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奇打游戏打得入迷，没发现黄瑶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

一局结束，旁边的哥们儿才斜着着脑袋抬头看一眼黄瑶，笑着向李佳奇：“你女朋友？”

李佳奇回头看了一眼黄瑶，目光重新转向电脑屏幕，语气平淡：“不是。我同学。”

盈盈笑着的黄瑶眸子微微闪动，但并不气馁，伸手戳戳李佳奇肩膀：“你不回学校了？”

李佳奇头也没回，开了第二局。他冷冷问：“家长会开完了？”

“不知道。”

李佳奇没说话，继续玩游戏玩得专注。

黄瑶续说：“我刚回家路过这边，见你进来我就跟进来了，我也不知道家长会开没开完。”

李佳奇仍旧没说话。

见李佳奇没有说话的兴致，黄瑶也就闭口不知再说什么，只安静地在他身后站着，看他屏幕上的刀光剑影。

良久，再下一局。李佳奇回头见黄瑶还在，心中不忍，便站起来，拍拍旁边的兄弟道了个别，自顾自走出网吧。

黄瑶紧随其后。

李佳奇在宽阔的人行道上大步流星，黄瑶跟得有点吃力，不停小跑。李佳奇突然停下脚步，黄瑶便撞了上来。

李佳奇垂眸皱眉，语气依旧冷淡：“你喜欢我？”

黄瑶顿时脸红，看样子李佳奇也不用她答了，继续语气冷淡：“但是我不喜欢你，抱歉。”

李佳奇向来快刀斩乱麻，他对那些直接的追求者一贯都是这种直白又决绝的态度。仿佛已经习惯了，所以能说一句“抱歉”都算是满怀善意。

黄瑶眼中有泪花闪烁，她颤声说，语气肯定：“嗯知道，你喜欢曾思瑶。”

李佳奇挑眉，既然她知道，怎么又做这副表情。他顿了顿，说：“高中不能早恋，你知道？”

黄瑶微笑点头，垂下脸去不让李佳奇看见自己眼下的难堪。

李佳奇心下不忍，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李佳奇本不想回学校的，但想到即将到来的整整一个月之久的寒假，他还是踱步回了学校，快到学校门口时怕赶不上，还紧着小跑了几步。

还好赶到了。他没在教室附近见到曾思瑶，四下晃了一圈，最后凭着优秀的视力，远远瞧见了操场边树林下一个小小身影。

心头一暖，眼眶也发酸。他呼了口气，缓步过去。

走到大约一半距离，他便看清坐在曾思瑶身边的另一个身影的清晰面容了。

他沉下脸来，一脸冷峻倨傲的模样径直走过去，趁两人都没注意，他重重坐在曾思瑶旁边，并隔着曾思瑶，向许佑稙投去一个并不友善的挑衅的眼神。

许佑稙本来寻常也就那样冷冰冰的样子，此刻也并不示弱，回看过去。

空气中火花四溅。

曾思瑶见旁边坐了个人，抬眼见是李佳奇，忍俊不禁笑容明媚星眼灿烂。

“刚没见到你，你去哪儿了？”没忍住，问。

李佳奇挑眉：“你找我？”

曾思瑶最烦他这种句句调侃不肯好好说话，翻了个白眼：“只是问你去哪儿，你回答去哪儿就行了。”

许佑稙忍不了了，起身离开。

李佳奇用胜者目光瞥了他一眼，继续眉开眼笑对着曾思瑶：“我也在找你啊，找了大半个学校，结果你在这儿。”

“李……佳……奇……”曾思瑶怒目横对。

“我说的是真的啊，教室周围都找遍了。”李佳奇一脸无辜。

曾思瑶盯着他的笑脸，眼眸中还有尚未散尽的愁绪，她想起教室里他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心里一疼。也就由着他了。

李佳奇也静静盯着目光如水的曾思瑶，她白净的脸颊和永远静谧的神情，声音那么柔和，总能熨帖他斑驳的满是伤痕的心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她的一切都合自己心意。真真切切的，单纯地只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句话，一个笑容，一个抬手，都能搅动心神。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妥又尴尬，各自转向别处。

曾思乐这会儿终于跑回来了，看看曾思瑶，又看看李佳奇，说：“姐，你男朋友？”

曾思瑶简直要被吓死，一把扯过曾思乐把他脑袋整个揉进自己坏里胡乱揉搓：“你瞎说什么，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男朋友，你们小学生就知道谈恋爱了吗，嗯？”

李佳奇在一旁乐笑得合不拢嘴，秉着讨好的原则，赶紧从曾思瑶坏里救出曾思乐，把他护在身后，又调侃曾思瑶：“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呢。”

曾思乐一面整理自己头发一面抱怨：“你斯文点儿，淑女形象还要不要了。”

曾思瑶顿时略略尴尬。有不斯文？有吗？她大爷的。

她把书往李佳奇膝盖上重重一放，瞪着曾思乐拍拍旁边的座椅：“来坐，跟我讲讲怎么叫斯文点儿……”

曾思乐吓得一溜烟儿跑掉了。

李佳奇抿着笑冲曾思瑶点头：“不错。很淑女。”

……

寒假来了。

料峭的寒风刮地呼呼响，曾思瑶瑟缩着关紧了窗，一点儿缝隙也没留。

除了走亲访友和偶尔陪妈妈上街买菜，曾思瑶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己房间里，在学习中度过。

每年年末，家里都会进行一次大扫除。曾思瑶自从有了自己的小房间和小书桌，她每年也会在大扫除的时候清理一下自己的书本和小玩意儿。

她擦干净桌子和书架，又把书重新整理一遍整整齐齐摆放上去。意外之喜是整理出一个还没用过的笔记本，初中某次比赛得到的，放着就忘了。

她拿着这个笔记本，本想来年开学做语文摘录本的，但忽而灵光一闪，她想做个日记本。

初中的时候也偶尔写过几次日记，总是断断续续的，这一回，她又萌生了要写日记的想法。

一肚子想说的秘密，找个地方讲一讲，倒一倒，把心事固化封尘，倒不是为了将来看，只是现在，就想找人分享。

她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写下日期。

……

曾思瑶除了爱学习，也爱好看个DVD电视剧。彼时台剧正如飓风席卷内陆，随便一个街边市场和碟片店里，最显眼的位置都放着五花八门的台剧的DVD碟片。和她同好的还有她妈妈，曾思瑶都不知道，她妈妈看起偶像剧来比她还要激动，看到动情处比她还能哭。

但曾思瑶看得很有节制，看会儿就知道去学习，以至于妈妈一个人看不过瘾，迟疑地问她：“你不看啦？”

曾思瑶在心里翻白眼，嘴上却很乖巧：“嗯。明天再看。”

曾思瑶坐在窗前，就只开一盏苍白的台灯，照亮一个小小的角落。

她很喜欢这种幽微的氛围，天光已经褪去，只留窗外影影绰绰的树，纹丝不动。枝桠干枯细长，凌乱却很有规则的伸展在墨蓝色的天空。黑色的雀鸟偶尔惊起，枝桠乱颤。

水墨画大概就是临摹这样的景象来的，她想。

她随手翻开日记本的第二页，照着窗外树枝的轮廓描了一遍，然后落款。仔细看了看，觉得还不错，自觉很有绘画天分，如果不读书，倒也可以考虑发展发展……

过年，守岁，放鞭炮，拜佛求平安，走亲访友，看着挺长的寒假，很快就过去了。

过完正月初十，日子就重归平静。

过完正月十五，看着就离重新开学返校不远了。

曾思瑶挺期待开学的，在家挺无聊，况且，她还挺想见到过完一个寒假的李佳奇。

想见到，是一种别样的期待。曾思瑶认真思考了一下这种惦念，自我肯定地总结现下的这种喜欢，她觉得，即便他们不会有什么将来，也可以了，现下很美好。见面很美好，惦念很美好，期待也很美好。

就像全身泡在蜜糖罐子里，每个细胞都浸染了甜香。

不过开学前两天，曾思瑶过得很悲催。因为她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曾思乐赶作业。

曾思乐平常看着老实巴交的样子，其实蔫儿坏，心里很有主意。他明知道寒假作业写不完会被所有人逮着做，还是每天玩儿的倍儿开心。一问今天作业，都是写了的。直到曾思瑶把他的寒假作业本拉出来一看，差点吐出一口鲜血倒地。

没办法，自己的弟弟自己管，只能把他押到自己房间里按在课桌上寸步不离。她则拿了本书，抽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像个看门的大爷。

……

明明之前还期待开学，真到了要去学校那天下午，曾思瑶又磨磨蹭蹭磨磨唧唧不想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树，总觉得她每一次往外走，都是在和这里告别。

总有一天，她会彻底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离开现下熟悉的一切。她总要去别的地方念书的，去更远的地方，工作或者生活。

曾思瑶不无惆怅地背着瘪瘪的书包离开了家，妈妈也一副不忍的模样，不断嘱咐她晚上不要熬夜熬太晚，饭要好好吃之类的。

曾思瑶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坐班车去上学的学生不少，过了一个年，都是大包小包地往学校带。

初春的阳光洒在玻璃窗上，照亮一张张青春的脸。

一小时后，曾思瑶站在久违的学校门口，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又期待，又胆怯。

校门口没有遇见什么熟悉的脸，她径直提着东西进了学校，走进宿舍。

舍友们来了大半，在宿舍里聊得正欢，大都是有关正月的见闻。曾思瑶觉得大家都没多少变化，好像这个假没放似的。不过李芳芳换了个发型，头发剪短齐耳，精神乖巧了不少。还有张晓西头发续长了些，显得更妩媚，不那么假小子了。

等回到教室，那景象才是让曾思瑶眼前一亮。虽然大家都没多没少几两肉，但发型变化还真是不小。男生们理的是利落干净的短发，精气神都很足，一扫上期末那股落魄潦草气象。女孩儿们嘛，有几个烫了头发的比较显眼。不过都是自然卷烫成了直发的那种简单变化，还有人卷发烫直后让人眼前一亮。

曾思瑶和李芳芳在外面吃完饭后回来，微微笑着找到自己座位坐下。她被这种蓬勃的变化和教室里的欢乐气氛感染了，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弯着。

坐下后，眼角随意瞥了一眼李佳奇那个方向，人还没来，心下有些失落。但他从来都一副懒散自由的样子，也说不准他会不会在上课铃响之后才能进来。

周南进来坐下后，曾思瑶觉得他倒是圆润了一圈，也理了个新发型。但是……em,并不能完全展示他的英俊潇洒了。

见曾思瑶盯着他的头一直看，周南故作镇定地扯着其他问题问：“过个年怎么还瘦了。”

曾思瑶随即捧着自己的小脸捏了捏，嘟囔着：“不会吧，我过年还挺能吃的。”

周南知道她的食量，冷哼一声。心想你看看我，我才是过年挺能吃的。

他刚到学校和好基友碰面，就被说胖了，非常郁闷，决心花最短的时间锻炼瘦身，重新恢复自己风华绝代的英俊帅气。

曾思瑶捧着脸又偷偷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李佳奇座位，更加失落。

天光渐消，直到晚自习的铃声打响，李佳奇也没出现在座位上。他边上的黄瑶早已坐好了，只有李佳奇的位置空着。

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趁着大家没注意，李佳奇才不动声色地坐到自己位置上。脸上表情十分冷淡，甚至满脸不爽的阴翳。

曾思瑶盯着他许久，他都不曾抬眼看过这边一眼，曾思瑶彻底失望，觉得自己傻得可笑，决意不再抬眼。

她起身去操场散了个步，顺便上个厕所。出来时李佳奇正在不不远处一棵树下靠着，见她出来便直勾勾望着她，像在等她。

曾思瑶稍稍绕开走，没理会。他似有疲惫，跟了上来，走在边上却不说话。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很长，曾思瑶盯着影子发呆，见李佳奇心事重重不肯开口，软下心来，问：“你不开心？”

他也没找借口，淡淡地“嗯”了一声。

曾思瑶心里松了口气，又开始找话题：“寒假吃肉没吃够，所以不开心？”

李佳奇终于勾起嘴角：“嗯。没吃够。”

曾思瑶歪着头去看他：“的确，脸都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