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兰辞越突然从梦中醒来。

他一下从座椅上立了起来，看到旁边安静睡着的学长，不忍叫醒。

他动了动胳膊，才发觉刚才夹在胳肢窝的体温计还没有拿出来，伸手把体温计拿出来，凑近灯光下方看数字。

“多少度？”

寂静的车里响起低沉的声音，兰辞越一转头就看见沈连岑睁开眼睛望着他。

“学长，你没睡吗？”他问。

沈连岑没有回他，坐起来看体温计。

车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沈连岑抬手摁亮头顶亮白的阅读灯和车身周围蓝色的氛围灯。

车里一下亮了起来。

兰辞越刚才没有看清体温计，借着这个灯也能看清。

可他还没来得及看，就被身边的人握住了手。

手被人提过去，放在阅读灯下，沈连岑借着灯光看清了体温。

兰辞越的耳朵马上挂着红晕，片刻就像要滴血一般。

他的注意力全被手上的触感包围了，学长宽大的手掌握着他，他的手背如被灼烧一般温热，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悸动。

心脏毫无规律开始跳动，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吧。

这和待在学长身边不一样，虽然每次和学长待在一起，他就心动不已，每次学长一凑近，他就被自己疯狂跳动的心拨弄得几近躁动。

其实，严格来说，这样的触感也不算陌生。

早在八年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

“后天所有参加物理竞赛的中学都会来咱们学校，今年的比赛是在我们一中举办的。”

徐又阳拿着几张纸在手里嗒嗒地拍着，他坐在课桌上，一脚踩在前面的课桌边沿，另一只脚踩在前方的椅子上，下巴翘得老高，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去哪里摘的狗尾巴草，说话时草根上下摇摆。

“我们初中部不参赛的班级都放假，没有参赛的同学也不允许来学校，但是我不一样，你们看……”

徐又阳把手里的纸张展开，上面写着“第七届江安市中学物理竞赛”，下方小字写着参赛地点，正是他们江安一中高中部。

其他同学围了过来，伸手去掰徐又阳的手指。

“欸欸，别碰。”徐又阳打掉掰他手指的同学，“我们本来没有资格看的，但是你们也知道，我老爸是学校股东，在学校也是有点影响力的，我找他拿了几张，你们想要就给点表示出来。”

同学们纷纷举手，“我要，我给你买最新款的变形金刚。”

徐又阳摇摇脑袋，“这个我不需要，我家里有一整套的变形金刚。”

又有同学举手，“我让我妈请你去香港迪士尼玩，住宿和来回的机票我们家包了。”

这个有点靠谱，徐又阳点点头，伸手拨下一张给那个要带他去迪士尼的同学。

一看到有人得到门票，其他人跃跃欲试，把所有能贿赂的都说出来。

一转眼，好几个同学手里都握着门票，兴高采烈地在旁边看热闹。

徐又阳得意地甩了甩手里唯一一张门票，嘴里嚼着口香糖说：“最后一张了，还有谁要。”

其他人纷纷上前显殷勤。

嘈杂的教室里，温温地响起一个“我”的声音，声音嗫嗫嚅嚅，听起来十分温和。

众人回头，就看见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有人举起了手。

“啊，班长，你也对这个感兴趣吗？”

“班长，你也要票吗？”

有两个女生跑了过去。

他们这些同学都知道班长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平时有什么活动他也不喜欢参加，并且不会麻烦别人。

如果不是知道他成绩好，是班里的班长，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他们现在初一，物理竞赛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他们本没有必要留在学校。

现在正是玩闹嬉笑的年纪，很多人更愿意回家上树掏鸟窝、下水钓鱼，不愿意待在学校。

这几个拿到票的女生，应该都是为了一见高三学长沈连岑在比赛场上的风姿。

沈连岑多次登上学校荣耀榜和百名榜，是好多女生爱慕对象，一睹风采是她们的梦想。

男生都很少去凑这个热闹，更何况是不喜欢凑热闹的班长。

被很多人盯得发毛，兰辞越弱弱地放下举起的手，像蜗牛一样缩进课桌上。

“嘿嘿，兰小辞同学，就知道你感兴趣，来来来，我大方点，这张票我就送给你了。”

徐又阳从课桌上跳下来，蹦到兰辞越面前，把门票拍在他面前。

“真的吗？”这一刻，兰辞越好像见到了天使。

“当然，”徐又阳低头凑到他耳边，只用两个人的声音轻声道：“下次月考，借我抄抄。”

听到这个话，兰辞越立马警惕起来，把门票往前一推，“我不要了。”

让他考试作弊，他做不到。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犟，你帮帮我不就行了，对你来说就是一件小事。”

“我不要，我做不到。”他明确告诉徐又阳。

但是周末比赛，他还是来了。

门票不是因为他答应徐又阳考试作弊得来的，而是他答应每天给徐又阳买跑腿买早餐。

连续一个月，得来的。

周末，南屿一中放了假，只要是不用比赛的同学，都放假回了家。

早晨，兰辞越背着书包来学校，趁着时间还早，他在学校自习室里写了一会儿作业，见外面慢慢热闹起来，他才收拾书包走出去。

物理比赛是在学校操场举行的，兰辞越拿着门票混了进去，跟着一起抬桌子搬椅子。

“欸，你看起来不像初二初三的学生吧。”

兰辞越的身材比较瘦小，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运动裤运动鞋，运动裤的款式宽松，整个人看起来像揉进裤子里的，个子小小的。

听到这话，兰辞越准备抬桌子的动作一顿，他又抬了起来，“我是其他学校过来当志愿者帮忙的，来的有点早，过来帮帮你们。”

他说谎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那人相信了，什么也没说继续抬桌子出去。

既然已经撒了志愿者的谎，兰辞越也不得不装下去，刚才和他一起搬椅子的人很热情，拉着他也说自己是来帮忙的。

那人看起来瘦瘦高高，是南屿一中高中部高三的学生。

兰辞越对本校其他高三的学生不感兴趣，本校高三中，他就知道一个沈连岑。

听这个人说他本来也要参加这次物理考试的，只是这次同班同学沈连岑参加，他就取消报名了。

听到沈连岑这个名字，兰辞越一下来了兴趣，“沈连岑，是高三1班的沈连岑吗？”

那人稍微警惕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说完，那人又意识到什么，自言自语，“也是，他那么有名，整个南屿中学的人都知道，你知道也不稀奇。”

这个学长以为他是别的学校的。

兰辞越当做没听到，学长继续说：“我每次考试都在他后面，别人就只认识一个沈连岑，谁会知道我这个百年老二。”

说着，学长低落得愁苦起来。

不用想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兰辞越没有心思去管别人，谁家榜单上没有第一名和第二名。

如果长期被第一名压着，哪个第二名会受得了。

就像他自己，不也经常被榜单上第二名追着跑，也会在无人的角落被第二名的同学数落他的性格……

这些都是常见的事，他已经习惯了。

椅子搬完了，学长又带着他去办公室领了些单子，让他跟着一起去场地入口去发。

他低头看了看，都是物理相关的一些备考，他们领的正是高三学生比赛考的范围。

物理竞赛是一个月前开始发布的，发布的时候教育局不会公布考试范围，所以学子们都不知道竞赛范围。

现在他们发放的单子，正是划的大概范围，是让参加比赛的学生明白考试范围。

兰辞越跟着学长在入口处发单子，刚准备去另一个入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清新爽朗的声音：

“欸，杨湛，你怎么在这里？”

兰辞越下意识回头，就看到沈连岑正把手搭在刚才和他一起搬椅子的人肩上。

阳光照射下来，洒在他脸上，洋溢的笑容更增添了几分喜悦。

看到他们正在摆弄的椅子，沈连岑大抵也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没有杨湛比赛，少了一个对手挺可惜的。

叫杨湛的学长扯着嘴角笑了笑，回道：“我已经取消报名了，在外面给你们打打杂，你去吧。”

沈连岑没再说什么，从杨湛手里接过一张单子，又伸手来兰辞越面前。

兰辞越愣了一下，看到沈学长，他的眼睛都直了起来。

没想到刚开场就遇到了沈学长。

“看什么呢？不打算给我吗？”面前人笑意盈盈，打趣问。

兰辞越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正想把单子发出去，后面跑过一个人，单子从手里滑脱下去，落了满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的精神彻底回来了。

动静引来不小关注，兰辞越这个社恐有点社死，他马上蹲下来去捡。

纸张散落一地，他一张一张去捡。

被太多人看见，他手上动作慌得不行。

“给。”

最后一张落在沈连岑的脚边，兰辞越还没捡，就看见沈连岑捡了起来，递给他。

看着学长清澈明亮的眼神，兰辞越有些晃神，伸手去接，碰到一个暖和又踏实的手背。

让他悸动又温暖。

他下意识抽了回来，嘴里含糊不清，“抱……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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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