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快要下班时,接待了最后一对来登记的夫妻,没有预约,临时来办,看两人苦大仇深的脸,还以为是吵架拌嘴谁也不服谁,越闹越大临时决定来离婚的,谁知道进的却是结婚窗口。
“你好,复婚。”
看离婚证显示,距离离婚还不到一年,又来复婚,登记窗口工作人员心里嘀咕,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把婚姻当儿戏,结了离,离了结,这是来给他们冲业绩的吗?
墨白也觉得时间太赶,他说出口事就不会变卦,跟宫南泽说今天太晚了,等他下次回国也可以,不急于一时,宫南泽不听:“夜长梦多,谁知道下次会发生什么意外。”
墨白说明天也行,宫南泽说明天?明天我就得走了。
他实在没有太多时间,明天飞往英国已经晚得不能再晚。
好在如今的民政局眼里,结婚是头等大事,只要不是太离谱都会想办法给他们办理,走出民政局时,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跳出火坑的两个人,又已婚了。
但宫南泽高兴不起来,坐在副驾上该还想不明白:“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不答应,为什么突然就主动要复婚了?”
墨白问他:“我和乐乐的事,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们两个?”
宫南泽:“除非你答应复婚。”
墨白一手倒车,一手摊开,做了个“你看看”的手势,宫南泽不高兴了,脸色一挂:“你跟我复婚,是为了让我原谅林乐乐?”
“你也可以不答应,”墨白道:“再让民政局加个班。”
宫南泽更是愤怒:“你休想。”
墨白:“那你现在平静点儿了吗?”
宫南泽一拍座椅:“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无理取闹是吗?我告诉你,老子一直很平静,平静地要死。”
“看出来了,确实很平静,”墨白道:“那么平静,刚好适合听一听我的解释。”
宫南泽为了证明自己的平静,短暂收声:“你说,我随便听一听。”
他说要随便一听,墨白就真的随便一说:“乐乐去找张蓬,说要跟他结婚,我不同意。”
宫南泽:“正常,我也不同意。”
墨白:“你不同意是担心张蓬不稳定,我不同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宫南泽知道他的“另一个原因”是什么,胸口尖锐疼了一下,像有人攫住心脏狠狠攥下去,疼得他浑身发冷,额头泛起湿凉:“别说了。”
“说都说了,说完吧,”墨白开着车,目视前方:“我不是不想让乐乐跟张蓬在一起,我不想让他跟任何人在一起,除了……”
除了墨白自己,但宫南泽没让他说下去,勒令:“闭嘴。”
墨白真闭了嘴。
宫南泽深呼吸几口,慢慢平复下来,竟然感觉墨白还有点儿仁慈,说得那么委婉,没有直白告诉他“我爱乐乐,所以看见张蓬就烦”。
他又问:“那你现在对他俩的事,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墨白却没有直接回答,说道:“乐乐的意思是,在我身边那么久,不想再不明不白下去,要么进一步,要么退回原点,如果我不同意他跟张蓬结婚,那就我跟他结婚,如果我不跟他结婚,那就别管他。”
宫南泽:“你怎么说?”
墨白:“我怎么回答不重要,其实乐乐比我清醒,他这么说不是为了让我回答,而是在拒绝我,第三次。”
“拒绝?他哪儿拒绝你了?”宫南泽转过头死死盯着他:“我再去晚点儿,你俩孩子都生了,你管这叫拒绝?”
墨白笑了一声:“他没拒绝我的话,你就应该来民政局找我俩领喜糖,而不是去床上抽我。”
宫南泽:“你大爷的,我看你还是找抽”
“先别打,”墨白淡淡开口:“我不想出第二次车祸。”
宫南泽嘴上说得厉害,倒也没打算再抽他几巴掌,冷哼一声:“要不要点儿脸啊你,你俩差多少?十七岁,你都能生他了,还想着跟人家上床呢,我都替你臊得慌。”
墨白:“十二岁就整天想着结婚嫁人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吗,好意思说别人不要脸。”
“十二岁怎么了,十二岁怎么了,”宫南泽喊道:“至少我坦坦荡荡,喜欢就是喜欢,我没前脚说喜欢,后脚忘去找别人,我一点儿你的消息都没有的时候我也没放弃过,我努力了,我一直在找你,结果是好是坏我都认,你呢,你坦诚吗?你这些年做什么事不得打个冠冕堂皇幌子?动心就说动心,怕别人骂你恋童癖,光给钱不露面,装了十年慈善家资助人,要是能装到底,我也算你是条汉子,最后呢,看我要出国,怕我回来就不要你了,又背地里阴我,名声你要,人你也要,我唯一不如你的地方,就是不如你虚伪。”
墨白冷笑:“你坦荡,你坦诚,真敢说啊,那你去告诉小墨我眼瞎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去啊?”
宫南泽瞬间被噎住了:“我……我那不是不坦诚,我是怕死。”
说了之后墨南炙会打死他。
墨白:“他把你当兄弟,你背地里揍他哥,你俩感情可真是好。”
宫南泽沉默一下,破罐破摔:“是,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他,我问心有愧,我这辈子下辈子都弥补他行了吧?”
汽车一个急转弯,滑进一条小路,宫南泽差点儿被惯性甩出去,忙握住扶手:“你干什么?”
墨白道:“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这是人话吗?你对不起他?弥补他?你最该弥补的是他哥吧?”
宫南泽被他一激,当即忘了两人刚刚领过结婚证的事实:“他哥都快找到第二春了,用我弥补?让小鲜肉去补啊。”
眼前树木葱茏,绿云环绕,汽车缓缓开进去停在小路上,熄火了。宫南泽这才发现路线不对,这里既不是老宅,也不是以前住的地方,四周幽静无人,敲锣打鼓都没有扰民困扰,禁不住喉结一动,问道:“这是哪儿,墨白你想干什么,杀人抛尸是不是,怪不得要跟我复婚呢,原来是为了少判几年,”
墨白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是一栋写着你名字的房子。”
山间别墅,私人园林,墨白的房产之一,只不过结婚的时候过户到宫南泽名下了,宫南泽向来不太关心墨白的财产,跟他说了也记不住,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竟然还有套房。
他又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墨白:“离得近,方便吵架。”
自从出车祸后,墨白就留下了心理阴影,虽不至于从此不敢开车,但总是小心为上,像张衍那种不要命的开法,他是怎么都做不到。
开车吵架也是个极其危险的事情,愤怒上头容易判断失误,之前的惨剧他不想经历第二次,这里刚刚好,远离闹市,环境清幽,又是自己家地盘,想怎么吵怎么吵,不会打扰别人,更不会被人打扰。
但宫南泽已经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吵架这种事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话赶话赶上了,情绪和氛围也推到顶峰,不吵两句总觉得差点儿意思,可一旦话题岔开去,再想捡起话头就难了,就跟开水一样,冒热气的时候能烫死人,但过不了几分钟,蒸气一散,水成了凉白开,那话题也真的白开了。
墨白停下车,解开安全带:“说到哪儿了?进去吵还是在这儿吵?”
宫南泽看他这副淡然模样,不知怎么就气笑了:“你真有病。”
谁家好人还专门找个风水宝地吵架啊,那不纯变态吗?
墨白:“到底还吵不吵,不吵就走了,耽误时间。”
宫南泽:“耽误什么时间?耽误你去看林乐乐?”
墨白扫他一眼:“是,怎么样吧。”
宫南泽又气上了:“你就故意跟我拧着来是吗?我明天就走了,你都不能好好跟我说句话?”
墨白:“我都好好跟你复婚了,你还要求我好好跟你说话,要求未免太高了。”
宫南泽:“你跟林乐乐也这么说话吗?”
墨白:“你什么时候见过乐乐对我大呼小叫的?”
“行,你这种态度,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宫南泽脾气又上来了,豪车再宽敞,与他而言也太过狭窄,密闭空间仿佛有放大情绪的效果,憋得人喘不过气,快要爆炸了,他解开安全带想去外面走走,觉得再待下去会被墨白活生生气死。
这狗东西果然还是来杀人抛尸的,只不过杀人方式不同罢了。
此时此刻很适合点根烟抽,但墨家禁烟控酒,宫南泽和墨南炙都没这个习惯,他出去后找个了阴凉处站了会儿,看傍晚夕阳斜照,头顶苍翠古树将阳光筛了满地,如洒金纸,耳边水声潺潺,眼前溪水清澈,这么美的风景就在眼前,不该心旷神怡吗?
别生气,别生气,宫南泽在心中安慰自己几句,下一句就骂出了口:“操。”
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胸闷气短,什么风景不风景的,都比不过他闯进病房时,看见墨白跟林乐乐滚在一起的场面更深刻,为什么张蓬就能一点儿压力都没有,还帮他们守门?到底怎么做到的?
就这还拒绝?狗屁拒绝,谁家拒绝能拒绝到床上去?他再去晚点儿衣服都脱了吧?墨白这是什么说辞,真把他当林乐乐了是吗?他以为自己跟林乐乐一样都是傻子吗?
这口气出不来的话,宫南泽觉得自己今天是过不去了,转身几步走到驾驶室边,打开车门去拉他:“过来。”
墨白正低头回信息,毫无防备,宫南泽把人拖出车外,“砰”一声推在车身上,说道:“墨白,你选的这个地方挺好的。”
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墨白后背撞得一阵疼,想站直,但宫南泽小臂一横,抵在他锁骨处,不让他动弹:“墨白,你说你把乐乐跟张蓬那个疯子单独留在医院,会发生什么?会不会等你回去的时候,都已经……啊,艹——”
墨白根本没容他说完,抬起膝盖顶在宫南泽小腹上,力道太大,宫南泽疼得手上一松,再也禁锢不住墨白,眼前一晃,转瞬之间两人位置颠倒,墨白用跟方才一模一样的姿势压住宫南泽,说道:“宫南泽,你是真觉得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吗?眼瞎的时候我是不想活了,在医院里我理亏,你动手就动手吧,我不跟你计较,但你再没完没了,这里也的确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宫南泽没动,只是怔怔望着墨白,满脸震惊,墨白看着他,又说:“咱俩的事,别总是带上乐乐,不管有没有他,你我走到今天都是我们自找的,难不成在乐乐出现之前,我们就是什么感动中国十大模范夫妻了吗?”
仍是沉默,宫南泽始终瞪圆眼睛,盯着墨白看,墨白不知他还想干什么,手上又加了一把力气:“别这么看着我,装什么天真无辜,一直以来动不动发疯的人不是你吗?让你几次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猜墨南炙为什么要去当专业拳击手?”
宫南泽眼圈一红,眨了眨,毫无征兆地,两行眼泪就滚了下来。
墨白吓了一跳,倏然间移开手臂,在宫南泽锁骨附近摸了摸,又想低头去掀他衣服,想看他小腹上是不是有痕迹,语气透着担忧:“我打疼你了?”
“不是,”眼泪像是雪崩时的第一片雪花,落地后便再也收不住势头,宫南泽越哭越厉害,像是站不住似的,蹲在地上哭得肩膀直抖,说道:“我猜得没错,你爱上林乐乐,我就成了碍眼的糟糠之妻了,以前只是不理我,冷战,我也认了,现在都开始打我了,复婚有什么用呢,只不过就落个名分而已,你还是不爱我,结婚的时候说得多好听啊,你说你会永远保护我,不让我受伤,结果呢?我的伤害全都来自你,离开你的保护发现外界根本没下雨。”
墨白很想说你净胡搅蛮缠,就你以前的世界,没下雨下的是冰雹,没有我拉你你早就被洪水淹死被冰块砸死了,真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记自己从哪儿来的了。
但眼下宫南泽哭得那么伤心,足见情绪有多崩溃,这话说出口又成了砸向他的狂风暴雨,墨白不得已,只能放软了声音去哄,蹲在宫南泽面前:“别哭了,我跟乐乐真没怎么样。”
宫南泽转过去,抱住膝盖,面朝车底:“没怎么样你还亲他,真怎么样还得了啊。”
墨白:“那时候情况复杂,很难说清楚。”
宫南泽:“说不清楚不会做吗?”
墨白:“啊?那不好吧?”
宫南泽抽抽噎噎的:“我不是说他,我是说我,你一直跟我掰扯道理,你以为我真想听吗?”
墨白:“原来你不想听啊,我看你每次都说得很认真啊。”
宫南泽:“我为了你,大老远从英国跑回来,可一见面听到的是你抱着林乐乐让医生救他,你还全程陪在林乐乐病房里,看都不看我一眼,你问过我一句累不累吗?你抱过我一下吗?没有,你只会抱林乐乐。”
他说得太笃定,墨白张了张嘴,一时间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真退化到这种地步,记忆出现了错乱。怎么没抱,不是抱过吗?就……刘备抱张飞那种抱,那也是抱啊。
宫南泽又指责他:“你说你跟林乐乐什么关系都没有,可你还亲他,咱俩现在复婚了,你都没亲我。”
墨白:“你想让我亲你?”
宫南泽:“昂,这种事还需要我提醒吗?”
墨白:“……”
他有点儿为难,觉得以他跟宫南泽认识十八年的交情,这要求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亲来亲去的会不会显得太暧昧了?
宫南泽又哭:“你犹豫了,你竟然犹豫了,亲林乐乐都没见你犹豫,上去把人家按倒就亲。”
墨白:“亲亲亲,你别哭了,我亲。”
他拉宫南泽站起,将他抵在车身上,只是这次没了之前剑拔弩张的对抗,多了点儿恋人之间的柔和亲昵,轻轻吻上宫南泽嘴角。
嘴唇碰上的一瞬间,宫南泽凶相毕露,加深这个吻得同时,一手箍在墨白腰上,拉开后车门将他推了进去。
他似乎生怕墨白反悔,两人才一碰上后车座,宫南泽已经着急去解墨白衬衫扣子,衣服敞开大半,下摆从裤子里拽出,松松散散,肌肉线条流畅清晰,从胸肌到腹肌暴露无遗,腰线延伸进裤子深处,宫南泽等着一刻太久太久,一路跟着看下去,眼睛都发直,他口干舌燥,不自觉舔了舔嘴唇,舌尖感觉到一点儿咸。
墨白早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倒也没太反抗,只是抬脚在宫南泽身上蹭了蹭,说道:“哭啊,怎么不哭了。”
宫南泽随手脱下墨白的鞋,扔在地上:“男人要坚强。”
墨白哼了一声:“出息。”
宫南泽:“是是是,我没出息,车里有油吗?”
墨白:“前面,自己找找。”
宫南泽起身去前面,骂骂咧咧的:“你还说你跟林乐乐没关系,谁家好人车里常备油啊。”
墨白:“上次去英国之前你来找我,你自己买的扔进去的,你忘了?”
宫南泽:“你等着,要是拆封了,说明你偷吃过。”
油当然还是新的,宫南泽亲眼所见才觉得放心,事发突然,墨白不会想到那么细微的地方,也来不及去买瓶新的补上,总不能真那么巧,在今天之前刚好上一瓶用光,换了未开封的,真这么倒霉的话,那宫南泽也认了,这绿帽子活该他戴。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有油就行,管他是不是新的,这种事就是这样,想不到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旦这个念头冒出来,再想浇灭可就办不到了,没等墨白再说下一句,宫南泽已经火急火燎钻进后座,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两人上次办这事儿隔了太久太久,几乎想不起具体情形,印象里自打墨白出事,宫南泽就过上了能看不能吃的修身养性生活,毕竟他不能真这么禽兽,连病人都不放过,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也并不愉快,那时候两个人还在冷战期,投入是办不到的,最多一方强迫,一方反抗不了就开始敷衍。
后来墨白身体养好一点儿,以为能恢复往昔,谁知道林乐乐又来了,宫南泽提出过几次都被墨白拒绝,大部分借口都跟林乐乐有关。
“乐乐在对面,听见不太好。”
“别胡闹,有痕迹的话,他看见会问。”
“明天我起不来的话,你让我怎么跟乐乐解释?”
乐乐,乐乐,全是乐乐,宫南泽后知后觉地想,那时候他就该发现不对了,明明是合法夫妻,怎么搞得跟偷情一样,夫妻俩亲热需要管保姆怎么看吗?
可惜那时候太过迟钝,加上墨白身体不好,宫南泽不敢让他动气,墨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保姆,多疼爱点儿也就随他了,如今想来,墨白怕不是那时候就对林乐乐动心了?
这样一想,宫南泽又不开心了,身下死命动个不停,顶得墨白呼吸都跟不上时,问他:“你跟乐乐到哪一步了?”
墨白轻轻开口:“没有。”
“没有?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宫南泽找到墨白最敏感处,狠狠撞了上去,如愿听到一声呻吟,问道:“到这儿了吗?”
强烈快感让墨白有一瞬间的脱力,他过了好久才缓回神,见宫南泽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恶作剧,近在咫尺的脸上带着坏笑,他抬手勾住宫南泽脖子,拉着他低下头吻了吻,凑到他耳边暧昧地喘息几下,柔声说道:“我去你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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