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嗯。”无忧轻应了一声,以为是日常汇报,娜莎抬头看了看他有些犹豫,“公子…那厮又来了。”
“嗯?”无忧终于正眼瞧她,“顾小郎君来了?”
“对,还带了一个孩子和一个穿红衣的男人。”
“哈哈,原来如此,快快请他们进来。”无忧没想到顾萧办事效率这么高,不过才几个时辰,竟然就劝动了红衣佛为他压制病情,果然这个顺水人情换得不亏。
顾萧等人顺利地进了总坛,无忧已经在门口迎接,脸上泛着淡淡笑意:“想不到郎君这么快就请动了红衣佛,某佩服。”
顾萧早已将自己换取拓本的经过和借书的计划告诉了方振衣,此时方振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阐明要求:“帮你看病可以,但无论成或不成,你都要把真的佰草集臻给我看。”
无忧听罢,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郎君这是信不过某,要看原本?”
顾萧脸上挂不住,试图为自己辩解:“非是我信不过公子,只是中途出了些变故…”
“罢了罢了,随我来吧。”无忧公子遣退了手下,带着他们来到了密室,再次见到熟悉的黄金棺材,顾萧也不再惊讶,但方振衣与匡宁宁乃是第一次见,皆是忍不住抽了口气,毕竟光是这口棺材,怕已经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无忧将棺盖掀开。自从他知晓佰草集臻可以压制蛟丹毒性之后,他便命人打造了这副黄金棺材,将书放在了棺材里,这蛟丹本就不是平常之物,书能压制毒性也是机缘巧合下的发现,可谁也说不准这‘药效’能持续多久,若有何不测,这黄金棺材便是他长眠之地了。无忧躺了无数回,自是轻车熟路,他从底座夹层中拿出了那本古书递给顾萧,“郎君是爽快人,想来这也不是郎君本意,某不愿郎君为难,看便看吧。”
无忧这一番话可谓是十分体贴,既不问顾萧为何出尔反尔,又二话不说大大方方给看原本,弄得顾萧心里委实过意不去,他向前一步接过书,心头沉甸甸的,诚挚的目光看着无忧郑重其事道:“谢过公子,日后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誓要报公子今日之恩。”
无忧公子轻笑一声:“郎君有心了,某先谢过了。”
顾萧将书给了方振衣,借着夜明珠的光,方振衣仔细地翻看了一页又一页,他对这些药草格外敏感几乎过目不忘,而这真本,与那拓本别无二致,依旧没有解蛊之法。
顾萧眼看着方振衣脸色越来越差,直到一整本书都翻完,他也就明白了,事情正朝着最坏的地方发展。
方振衣道:“和拓本是一模一样的,书中的确没有…”
“不可能!”匡宁宁打断了他的话,仍旧不肯接受现实,她将书抢了过来,指着书中的会灵草道:“这不是有能重塑筋骨的草药吗?!”
方振衣知她心焦,他又何尝不是,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会灵草药性极烈,本是为续武者断掉的经脉所用,修复前会先将所有断裂的经脉揉碎再重塑。武功越是高强的人,其经脉越发强健,普通人尚且很难撑过断经的过程,更何况练家子。我曾见过有个经脉未断的人想通过会灵草拓宽经脉以提升修为,但他却撑不过经脉尽碎的痛楚选择了自戕…更何况,这草不仅不能除蛊,还会惊动蛊虫,加剧反噬。”
匡宁宁咬了咬唇,仍旧不甘心:“那这些呢?生白骨活血肉的碧玉草呢!”
方振衣:“碧玉草本质乃是一味补药,活人用之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濒死之人用之颇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只要还吊着一口气,蛊虫便不会主动离开宿主…若真气绝,大罗金仙也难救,何况是一味补药。”
匡宁宁没想到自己到头来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医术不精救不了自己的师父,豁出命去也求不到一线生机,既如此,她便用这条贱命换师父活命的机会。
顾萧见她满脸决然,心道不好,他立马拽住了匡宁宁道:“祭幽蛊才刚移植到你师父体内,你看你师叔祖撑了这么多年,你师父暂时也不会有事的,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定是这书还未参悟透彻的缘故!再不济我们还够时间去岐山教求药,哪用得着你献祭自己的命!”
方振衣抬头看了顾萧一眼,他那是有岐山教秘术压制蛊毒,自己也鲜少用内力以防运功反噬,还有返魂香吊着命,三路齐下才拖得这么些时日,可黎清枫有什么?
他怕是还在傻傻运功抵御蛊毒吧,那只会适得其反。
“真的吗?”匡宁宁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擦了擦险些又要涌出来的眼泪,强打起精神,方振衣见状也不好再出言打击。
“真的。”顾萧眼神温柔,轻轻地揉了揉匡宁宁的头顶,让她有一瞬的错觉,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天,那条小河边,师父用温暖的手揉着她的头,她用力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顾萧松了口气,将书还给了无忧,无忧嘴角噙笑:“郎君的事可是办妥了?”
顾萧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方振衣倒是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拱手一礼道:“多谢公子,请公子伸出手来。”
无忧挑了挑眉,倒是听话地照做了,一缕金色的丝线缠上了他的手腕,另一头被方振衣牵在指尖,他仔细地号着脉,发现无忧体内阴寒之气过盛,隐隐有侵噬心脉的迹象,又气血沸腾但淤阻其中堆积过旺,他沉吟片刻道:“公子可是时常服用活络气血之药物?”
“瞒不过红衣佛,某的确有服食,这是药方。”无忧公子将药方交给了方振衣,方振衣瞥了一眼便胸中了然。
他收了金线,对无忧道:“蛟龙本是海底霸主,喜湿寒,恶炎热,其丹亦是极寒之物,也具有相同的特性,最简单的压制办法是除寒气,徐徐疏导,而非是补精血旺火气,这只会令公子体内两股相悖之气互相侵噬,危害主体。”
无忧:“某受教了。只是要如何祛除?”
方振衣:“我自有办法,不过那书你是用不上了,可否做个顺水人情送予我的朋友?”
无忧目光来回在方振衣与顾萧之间流转,他指了指顾萧道:“将书给顾郎君?”
方振衣点头:“不错。”
“那我倒有些好奇了。”无忧道,“你们已经翻了原书,应当明白拓本与它一模一样,若是百善庄的人要收回原本,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可红衣佛求书却是把它给一个不通医理的朋友,是何故啊?”
方振衣一时无言,顾萧只告诉他,若是无忧的病不是非要佰草集臻才能压制,就开口把书要过来,更多的却是没有明说。
顾萧见方振衣面露难色,便道:“是我托振衣开的这口。”
无忧笑得眉眼弯弯,“既是郎君想要,直言便是,如今有红衣佛为某医治,想来没了书,红衣佛也能保我无虞,一本书而已,郎君想要,拿去便是。”
无忧将书递给他,顾萧有些难以置信,这一切似乎顺利得有些不像话,他怕自己接过书以后是幻梦一场,迟迟没有伸出手去,无忧一眼洞穿他的心思,笑着道:“郎君以为我会刁难?”
难道不是吗?烈风会怎么说也是冀北的地头蛇,是地地道道的杀手组织,无忧公子作为他们的领头人,总归不该是这般的好易于之辈,可眼下的情况相去甚远,让他不得不多想其中是否另有深意。
无忧脸上颇有些受伤的神色,“没想到郎君竟是这样想我的。”
顾萧连忙道:“没有没有,是顾某狭隘了,多谢公子赠书!”还有什么比子时的断头台更要紧的,既然无忧都主动让出书了,他如此瞻前顾后不过徒惹笑话,先让他应付了那破系统再说!
无忧见他迅速抢过,仿佛生怕自己会后悔似的,有些无奈,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何,是因为在墓室里顾萧递给他的衣裳吗?似乎并不止如此,眼前的男人柔和无锋,但他又见过他锋芒毕露的模样,让他有一种错觉,似故人归来矣。
方振衣给无忧开了药方,先煎服疏导寒气,而后还需收集一些珍稀药草做药浴,非是一日之功,于是他们便拿着书先回了客栈。
等到顾萧等人走后,娜莎才出现,她忍不住冲顾萧的背影啐了一口,她不过劫了这厮一点银钱,却要主人千百倍地弥补,真是贪心得不像话。
无忧冰冷的眼神扫在她身上,娜莎僵住了动作,无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顾萧便是我烈风会的贵客,不得如此无礼。”
娜莎显然不服气,“凭什么!”
骤然强横盛大的气压迸发出来,压得娜莎胸闷气短,几乎要回不上气,脸憋得通红,她惊骇地双膝跪地,艰难地开口:“主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无忧这才收了外放的内力,一挥衣袖,云淡风轻:“若红衣佛真能助我解了这毒,你觉得是谁的功劳?”
这人情虽然是无忧主动去换的,本也是想试探一番,但顾萧不仅真为他请来了红衣佛,而且前后才过了几个时辰?他对几面之缘的人尚且如此,若是好友亲朋,自是只好不坏。
娜莎明白,若真能摆脱丹毒,顾萧便是主人的救命恩人。
“更何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丢人现眼的事,换个心狠手辣的主,你还有命在这里不忿?”
没想到当初出手不利的事也没有逃过无忧的眼睛,娜莎脸上挂不住,最终低下了头,“属下领命。”
话说这头,顾萧拿着书和匡宁宁、方振衣回到客栈后不久,逐日和怒蛟也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何等的苦战,逐日身上数道刀伤,刀刀深可见骨,人也昏迷不醒,是让怒蛟抱着回来的,他把人往床上一放,眼神阴鸷,重重一锤桌道:“赵长黎这阉人,就只敢躲在暗处放冷箭,若是得了空隙,我必杀之。”
怒蛟身上的伤也不少,但此刻还有余力发火骂人,想来也不是重伤。
“消消气。”顾萧倒了杯茶水递给怒蛟,方振衣十分自觉地查看起了逐日的伤势,顾萧便问到:“这一趟收获如何?”
说到这个,怒蛟倒是笑得像小孩儿一样开心,他解下包裹,得意地炫耀满满当当一包裹的返魂香道:“半个山庄的现货都在这儿了,可满意?”
一点儿返魂香已是天价,这么大一包,换成金子,怕不是要堆出一座金山来,顾萧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赵长黎怕是要气的睡不着了。
怒蛟见他脸上表情精彩,又忙不迭地道:“听你的话留了个铜板给他,你是没看见他脸上那表情,够我做半个月的美梦了。”
“噗!”把这纯打劫的勾当硬是做成了强买强卖,也是个人才,顾萧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就不怕赵大庄主气不过派玄鹰卫来追杀你?”
“可算是笑了。”怒蛟忍不住也勾了勾嘴角,“先前的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顾萧愣愣地看着怒蛟,怒蛟伸手去摸茶杯,耳根不自觉地红了,“你别误会,先前帮了倒忙我过意不去而已。”
顾萧脸上笑意未消,对怒蛟道:“谢谢你。”
怒蛟让他谢得更不好意思,喝着茶又问到:“那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顾萧瞥了一眼匡宁宁,她站在阳台上望着夜空,似在发呆,顾萧便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木桌上写道:“晦。”
顾萧:“无忧将佰草集臻给了我们,振衣打算再研究一番,看能不能多种草药杂糅合并抑制蛊毒,若还是没有法子,我们便杀上岐山教。”
晦者,不明也。顾萧虽然语气轻松,但怒蛟显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想来再研究一番是假,只剩下岐山教这一条死路是真。
但既然他没有直说,怒蛟也没有戳破,只道:“要上岐山教,算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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