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新一年的热闹氛围才过去，等待他们的又是一场激烈的竞争。

“闻溪，你在第几考场？”

“第二。”

“唉。”乐露叹了口气：“我掉到第八了，连卫浩都在我前面，完了。”

“哎哎哎！”

“我在你前面不是很正常吗？”

“我早就说了我是才子！”

学习好着呢。

乐露：“思思给你大腿你就好好抱着吧，也算是废柴逆袭了。”

“你才废柴！”

“别吵了别吵了！”卢思思一个头三个大：“耳朵都痛了。”

卫浩瞬间换了脸：“我给你摸……哦不，我给你吹吹。”

“……”

乐露扭头：“闻溪，这个假期你要去哪儿过年啊？要不去我家吧，我妈说给我们做好吃的。”

“还不确定。”

她笑：“到时候再看吧，我在家做饭也挺好的，自在。”

自打能自食其力，闻会就没再带她回过娘家。闻溪记得第一次独自迎接新年那天，邻居阿姨给她端了一盘冒着热气的饺子，她哭了一整晚。

后来她自己会做饺子了，也就再没哭过。

知道她是单亲家庭，但梁唯深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处境。

“没事，你要是不想去，我让我妈多做一点，打包给你送到家。”

“这个想法也不错。”

等期末考结束，教室的时间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半年。再开学，小黑板上的倒计时就该进入两位数了。

……

“梁唯深，起床了没有？”

“今天下班之后我和你爸要去参加一个同事家女儿的婚礼，你自己在家也别闲着，多看书。”

“听见了吗？”

房间里，梁唯深还没起。

冬被颜色偏深灰，搭在他裸露的腰腹上。

“听到了。”

不是谭一要逼他，而是期末考后他和卫浩太放肆了，连续去网吧打了一个星期的游戏，回家一睡就是一天到晚，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

起床冲了个澡，梁唯深吃到了放假几天以来的第一顿早餐。半碗剩下的牛肉面和快要冷掉的烧卖。

“你今天出不出门？”

“要出。”

“什么时候？”

梁唯深：“下午，可能三点。”

“那来得及。”

谭一：“刚才收了些衣服洗，洗完拿到阳台晾着。”

“嗯。”

“行了，我们走了。”

两边口袋都没摸到手机，门一关，梁唯深又回卧室。

闻溪早上给他发了信息。

【计划有变，不去书店了。】

一早醒来发现闻会没去工作，闻溪就知道今天出不去了。

梁唯深：【那我去哪儿？】

隔了好久她才回。

【晚上看】

闻会不出门的日子在家都有事，闻溪一早刚起，家里突然多了两个小孩子，她还是在买早餐的路上和梁唯深发的消息。

【好】

他又回：【我等你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直到谭一和梁盛源结束酒席回到家，梁唯深都没收到。

“我和你爸给你带了点烧烤，要和你小酌两杯。”

梁唯深没心情：“我爸呢？”

“买酒去了。”

客厅里香味扑鼻，谭一去厨房拿了两个盘子出来。

“会喝吗？要不要让你爸顺路给你买个解酒药？”

“……不用”

谭一刚把烧烤装到盘子里，还没端出来便听见他手机铃声响。看了一眼，梁唯深飞快回卧室。

一分钟不到，便换了身得体的衣服，手里还抱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

“这是我儿子吗？”

回应谭一的，只有摇摇欲坠的门槛和一脸懵的梁盛源。

“这出去的谁啊？”

谭一：“看着像你私生子。”

“……”

坐到出租车上，梁唯深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太冲动了。闻溪只是给他发了句终于回房间了，他撒开腿就下来了，约都还没约好。

闻溪：【今天太晚了，礼物改天再拿吧。】

他回：【我在车上，预计二十分钟到。】

刚洗完澡回房间，闻溪吹到半干的天发还飘着水汽。

【你怎么这么快！】

梁唯深：【脑子里没想别的，去东侧门等你？】

客人一走闻会先洗漱休息了，这会客厅黑压压的，但是门一开声音就会很大，她得格外小心。

闻溪：【好。】

放下手机又吹了几下头发，随手绑了个低丸子头搭在脖颈里，照了照镜子，闻溪又放下来，散着好看些。

今天没来得及打扫房间，她三两下收了一袋垃圾，又把客厅重新收了一遍，最后耳朵贴着门听见里面还有声音才抬手敲了敲门。

“妈，我去楼下扔垃圾，你房间需要清理吗？”

“不用。”

木门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后重新关上，闻溪哈了口气，下楼。

她等了梁唯深五分钟。

怀里抱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礼物盒，闻溪一眼便发现他厚外套都没穿，猜测他卫衣里最多只穿了件保暖衣，还是薄款的。

“怎么就穿这么点出来？低头。”

她脖子上绕了条红色围巾，是昨天和乐露出去买的，一人一条。

“给你戴一会儿。”

弯腰，梁唯深把自己凑到她跟前。

“算成年了吗？闻同学。”

距离突然变近，他的呼吸这次是真的打到了脸上。瞳孔漆黑，音色低沉，一张俊脸怂恿着闻溪沦陷。

“不可以，还有两个小时。”

梁唯深笑：“什么不可以？”

又中了他的诡计！

双手一拉，他脖颈间的围巾猛烈紧了下，又松开。

“不闹了。”

抓着她的手，梁唯深极其自然地带到唇边亲了下。

亲得闻溪手脚僵硬，小心脏滚烫。

“礼物带上去还是现拆？”

闻溪到想带上去，只是：“能现拆吗？”她怕闻会发现。

“你说能就能。”

“那你拿着给我拆。”

深黑混着亮银色的外包装，在路灯下闪闪发光。闻溪解开蝴蝶结，双手轻轻抬起盖子，看见表层的七封情书。

情书上还放了三支手折的红玫瑰，比他第一次做给她的要精致美观，花杆是还写了她的名字‘wenxi’。

最下面，是一黑一白的情侣围巾。

闻溪眼眶湿润：“为什么是三朵玫瑰？”

“你喜欢我的第二年，我喜欢你的第一年，一朵代表一年。”

梁唯深又问：“上次折给你的花瓣掉了吗？”

“还没。”闻溪拿起来看看又小心翼翼放下：“只掉了一片叶子，上面写了个h。”

他笑：“胶水还挺牢固。”

闻溪不急，反正迟早会知道。

“你这里是不是缺了一封情书？”

七封，缺了一个左上角。

梁唯深：“在我兜里，自己拿。”

“上面下面？”

他看着她没说话。

卫衣压根没有口袋。

对视了几秒，梁唯深最终败给了她水汪汪的眼睛，单手托着礼物盒把粉色情书拿了出来。

“拆开看看，能不能过关就看这一次了。”

闻溪扬唇：“不给过。”

情书不算厚，他应该没有写很多感人肺腑的话。只是封口用了点小心思，滴的心型腊。

她拆开。

梁唯深提醒：“我的写作水平一般，这封情书写了几个晚上，不是觉得不好，是有点……”

难为情。

［思卿已久，宜今宜时，望入君心，同朝共暮。］

闻溪以为，他会写什么绕弯让她感动的纯情话，没想到这么直抒胸臆。

‘同朝共暮’

这个词放在十八岁的他们身上，足够埋下共度余生的期望。

闻溪看了很久，久到手背被风吹得通红都舍不得放下。笑着笑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

如果她只是暗恋梁唯深的外表，即便是他喜欢她，她也会克制自己，可偏偏不是。

她暗恋的是他由内到外。

是梁唯深身上那些洒脱但不随性的强大精神内核。他谦卑有礼貌，遇事沉着冷静，浑身散发着无处不在的魅力。

闻溪暗恋他最入迷的那段时间，甚至一度觉得他就是她前行的方向。

现在方向对她招手了，还许下了共度余生的誓言，她没办法克制自己。

脸颊冰凉，梁唯深指腹擦拭着她眼尾的雾氲。

“别急着收，下面还有一行字。”

闻溪又翻开，看见。

［愿意的话，抱抱你的男朋友，他需要你的肯定。］

破涕为笑，闻溪说他：“你好烦……”

梁唯深撑开手：“抱不抱？”

傻子才不抱！

“抱！”

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闻溪把自己埋进他怀里。感恩、满足，以及藏不住的幸福。

越抱越紧，闻溪双手在他腰后紧紧交叠，躲进只属于她的避风港。

单手抱着她，梁唯深心里按耐不住的激动雀跃。

耳廓被他侧脸贴到滚烫，闻溪察觉到他冰凉的唇瓣的自己耳朵上亲了下，发出轻叹。

“闻溪，生日快乐。”

酥麻感从脚心一路往上，遍布她每一寸肺腑。

“梁唯深，谢谢。”

这个生日不用许愿了，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

二月中旬，临近过年的前两天，闻会结束工作，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闻溪在房间看书，听到她敲门。

“你外婆电话。”

开门，她接过，贴在耳边喊了声外婆。

“闻溪啊，外婆不会买票，你自己买一张来一起过年好不好？我和你外公给你准备了压岁钱，好几百呢。”

“你妈从小就性格不好，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是关心你的。”

闻会上头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结婚结的早，闻溪是最小的外孙女。虽然见不了几次，但关心必不可少。

“外婆，我知道的。”

“今年我就不过去了，您和外公照顾好身体，有时间我再去看你们。”

门没关，闻会就坐在沙发上听他们通话。

一结束，便把手机拿了回去。

“我请了假，初八之前都不回来，有事发短信，少打电话。”

“知道了。”

做题的思路被打断，闻会离开的那个下午，闻溪被乐露约了出去，准备进行年前的最后一次采购。

超市里人特别多，闻溪推车，她负责选货。

“讲真啊，我妈已经催我好几次带你回家吃饭了，一起过吧。”

这话说的她像负心前女友。

“不了。”

闻溪笑：“左右不过吃个饭的功夫，在哪儿吃都一样。”

真去，她压根放不开。

手机屏幕亮起，梁唯深给她发消息：【来逛超市了？】

她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

乐露：“怎么了？”

“没事。”

【来了。】

“哟，那不是梁唯深吗？”

“少爷也和妈妈来逛超市了。”

抬眼，视线撞到了一块。

闻溪：“为什么要叫他少爷？”

“像啊。”

“梁唯深不苟言笑的样子，很像我最近一本文里饱受欺凌的富家少爷。忠贞隐忍，爱而不得，让人欲罢不能。”

这形容，更像另一个人。

徐野的脸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闻溪戳她：“醒醒，过来了。”

“巧啊。”

“巧。”

不远处，他母亲谭女士在挑海鲜，朝着她们和善一笑。

“你们买完了？”

乐露：“这像买完的样子吗？”

购物车底部都还没铺满。

他今天这身休闲装显得人又高又帅，磁场吸引力太强，闻溪站在他身边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还好是和乐露围的同款围巾。

梁唯深：“你们还要逛多久？”

“不确定。”

闻溪：“你们要走了吗？”

他嗯了声：“差不多了。”

“那你们先走吧，我和闻溪还得再买点零食。”

没机会拉拉小手，梁唯深遗憾退场回到母亲身边，被谭一用‘我就知道’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怎么了？”

“没什么。”谭一哼了声：“看看我早恋的儿子。”

“……”

梁唯深：“我成年了。”

“so？”

“刚才那两个女孩谁是你小女朋友？”

他无奈：“……妈”

“绑丸子头那个女孩吧？看着安静又漂亮。你妈我都不想怀疑你，一过去就把手搭在人家推车上，显得你。”

“……”

亲妈，直戳他肺管子。

谭一踢他一脚：“年纪还小，谈谈恋爱什么的我不管你，对人对事得有分寸，不该做的别做。”

“谈了就好好谈，别辜负人家小姑娘一片心意。”

梁唯深看着她的背影没动：“我知道。”

“得。”

谭一：“你这青春期的频道就是难聊。”

闻溪这个新年过得格外安静自由。

闻会走后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年三十这天还难得出了太阳。一觉睡到自然醒，乐露说午饭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新年快乐，爱你。】

给她发完消息不到五分钟，门口传来敲门声。

“这么快。”

一开门，来的不是乐露。

“哥？”

“你怎么来了？”

门外，徐野一席黑色风衣，肩膀上还有伞没遮住的雪花。

“来吃饭。”

“？”

闻溪：“我这儿像有饭吃的样子吗？”

“闻溪！”

“我来啦我来啦！”

一步两个台阶上来，徐野的衣角先入了乐露的眼。

“男人？”

“……”

徐野打了个招呼：“你好。”

她还记得他：“你好。”

三个人就这么门神似的站着也不像话，闻溪往后退了一步：“进来吧。”

乐露一股脑把手里的菜放到桌子上：“今天的午餐可丰盛了，有红烧肉和我亲手熬的鸡汤，我在家都没忍住喝了两碗，你一定要给我好评！”

徐野：“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

“熬鸡汤的时候我在旁边加了几勺盐不行啊？”

“当然可以。”

不过，徐野起身：“放冰箱，我和闻溪准备出去吃饭。”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