第14章 血迹检测

检测需要,纪南星不得不将客厅灯关掉,房子瞬时陷入黑灯瞎火的状态,她提着喷瓶摸黑走进厨房,却见到顾时念双手撑在案台边绷紧了背脊。

这极不自在的姿势,惹来她的揶揄:“几岁了,还怕黑?”

被拆了软肋,顾时念恨了她一眼,矢口否认:“我没有。”

“嘴硬。”纪南星抽出案板和菜刀,忙着测试前的准备工作,暗笑某人就是只逞强的死鸭子。

鲁米诺反应又被称为潜血反应,是一种将不稳定化合物稳定化的试剂检验。

人体血红蛋白含有铁离子,掺入鲁米诺溶液能催化过氧化氢分解,推动氧化的过程会呈现出发光的效果,哪怕是一滴血稀释在一缸水里,万分之一的成分都逃不过这样的反应。

可以借此判断,现场是否留有被故意擦去的血迹,是刑侦血检最有效也是最常规的手段。

和荧光棒的原理一样,它最大的弊端是只能检测一次,短暂反应后便会失效,凶案侦破过程中,只有在现场无法取证时才会被采用,这便是纪南星在一开始不想轻易尝试的缘由。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随着溶液喷洒,案板和菜刀锋利的边沿亮起星点斑驳的荧光蓝。

顾时念见到泛起的微光,紧绷的心弦松懈些许,塌下肩头轻声感叹:“果然最艳丽的血红才会绽出极致的蓝,真是燃烧生命的残酷浪漫。”

“浪漫吗?在凶案现场没人愿意见到这样的颜色。”

纪南星并不喜欢这样的形容,反问的语气冷漠得不近人情,在她眼里鲁米诺反应更像是死亡的不祥之兆。

不解风情又冷血的混蛋,感性是被狗吃了吗,不过是有感而发,又开始有板有眼地说教!

顾时念一脸不爽,暗骂着偷偷靠近纪南星,借着弯腰近距离观察的动作,掩盖寻求安全感的惶惶不安。

“从切割的角度和血渍的形状判断,确实是切菜时无意留下的,看来温法医的推测没错。”简单评论,她挺直身板又挪近了一小步,似乎在玩某种新型的猫鼠游戏。

尽管戴了口罩,身旁女人散发出的独有冷香越发浓烈,纪南星仓皇避开亲近的距离,她抗拒那闯入鼻腔的熟悉味道,被轻易勾动的回忆片段于她而言是不堪的。

在黑暗中,彼此虚晃的身影挟着如梦似幻的荧光蓝,沉浸在对方的眸底,静谧的氛围让她们短暂地感受到难以言喻的不自在。

顾时念轻拽着纪南星的衣摆回到客厅,努力调整着呼吸泄出心口的紧张。

是的,她很怕黑。

纪南星没有恶语中伤这微妙的行为,径直走到茶几周围进行喷洒,没有任何反应是好事,于是站到椅子上朝吊灯继续喷洒。

很快,围绕着灯罩内侧,显现出一圈被刻意抹去血渍的蓝光,但怪异的形状也随之而来,她急忙伸手示意顾时念把紫光灯递给自己。

一般来说,被胡乱抹去的血渍,只会显出一团或者是一道蓝光,但在灯罩内纪南星看到了余留的模糊字迹。

“李菁似乎用血写了什么东西,圣父说...天.主...太.阳...不行,后面的内容被抹去了,我无法判断。”

纪南星托着紫光灯反反复复揣摩,奈何对内容无疾而终,只好取出手机进行拍照取证。

顾时念默默摁着椅背保持稳定,待到那讨厌的家伙从椅子上跳下,又迅速收回了手,转而展开了新的话题。

“去把灯打开,顺便把卧室里的《圣经》拿来,接下来我的还原演绎你就当是看看,不要问不要反驳。”

还原演绎?电视剧看多了吧,这样的侦破推演技巧靠谱吗?

纪南星很是疑惑,却尊重着没有质疑。

她径直走到墙边将灯打开,从卧室里取下书籍折返到客厅,当再次看向顾时念时,她的脸上腾起难以理喻的诧异。

人的气场本是缥缈无形的存在,即使或强或弱都不会轻易被改变,毕竟那是岁月与学识沉淀的性格使然。

矗立在椅子边的顾时念却似变了一个人,那标志性的倨傲神态被低眉顺眼取代,性格像被重新洗了牌。

熟悉又矛盾的陌生,久违的捉摸不透又回来了,也让气氛变得莫名诡谲。

她脱下羊呢大衣,显露出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那盈盈一握的腰实在太过单薄,纪南星这才注意到,她的面色一直都是苍凉的病白。

将《圣经》递到她的手里,迎来的是柔如春絮的莞尔一笑,这样的温柔使固化感官变得不太真实。

“谢谢。”

顾时念接过书时的一声道谢,让纪南星倒吸一口冷气,这两个字不该存在于疯女人的字典里,毕竟那颠中带傲的脾性,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到这句礼貌用语。

在四目相触的刹那,她在那双深邃的暗眸里,看到了无尽的银河正在分崩离析,似有一道黑洞吞没了睿智的明晰。

准确来说,她看到的是顾时念的精神蕴着浓烈的破碎感。

顾时念当着她的面,将手指放到唇齿间用尽全力咬下,破口溢出的鲜血沾染在唇瓣上,有着呼之欲出的艳美效果,就算十指连心的疼,也没有惹来丝毫的眉心蹙动。

“你...”纪南星被这怪异的自残行为惊扰,本想上前检查伤势,却又顿在原地没有挪动步伐,相比隐没在冷漠下的关心,她大概更好奇疯女人接下来的举动。

顾时念将书放到椅子上,尽管行动不便还是隐忍着脚踝的疼痛踩了上去,只是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在摇摇晃晃。

纪南星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她摔翻在地,欲要上前伸手护住她时,却被及时制止不要靠近。

“别过来。”稳住重心,顾时念盯着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滑向掌心,微扬起下颚酝酿出万念俱灰的情绪。

她转头看向悬在眼前的吊灯,灯不再是灯,是一颗悬梁飘摇的血淋头颅,眼底蕴出的不是恐惧,而是莫大的悲哀。

鼓动鼻翼,用尽全力压抑悲凉上头的啜泣,可还是没能忍住,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一不小心砸在纪南星的心上,掀起无形的风浪久久晃荡不安。

她收不住颤抖的哭腔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语着:“你知道吗,当抑郁症躯体化时,哪怕是吹来一阵风都会让人崩溃,世界是绝望的...”

缓缓垂下头,披散的长卷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耳边,挑起高低的平眉凝视脚下的椅子,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再当抬头看向纪南星时,她茫然失措地咧嘴一笑,眼尾荡开让人心疼的湿红。

“我看到脚下是烈焰延绵的疾苦地狱,残破的手攀着我的脚踝试图将我拉下深渊,挣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却依旧摆脱不了那些可恨的人。”

想要变成飞鸟逃离人间地狱的念想,猛然闯入脑海,顾时念侧头眺望阳台栏杆外的天空,黯然的眸子望眼欲穿,保持缄默地吐息,她在思索着什么无人知晓。

纪南星终于明白,顾时念打碎了自己,正努力还原着李菁生前的精神状态。

压抑编织出的绝望感,就像滋生疯长的蛆虫,侵蚀了整个精神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空际连成一片的云都是血红色的,同脚下的烈焰遥相呼应,四周粉白的墙也变成了暗黄斑驳的模样,空气里飘荡着燃烧后的灰烬。

也许,当李菁病情躯体化时,她所见到的世界覆灭了阳光明媚,一花一木都是炼狱。

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脚下的圣经,顾时念嗫嚅着唇瓣吟诵道:“圣父说...天主使太阳上升,光照恶人,也光照善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之人,若只爱那些所爱的人,你们还有什么赏报呢?”

在还原李菁精神世界的情景中,她无意地道出那灯罩里留下的谜面。

《圣经》更像是一种超脱肉.体的灵魂象征,撼动着轻生的邪念,试图靠神谕去解救可怜的生命,但终是没能唤回一个人向死而生的心。

顾时念的脸上浮起撒手人寰的哀凉,怅然彷徨的笑中含泪,绝望的尽头是死亡,死亡是为了解脱。

下一刻,她毅然决然地跨出一只脚,仿似只有踏空了才能扑身飞走,才能逃离深渊的拉扯。

纪南星眼疾手快,一把拦腰接住那曼妙的身段,捣破了这场诡异的还原演绎。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顾时念快要坠落时,自己好像真的置身在料峭山崖,屏住呼吸害怕得心律失常,仿佛抓不住她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你疯了吗?还是真的想断一条腿...你...”她倏尔顿住紧张地低斥,因为怀里的女人扬着微红的面颊,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滑出清浅的泪痕。

被莫名其妙的绝望感共情,顾时念的情绪变成脱缰的野马,哭泣最终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汹涌,甚至毁了那精致的妆容。

环在纤纤细腰上的臂弯紧了又紧,想要将跌落的人抱得更牢实,默默之中给予着更多的安全感,好以安抚情绪失控的人。

纪南星在心底悄悄感叹,她好轻,就像一团软软弹弹的棉花,毫无重量可言,哭起来的样子绝望又可怜,似在求救又像是没人能为之救赎。

这该怎么办?

纪队不惧命悬一线的枪战,善于周旋在罪恶前沿,就算身上被子弹打出窟窿也没有一丝恐惧。

这神通广大的英勇者却也有拿不出手的短板,犹如此刻,她成了不会哄人的傻子,手足无措的好像她才是那个犯下弥天大错的恶人。

看着顾时念伤伤心心地哭鼻子,她彻底乱了阵脚。

抿直的唇终是无奈地撇了撇,凝视着怀中楚楚可怜的女人,一改平日的刻薄冷血,生怕言语中伤,语气变得轻轻柔柔:“你...还好吗?”

与此同时。

一道身影驻足停留在37栋楼的门庭前,抬头仰望灯火通明的1804号房,那夜色里的微光着实令他神往。

来者的脸上流露出仁慈纯善的微笑,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夹着一本再平常不过的《圣经》。

转身离开前,不忘诚挚的祝福:“愿你喜欢我精心准备的开场白,愿主护佑你平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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