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走了

八月八日,立秋。

她拖着来时的行李,背着小提琴,关上了沿海路17号的大门,也关上了整个夏天。

昨天一整天,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白溪的每个角角落落,手牵着手,看到有趣的小店就进去逛逛,饿了就去一家开了几十年的老餐馆,和往常一样聊天文,聊地理,聊人类,聊心理,唯独不聊太远的未来。

他们才二十岁左右,以至于未来是一件多么虚无缥缈的事情。

她走出大门,杭弈清正站在门口,手上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她拖着行李上前,海风迎面吹来,掀开她薄薄的外套,有点凉,“今天立秋,真的有点凉。”

那么快就秋天了。

“这个给你,我拍的天文照片,每一个地方都选了一张。”他接过行李箱,将袋子放在行李箱上。

右手拖行李,左手拖她。

“真的吗?我要看看。”她说着就要去拿袋子。

“回去看。”

“怎么?现在不能看?”

“除了照片,还有别的东西,怕你看哭了,花着脸回家。”

“大胆刁民!我有那么容易哭吗?”

程青禾开怀地笑,跳到他身前指着他。

她最近好像变了个人,变得特别开心乐观。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无比放松,很多原本要斟酌很久才迂回出口的情绪,现在都可以轻松自在地对他表达出来。

那些难堪的,沉默的阴暗,好像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暴露出来给他看。

他不会嫌弃,甚至不会皱眉,而是将你那些阴暗一股脑抢过去,洗干净拧干,然后平铺在阳光底下晒得干燥温暖,整个人都变得舒展起来。

“好好好,我是刁民,大公主什么时候收了我?”

“行啊,给你安排个‘御前开心果’职位,专门哄我笑。”

“卑职遵命。”

杭弈清还微微弯腰给她抱拳行了个礼。

“你幼不幼稚?”她笑道。

“和你学的。”

“那我得收学费。”

“包够。”

程青禾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怎么地,和他在一起总会变得很幼稚。

“等会应该会下大暴雨。”

她抬头看着天空,整个世界阴白一片,厚厚的乌云遮盖在头顶,像一片密不透风的牢笼,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抬头看天际线,“台风快来了。”

轮渡摇摇飘在海面上,海浪被风卷起,无情拍打在船底,和她的心情一样,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你喜欢下雨天吗?”

他们坐在轮渡的二层,她自然地靠在他肩膀上,风很大,没什么人。

“不知道。”程青禾想了想,确实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知道?”

“嗯,因为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

“那晴天呢?”

“也不知道。晴天很好,我很喜欢,但是晴得太久,我就会想念雨天的孤独和安静。同样的,下雨太久,我会觉得潮湿阴暗,又回想念晴天的干燥爽朗。”

“你这想法很唯心主义。”

“你相信命运吗?”

他偏过头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透着认真,“如果说缘分包含在命运里,那我一定信。不然怎么能遇见你。”

平行线交汇的瞬间,就是命运赠与的缘分。

不光是你,就连那年冬天的雪花,都成了绝无仅有的奇迹。

“我们等会去合奏一首Lawrence吧,在台风来之前。”

她的声音轻轻的,散在海风里。

像挽留,又像告别。

白溪市有严格规定,台风天严格停止所有轮渡,没有人能进鹭岛,也没有鹭岛的人能出去。

今天之后,他们注定要分开几天了。

“好,等会就弹。”

......

程秋女士要晚上才能回来,她把行李放在家里,一点也没磨叽,背着小提琴和相机就奔向了在门口等待的杭弈清。

他正站在二楼阳台侧对着的小马路上,定定地看着前方。

“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那天晚上下小雪,好像你拉完那首曲子就要飞走了,像庄周梦蝶。”

那天的雪花洋洋洒洒,像正在为她编织的羽翼。

像从天而降的神女,整个周身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清白孤寂,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那些心底的喧嚣瞬间就无影无踪。

她微微一笑,眼神却有些迷离,仿佛还在回忆那个寒冷的夜晚。

“我记得那天,圣诞节冷得要命,我穿得特别少,戴着条红色围巾,在阳台上拉琴,特别自虐。”

那天是一个普通又孤独的日子,整个家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身体的寒冷疼痛,会让她格外清醒,身体的焦躁忧郁都能瞬息被冻住,然后哗啦啦地碎在冰天雪地里,成为一片隐形的白茫。

“那你觉得当时的我在想什么?”

她挽着他的手,将他带往自己的高中。

“自由,战争,囚禁,人性的挣扎,还有电影里那些被命运束缚住的灵魂。刚才你问我相不相信命运,我想说的是,命运这种东西,只会困住那些自愿被它困住的人。”

程青禾放慢了脚步,看着他,“尼采说要爱自己的命运,但如果可以,我不希望自己被命运找到。”

《俄狄浦斯王》里有一句话,人会在逃避命运的路上遇见自己的命运,那才是你所选择的真正属于你的命运,而逃离之前的命运,并不是命运,是枷锁。

“也许我们不是在逃避命运,只是在挣脱枷锁。”杭弈清一动不动,只是望着他。

两个人都盯着对方的眼睛,好像在暗暗较劲。

和对方较劲,和命运较劲。

程青禾率先挪开了目光,拉起他的手,“所以,我们都要往前走。”

拐过一个转角,他们停下了脚步,“学校到了。”

白溪艺术学校,她的高中母校,里面的钢琴房常年开放,现在又正值暑假,百分百没人。

她准备带他去琴房合奏。

大中午,保安在校门口的门卫室里休息,管得意外地松,她在门口登记册上签了个名,就带着杭溢清水灵灵地溜了进去。

就算门卫拦她也没事,她向来做万全准备,带了毕业证。

至于杭弈清,那更没关系了。保安只要看到你是白大的,那简直比欢迎自己学校的学生还激动,屁颠屁颠就放你进去了。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内幕”......都怪她之前周日无聊,坐在校门口旁边的大树下面发呆,观察了一整个下午。

“那边就是音乐楼了,里面有各式各样的乐器室。平时只有一楼的两间钢琴教室是开放的。”她指了指校门右手边那栋橙红色的洋气小楼,不高,但很宽。

“你高中的时候会来这里吗?”

“学累了就会跑来这里休息一会,听那些专业生弹琴之类的。”

“你小提琴拉得很好,怎么当时没去学艺术?”

“我妈觉得,艺术只是辅助,不能当饭吃。我当时也这么觉得,要是把喜欢的东西当成作业和任务,那也就不会那么喜欢了。”

“所以在这里上高中,是因为离家近?”

“Bingo!回家走十分钟,很方便。”

更深的原因是,当时程秋女士刚回白溪,到处找熟人帮她转学,找来找去,最后只找到了这个艺术学校的关系。

当时的程青禾觉得反正无所谓,普高就普高,在哪学不都一样?自己努力比什么都重要。

况且这学校还离家近,方便。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朋友。

她又不自觉回忆起了那时候的日子,整个学校就一个文科重点班,班里一半纯文化生,一半走艺术。到高三的时候那些艺术生都出去集训,一年都见不着人影。

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老头子,一大把年纪马上就要退休了,每天给他们灌输洗脑,说人家学艺术的才是人生赢家,你们这些普通文化生想出头难如登天之类的话。

程青禾每次在下面沉默听着,懒得理。

反正班上也没一个人搭理他,晾他一个人在讲台上念经。

他们正青春,坚韧无畏,少年从来都不会活在别人的言语中。

“你高中是什么样子呢?我还挺想知道重点高中的生活。”每次她出鹭岛,看到那些穿着传统校服说说笑笑走在街上的重高学生,总会特别羡慕。

他们有全市最好的学习资源,有一大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好像每天乐呵呵地,不用很努力,也能轻易考上白溪大学。

在那种学校,就连吊车尾都能去一所还不错的211大学。

这对于艺术高中的文化生来说,是不敢想象的。

她们没有同层次的对比物,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只能日复一日盲目拼命的学,生怕有一天没学就会懈怠,就会被那些重高学生狠狠甩在身后。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每天刷题考试,每天一大堆的试卷,一周一小考,半月一大考。”

“真的吗?没有什么精彩的活动?”

“重点班一般不被允许参加。”

“这样啊,那都还挺惨的。”

走了一段距离,就到了音乐楼一楼。

长长的走廊尽头,一架崭新的白色三脚架钢琴摆放在房间正中央,这间房通体雪白,从天花板到窗帘再到地板,全都是白色的,给人一种不可亵渎的神圣感。

另一间则普普通通,就是一般的音乐教室,钢琴也是最普通的黑白立式。

“先把相机摆好,找个角度录个完整的视频。”程青禾把相机拿出来,正对着钢琴的位置。

“搞这么隆重?”杭弈清帮她支着三脚架。

纯白的教室里有个钢琴,搞得这么隆重,像婚礼现场一样。

“第一次合奏,肯定要隆重记录。这就叫仪式感。”

“懂了。”他把整个教室拍了个遍,

以后结婚现场就布置成今天这样。

程青禾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在旁边支着小提琴调音。

窗户大开,白色的窗帘高高飘起,差一点就能轻抚到白色钢琴,就差一点点。

她正对窗外,相机里只有她飘扬着的背影。

“我调好了,你要准备吗?”她转过身,声音清脆柔和。

他缓步坐在白色琴凳上,骨节分明的双手轻抚在琴键上,像窗帘轻抚着窗台,温柔缱绻他抬眸看着正站在三角架前的她,“忘记我那次说过的话了吗?”

我不需要酝酿。

这是他那次在鹭岛的钢琴博物馆留下的狂言。

后来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她承认,当时的自己被这股轻狂坦荡的少年气吸引,忍不住想了解他更多。

关于他冷淡外表下炽热鲜活的灵魂。

“开始吧。”杭弈清轻声道,目光直直投射在她眼里,仿佛洞察到她眼底。

“好。”她将小提琴位置调整到最熟悉的位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曾察觉的紧张。

这首关于他们初遇的曲子,像留念,又像告别。

杭弈清垂眸,指尖轻轻按下琴键。

钢琴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从远处传来的钟声,带着一种庄重而肃穆的感觉,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弓弦轻轻搭在琴弦上。

随着钢琴的引导,她的弦声缓缓加入,柔和而哀伤,像是风中的低语,轻轻拂过耳畔。

琴声与钢琴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对话,彼此回应,彼此倾诉。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仿佛在用音乐无言告诉她——他理解她的情绪,也愿意与她一同承担。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钢琴和小提琴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影中。

音乐渐渐进入**,两人的琴声如同两条交织的河流,奔腾着冲向远方。她的琴音高亢而激昂,仿佛在冲破某种束缚,而他的钢琴声则如同坚实的堤岸,始终稳稳地托住她的情绪,给予她最有力的支持。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杭弈清的手指离开了琴键,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眼底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杭弈清,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白色的窗帘缓缓落下,仿佛也为他们的音乐画上了一个温柔的句点。

至少,遗憾又少了一个。

“我再弹一首曲子,送给你。”

程青禾还没从刚才的合奏中反应过来,杭弈清就开始弹了。

琴音缓缓流淌,程青禾瞳孔放大,怔在原地。

这是一首她无比熟悉的曲子。

她总是在闲暇时候和高中一样,去白大的钢琴房外面听曲子。

有一首曲子瞬间吸引了她的心绪,但是她怎么找也找不到,结果现在在杭弈清的手下再次听到了这首曲子。

难道从前她站在琴房外听的曲子,都是他弹的吗?

一曲毕,程青禾直接问了出来,“你是不是经常在白大琴房弹这首曲子?”

“是我。并且这首曲子,独属于你。”

从遇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开始写这首曲子,到现在,已经弹了五年。

程青禾瞬间头脑清明。

她从没有在哪一刻,如此相信命运。

可是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她一定得为之付出什么,这是经久不衰的真理。

……

随便逛了会高中,二人又在鹭岛上悠闲走着,灰暗的海□□嚣着,不停翻涌着海岸线。

“你真的很熟鹭岛,比我还熟很多。”她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一时忘了去向,还是被他提醒了一句才反应过来。

“嗯,毕竟每次来都是上万步。”

“所以,有多少次?”

“数不清了,假期没事就会过来。”

“单纯为了偶遇我吗?”

杭弈清突然沉默,但瞬间凝固的氛围已经无声地回答。

“那在哪里遇见过我?”

“很多很多地方。”

在艺高门口,在最美转角,在遇见墙旁,在沙茶面馆,还在很多不知名的沙滩和小道,我都遇见你。

单恋是无语凝噎的冒昧。

“你已经比我勇敢得多了。如果你当时不说那句你想追我,如果你不表白,那大概率我们一定不会在一起,像现在这样。”

她是个绝对被动的人。

用那句很流行的话来描述就是,她在等一场入室抢劫的爱情。

等一个人突如其来地闯进她的生活,然后强制地,怎么也赶不走地,爱她破碎又孤独的灵魂。

曾经,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件望尘莫及的奢求,直到他的从天而降,直到他紧紧抱住她,一次次对她说着爱。

“什么时候走?”

“台风之后一周吧,还没定日子。”她回避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我送你。”杭弈清循循善诱着。

“不用了,我妈妈会送我,你好好准备研支团考试。”一想到不久后注定的分离,她就会陷入悲伤,像沉入深深的海底,被整个世界抛弃。

杭弈清停下脚步,宽大的身体将她禁锢在墙边,探究的目光深深望向他的双眼,想要看穿她心底的想法。

“我会经常去找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刚才弹琴时淡淡的温柔被强烈的探知和占有取代。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的前身,加大了紧固力度,将原本的空隙掠夺穷尽。

程青禾沉默着,撞入他的目光。

二人都沉默着,鼻尖几乎紧靠着,呼出的热气肆意洒在对方脸庞,迅速让整个狭小的空间变得异常燥热。

杭弈清死死盯着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睫毛像鸦羽般扑闪,双颊肉眼可见地变红,眼眶里似乎擒转着泪水,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微微放松了禁锢。

“能不能不走?”他低沉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回旋,一步步蛊惑着她。

整整一年的异国恋,之后研究生两三年的异国恋,他之后要去支教一年,程秋女士的步步紧逼和绝对控制,她自己的不安全感……

太多太多原因压得她根本喘不过气来,所有的压抑在此刻蓬勃而出化作无穷的泪水。

最近一段时间,她努力清除掉所有关于难测的将来的事实,只去感受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快乐瞬间。

兜兜转转,她还是说了几个字,“不能。”

开学之后,她大三,他大四。

她交换一年回来,他就要去支教。等他支教回来,她就要出国读研了。

所有的时间都卡得那么无情,连完整的半年都无法留给他们。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对吧?”程青禾抬眸看他。

杭弈清坚定回望,“一定。”

她睫毛颤了颤,心里下了决定。

就在今天,在台风之前,把之前所有无以言表的,隐晦深埋的想法都摆到阳光下,说清道明。

为了他们自己,也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

……

“妈,你回来了。”

程青禾推开大门,看着敞亮的客厅,觉得那道光像一把把利刃,无情刺痛着她的心。

“这么晚了,刚约会回来吗?”程秋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嗯。”

“出国前分手,记得你说过的话。”命令般的字句朝她裹挟而来,像最后的斩立决,“台风之后就去说,还有一个周就要准备出国了。”

“刚分了。我累了先回房间了。”

她嘴上这么应付着,自然是不会分手。

做样子给程秋女士看罢了,反正之后自己去国外了,她也没时间管。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房间,心力交瘁,从抽屉里翻找出熟悉的药物,就着冷水喝了下去。

阴暗沉闷的天气会让她情绪低沉,感到抑郁。

听说伦敦多雨,也不知道之后一年怎么捱过。

“台风‘蓝恩’即将登录我市,请广大市民朋友关好门窗,注意安全......”手机正弹出数条关于台风的预警信息,程青禾站在阳台上,大风呼呼地刮在她身上,缓解了很多焦躁不安。

她看着忽明忽暗的手机屏幕,还是决定给他打电话。几乎是按下通话键的前一瞬间,对面打来了电话。

狂风猖獗地攻击着她的身体,割出一道道无形的伤痕,是她的心在滴血。

“你那边风怎么那么大?快进屋里。”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担忧,察觉出了她情绪不对劲,“还在想刚才说的事吗?”

“嗯。”她微弱地应了一声,“我想你了。”

虽然刚刚分别,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们拥抱亲吻的余温。

对面沉默,最后只迂回出一句同样的话语,“我也想你了,今天给你的东西看了吗?”

“还没有,我现在去看。”

她走进房间,关上阳台门,窗外的狂风被瞬息隔绝在外,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等你慢慢看,我不挂断。”

莫名地,她很喜欢他说“慢慢”这两个字,格外地温柔清冽。

“好。”她从行李箱上拿起礼袋,小心翼翼将里面的东西摆放在书桌上,像对待稀世珍宝,翻看起他送的天文摄影照片。

每张照片背后都用深蓝色的笔写下了日期和地点,最早的一张是2013年白溪鲲鹏山顶,那年的流星雨格外壮观,紧接着是2014年,2015年,2016年……厚厚一摞,有紫绿交织的极光,有辽阔原野的夜空,有海洋尽头的巡航灯……

那些关于他从前所有的足迹,都被她紧紧我在手里,随意一翻,就是他的十年,让她觉得自己也参与到了那些日子里,和他一起看着世界各个角落的夜空,感受他送给自己独属于宇宙的浪漫。

直到2023年8月,最后一张终止在宁光县一中的操场。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大家不睡觉一起去操场看星星。

照片背后写着一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Per aspera ad astra”。

回忆瞬间从遥远的过去投射到真实可感的现在,她的双眼发红,有些感慨。

“你真的已经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看过了世界各个角落的美丽。”

多到她有点跟不上了。

“看完了?”杭弈清下意识反问一句,心里的话不需要遮掩,“以后我们一起走一遍。”

“好。”她微微哽咽。

多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

房门突然被敲响,“苗苗?”

程秋女士正站在门外。

“我妈来了,我先挂了。”她迅速挂断电话,删掉通话记录,将所有照片扫进抽屉里,不留下任何痕迹,然后调出最熟悉的微笑,缓步开了房门。

“妈妈,有什么事吗?”

“真分了?”程秋怀疑地看着她,带着逼问的语气。

“真的,本来也没认识几天,没什么感情。”她面不改色拿出手机,“您自己查吧。”

程秋看她一副坦荡无所谓的样子,终究还是信了,毕竟在她眼里,程青禾从小就最听她的话,让她往南就绝对不会往北,往东就绝对不会往西。

于是象征性地看了看她的微信,显示在今天下午五点删除了对方微信。

时间也和刚才说的对的上。

“这才乖嘛。”程秋摸了摸她的肩,轻关上门回了房间。

程青禾倒是没什么感觉。

装习惯了,就面不改色。

为了暂时躲避程秋女士的追查,她先删除了杭弈清的联系方式,现在两个人只用电话联系,打完就立马删掉,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她靠在阳台门后,静静地看着风雨大作和电闪雷鸣,心突然绞痛起来。

台风登陆了。

作者有话说:

沉默是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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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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