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安很快拿到了粥,连车门都不用下。悦鸿的工作人员早早就在路边等候,穿着制服,动作干净利落地将装在保温袋里的粥递给她。
她接过粥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悦鸿作为全市知名的高端酒店,明明提供专车送餐服务,宋辞又何必专门托她跑一趟?
一想到顾沉病容憔悴、沉默不语的模样,她心口微微发紧,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下意识地,她开始埋怨起宋辞:要是早点安排送餐,顾沉也不至于挨饿。
她并没意识到,问题或许并不在于宋辞——而是顾沉太挑剔、嘴太刁,不愿将就而已。
她懊恼地踩下油门,车子疾驰而去,朝医院的方向飞快驶近。
快到医院时,一家藏在街角的小花店闯入她的视线。
医院附近总少不了这样的存在——开得安静又温柔,为那些前来探病的家属与朋友,提供一束无需多言的关怀。
*
琪安一手抱着花,一手提着粥盒,顺着指示牌很快找到了V303。
她步履轻快,怀里那束花格外惹眼——淡蓝色的包纸衬着一束白玫瑰,点缀着几支康乃馨与雏菊,明亮得像是一场春日的柔光。
路过的护士忍不住多看几眼,脸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琪安却毫无察觉,她的注意力全被那扇半掩的病房门吸引了。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仪器低微的滴答声。
她站在门外迟疑了一下,目光透过门缝看向里头。
顾沉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紧闭,脸色比昨晚稍有血色,却依旧苍白,像是还未从病症中完全挣脱。头发微乱,失去了往日一丝不苟的精致感,连呼吸也显得低缓而疲惫。
——看起来,真的很虚弱。
琪安心头猛地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推门。
手搭上门把的那一刻,她指尖微颤,情绪在理智与冲动间反复拉扯。
最终,她咬了咬牙,缓缓推开门,动作尽量放轻。
病房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落在床单与地板之间,一切都显得过于安静。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将粥盒与那束花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低头看着他,那个曾经强势如风的男人,此刻却病得如此脆弱。
就在她转身欲离之际,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睫毛微颤,声音低哑:
“怎么又回来了。”
顾沉其实并没有睡着。
他只是闭眼,试图缓解身体的不适,努力让心跳慢下来。他听见门响时还以为是宋辞,心想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那脚步声太轻,不像是宋辞。
他睁开眼,却一眼看见了陆琪安。
她穿着一件米色针织衫,怀里抱着花,肩上的卷发在晨光下泛着柔和光泽。
那一刻,她看上去就像不小心闯进这个病房的光,温柔,遥远,甚至不真实。
顾沉心头猛地一紧,神情一瞬变得复杂,眼底下意识地浮出一丝警觉与错愕。
琪安正好迎上那一眼。她看见了他的防备,像被针尖扎进心口。
她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收敛神色,语气平静:“宋助理有事,他让我给你带了粥。”
本该是一句关心的话,说出口却成了冷淡的任务交接。
顾沉怔了一下,飞快收回眼神,撑着床沿缓缓起身。
琪安伸手想扶他一把,却在半路顿住了。想起他刚才那防备的神情,她的手停在半空,终究还是默默收回。
顾沉动作有些吃力,声音压得很低:“公司临时有急事,他先走了。”
琪安只是“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连机器的滴滴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琪安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委屈。
她责怪宋辞——他明知外头关于她和顾沉的流言四起,为什么还要把这种暧昧不清的差事丢给她?
却忘了,是她自己开车回头,撞上了宋辞,是她自己鬼使神差地接下了那份粥。
但此刻她懒得想清楚,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做了一件自作多情又多余的事。
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说:“顾总看起来状态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康复。那我先走了。”
她声音清清淡淡,像是在宣布任务完成。
顾沉一愣,下意识地想挽留,喉咙滚动,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他只能看着她转身,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淡地响起:“你去忙吧。”
语气克制、克冷,仿佛真的不在意。
琪安听见这句话,心里顿时冷笑——她千里迢迢送粥送花,还忍着尴尬被误会,他却连一句感谢都没有。
她只觉得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那您好好休息。”她语气疏离,带了点隐忍不住的不耐烦。
话音未落,她转身离开,脚步急促凌乱,和她进门时那般温柔轻盈的样子判若两人。
病房门被重重带上,震得玻璃微微颤动。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临走前那一丝怨气和落寞。
顾沉仍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握着床沿的手指已然发白,关节凸起。
他喉头滚动,像是被什么卡住,胸腔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平复呼吸。
但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剜了一刀,伤口裂开,血肉模糊。
比起胃痛带来的锥心之痛,这一刻的心痛来得更深、更沉,像是整颗心在往下坠,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而她,已经不在岸边了。
*
离开医院后,琪安并不知道顾沉心里在想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这几天情绪太不稳定,莫名烦躁,像是一直在压抑、在硬撑,随时会崩溃。
也许,是太累了吧。
先是橙媒风波未平,接着又是星熠法务函的威胁,每天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喉咙,喘不过气。
今晚难得不用直播,她忽然有些倦了,不想再一个人对着屏幕假笑,也不想再琢磨顾沉的态度到底算什么。
“出去走走吧。”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逃离意味的轻叹。
手指滑入通讯录,她翻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潘乔。
犹豫片刻,她按下拨号键。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是熟悉又爽朗的声音:“喂?”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刻意轻快:“是我,今晚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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