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眼前这个惯于操控全局的人,罕见地陷入了犹豫。
宋辞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在顾忌什么?是怕严家?没错,他们确实势大,但我们也不是毫无胜算。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敌人留情,更不会主动退让。”
顾沉没有立刻回应,眉头紧蹙。
“如果他看出来我签约琪安是为了力捧他,他会更加不遗余力地毁掉她。”
宋辞听得云里雾里。
“找一些头部的主播,不惜成本,压过橙媒,越张扬越好。”
宋辞越发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了。
“听懂了没?”顾沉看见宋辞发呆的样子难得发了脾气。
“找一些头部的主播,不惜成本,压过橙媒,越张扬越好。”宋辞只好复述了一遍。
顾沉的脸色好转,“对,就是这样。”
他拿着酒杯又懒洋洋地靠回了沙发,嘴角微微弯起。
宋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他大概是醉了。
叹了口气,明天再跟他确认一遍吧。
周宣倚靠在酒吧外墙,吞云吐雾间享受着片刻难得的清闲。忽而,眼角余光扫过一道倩影踏入门口,他动作一顿,目光不自觉地被牢牢锁住。
那是一个明艳的女人,落座在靠窗的位置,神情若有所思,仿佛藏着未曾出口的心事。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她的发梢上,为那张本就张扬出挑的面容添了一丝温婉的柔和。
他凝视良久,脑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名字——陆琪安?
是S大的师妹。只是记忆中的她,总是戴着口罩,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扎着高马尾,但是刘海总是乱糟糟的,也许是做实验太辛苦了吧,
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就在隔壁实验室,两个实验室经常互相借东西,一来二去接触过几次。
周宣失笑,心想自己读了那么多年书眼睛没读坏,当年居然看走眼了。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转身回到吧台,选了个角度继续观察。从耳环项链到她的长裙和高跟鞋,都是如今时兴的奢侈品牌,他几乎一眼便能识出。
她变了,变得更精致,更高调了,像是早已不再是那个低调的小姑娘。
周宣觉得有趣,这样的美人无论穿什么,应该都是低调不起来的,她品味很好。
他现在有点好奇,他这个师妹,会点什么酒呢?
直到服务生端来那杯泛着熟悉琥珀色光泽的酒,他嘴角一挑,眼里多了几分了然。
他摇着酒杯起身,风度翩翩地走上前,声音带着克制的惊喜:“琪安?真的是你?”
琪安抬头看向来人,微微一愣,随即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周宣学长?”
“还记得我,荣幸。”他笑着举杯,眼底多了点真诚的暖意。
琪安其实早就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但她向来习惯将这类目光当作背景噪音屏蔽。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个旧相识。
许多酒吧的客人,都抱着对一场艳遇的期待而来。你情我愿,自然是一桩美事;当然,若双方势均力敌,即便好事未成,结识一场,也未尝不是种收获。
她轻轻举杯,与他轻碰了一下:“的确是巧了,S大之后就没再见过你了。”
而此时,刚从后台走出的顾沉,正站在不远处,望见了两人微笑交谈、彼此靠近的身影。
他看见他们低声交谈,又掏出手机,似乎因为灯光昏暗,加好友时不太顺利,周宣便自然地伸手握住琪安的手机,拉近了些许距离。
那一瞬间,顾沉脑中一片空白。
他仿佛站在某个放映厅,眼前的画面一帧帧播放,却无法插手、无法喊停。
等他们终于加完好友,彼此的距离才稍稍拉开。
周宣一直保持着精英男士的姿态,语气温润,举止得体,仿佛那个在顾沉面前吊儿郎当、不羁浪荡的模样,从未存在过。
“琪安,师兄冒昧问一句。”他举起酒杯,神情含着关切,“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琪安晃了晃酒杯,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过是些杂事罢了,不值一提。”
“杂事?”周宣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敷衍的回答并不买账,但他并未深问,仍保持着得体的分寸。“你在S大时就很厉害,我相信现在也一样。”
说罢,他轻啜了一口酒。
琪安没有回应,只是低头轻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唇角那抹笑意悄然隐去。她眉心微微一蹙,又迅速恢复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仿佛刻意躲避某些话题。
周宣察觉到了那一瞬的情绪起伏,神色微敛,不再追问。他不动声色地喝着酒,却暗自想着。
看来小师妹,怕是早已心有所属。
刚刚还带着热度的空气,此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浸凉。两人之间的氛围不知何时慢慢冷却,连灯影都显得格外寂寥,悄然沉入这座城市的黑夜中。
酒过三巡,周宣提出送琪安回家,琪安不好拂了师兄的好意。
周宣是个情商极高的人,阅历丰富、谈吐得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轻松,不知不觉车已驶至目的地。
他对这个小区并不陌生。虽地段略偏,却是知名开发商打造的高端住宅,私密性与品质兼具,一看就知道业主不俗。
出租车在琪安家的小花园前停下。
“师兄,我到了,太晚了就不请你进来喝茶了。”琪安笑着道,语气客气中带着疏离。
周宣明白分寸,温和一笑:“早点休息。”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皱,朝琪安挥了挥手,示意她先进去。
琪安点了点头,转身往家门走去。
身后,周宣接起电话,原本温润的声音陡然一紧:“什么?怎么回事?”
“师傅,麻烦去中心医院,快!”
隔着车窗玻璃,琪安听不清通话内容,只在夜色中隐约捕捉到一句急促的吩咐。下一秒,车子轰然发动,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道尾灯在黑夜中渐远。
宋辞看着刚调完酒回来的顾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一张口,他就抬手要倒酒,简直让人无从劝起。
周宣还没回来,而顾沉眼看就要喝醉,他自己也已经有点上头了。
他心里泛起警觉,知道不能再陪喝下去,放下酒杯,试探着说:“顾总,我先出去找一下周宣。”
顾沉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酒液在瓶口微微晃动。他没说话,但手在轻颤,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某个旧伤在发作。他沉默良久,终于低声开口:“你觉得他怎么样?”
宋辞一怔。
虽说他也喝了不少,但酒量向来过得去,加上职业敏感瞬间让他清醒了几分。当老板突然问你“觉得某人怎么样”,往往不是闲聊那么简单。
他脑子飞快转着,顾沉指的是谁?周宣?不是一直都相安无事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调酒?周宣?某种直觉像电流般劈进脑海。
他还来不及顺着这个思路细想,耳边就传来顾沉的不耐烦:“嗯?”
逼得他不得不应答。
“顾总是指……哪方面?”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别拐弯抹角,直说你怎么看他。”顾沉的声音冷了几分,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又解开了领扣,仿佛那压在心口的火气能因此缓解一点。
宋辞一边斟酌,一边含糊地说:“周医生医术不错,脑子也灵光,人也挺……”
话音未落,桌上那部一直静静躺着的手机忽然亮了。
顾沉几乎是瞬间抄起手机。
坐在一旁的宋辞后背骤然一僵,冷汗瞬间涌上脊背。
屏幕上弹出的消息赫然写着:
【兄弟我今晚要去当护花使者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顾沉没事吧,劳你照顾了】
宋辞顿时血压上涌,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该随手把手机放桌上,早知道……
他不敢看顾沉的表情,但余光中,能看到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寸寸收紧,仿佛随时会将那手机捏碎。
砸了就砸了吧,他自我安慰,顾沉一个月给他的工资,砸十部都心不疼。
可顾沉没有。他只是把手机轻轻地放回桌上,“咔啪”一声轻响,却比惊雷更令人窒息。
他的肩膀剧烈起伏着,整个人像被无形绳索勒住咽喉。像是要将翻涌在胸腔里的怒火、疼痛,生生压回体内。
宋辞坐在一旁,根本不敢动,不敢吭声,仿佛哪怕多喘一口气,都会成为引爆的火星。
下一刻,顾沉像突然失控般开始喘息,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抽空了氧气,他大口大口地试图吸入,却怎么也填不满胸腔。他用力扯着衣领,像要撕开那层令人窒息的束缚,下一秒,竟重重地跪倒在地。
“顾总!”宋辞骇然起身,冲过去扶他,“您冷静一点,听得到我说话吗?”
可顾沉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喉咙像是被堵死,只能发出哑哑的破碎声响。整个人就像被从高空摔落、跌进深渊的猛兽,筋骨碎裂、伤口迸裂,无声地嘶吼着。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