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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青山疗养院
司尘一上车就闻到了一股冲天的酒气,他朝后一看就看到了车后座醉成一滩烂泥、不省人事的傅简辞。
“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敏锐的向展立即察觉出司尘语气当中不满,趁着车还没发动,他立刻抬起了手举在脸的两边,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我发誓,这和我没关系,是傅简辞这厮不要我管的,我哪里知道这小子的方法竟然是把自己灌醉——”
“不过,效果真的不错,难道他真的是个天才?”
毫无意外的,向展刚说完,那边就收获了司尘的一个眼刀,这让无辜被凶的向展有点委屈,可他并没出言反驳,因为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不敢和司尘争辩,
最后向展就只好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目光移动向了车载导航。
“那个,我找找导航哈,青山……青山……青山县——”
“有了,三个半小时,”
向展的手指悬停在了屏幕上,并用余光偷瞄着后视镜。
他看着司尘动作轻柔地给后座的傅简辞垫好枕垫、又盖上了一条毛毯后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设置了去青山的导航。
等司尘做好一切坐进了副驾驶后,向展开口问:
“你平常也对老板这么好的吗?”
诚然他知道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可是他的口气还是不免有些发酸,可就是这样明显吃醋的态度,司尘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直接用一个答案结束了对话。
“傅总待我不薄。”
司尘的言下之意就是他是知恩图报,拿钱办事的人,并没有和傅简辞有什么关系。
“虽然……可我……”向展越想越觉得酸涩,他蓦然侧身,还想说什么但却瞥见坐在副驾驶的司尘早已摘下眼镜,并揉/捏着眼角,脸上的疲惫之态尽显。
“怎么了?”司尘抬起一张毫无防备的脸看向向展。
“没什么。”
向展瘪瘪嘴,只是暗自嘟囔了一句后便收了声音。他侧过身子,伸手拉出了安全带想为司尘系上,可不想他还没找到卡扣,司尘的脸就忽然凑近,冲着他拉安全带的手蹭了蹭,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你自己可以吗?”
司尘的声音软绵绵的,与平常跟在傅简辞身后矜持不苟的那个仿佛没有感情的司秘书一点儿都不一样,这让刚才还在生闷气的向展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天杀的资本家。”
随着「咔哒」一声,安全带入扣,向展轻轻揉了揉已经合上双眼的司尘的头,才打开了车内空调。
“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好。”
司尘说罢,整个身子往主驾驶的位置轻轻侧了一下后,才沉沉睡去。
银黑色的车子平稳的启动,汇入了车流当中。
***
青山是H市旁边的一个小县城,虽然这里不大,可毕竟依山傍水,还是青山茶的生产地,有着旅游和茶叶这两块产业支撑的缘故,所以这里的设施看上去也并不比H市显得落后多少,
在将经历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堵车后,三个人终于达到了青山,此时刚巧是晚上六点钟。
向展直接将车子开到了司尘提前预定好酒店,并没有先去此行的目的地,两人扶着醉醺醺,还不清醒的傅简辞折腾了好一通,才成功到达房间。
晚上八点多,烂醉的傅简辞才幽幽转醒。
听到动静的司尘立刻套件外面的从书桌前起身,他拿着文件和从不离身的平板走进了套房的里间。
“傅总。”司尘在床前站定,语气略带关心的问:“需要现在立刻帮你叫餐吗?”
“先不用。”傅简辞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司尘后,才从床上撑起身子,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哑着声音问司尘:“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都清楚了。”司尘一边将资料递给傅简辞,一边简短的解释:
“根据青山县城市规划图来看,这家疗养院并不在青山县未来十年规划的版图上,因此没有政策支持,它很难再有未来的发展。”
“再说回疗养院整体的收支状况,自开业三十多年以来,它盈利最好的年份已经是十一年前,近些年逐渐呈现颓势,根据以往的数据作为模型,集团战略发展部门在报告中预测在未来的五年将会有更加剧烈的下降的可能,”
司尘手指在平板上飞舞,他飞快的浏览了所有的数据资料后,汇报了一个结论:“根据各部门的分析报告综合来看,强行收购的话,难度不大,但意义不高。”
虽然司尘知道傅简辞收购疗养院和集团未来发展的版图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他还是根据以往集团收购企业的必要流程先请出发展部率先评估了一遍,
这样不单单是因为他要提前为极速收购做准备,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傅简辞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需要更加全面的信息来辅助傅简辞做出最合理的决策,
因为司尘明白什么事情一旦扯上了小季医生,傅简辞是不会冷静下来的,所以这就让提前通知集团发展部这一步变得更为重要。
“嗯,这件事我知道了。那张姨这个人呢?也查清楚了吗?”
“嗯,您口中的这位张姨原名张桂兰,与这间私人的疗养院的上任院长之间是父女关系,据调查显示,在上任院长死后,张桂兰就继承了医院并与当时医院的在职医生结了婚,现如今两人育有一个儿子,目前在A国上大学。”
“嗯,还有呢。”
傅简辞知道司尘想来做事稳妥圆满,不会只搜集这些无关痛痒的信息就结束了。
“调查的时候我发现这夫妻俩的日常生活日常的奢侈,尤其是这个张姨,更是经常出入各大商场的名牌包店,但奇怪的是,这家疗养院是两人名下唯一的资产。”
没有额外的经济来源,青山疗养院的账面上又只是堪堪盈利而已,那么支撑两人大手大脚花钱的收入到底来自哪里?
傅简辞乏力地靠在枕垫上,他闭上了眼,试图从母亲所掌握的简短信息中找出逻辑不对劲的地方,可因为酒醉的厉害,他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思绪却不受控制的逐渐涣散。
昨晚季卿白偷偷在卧室讲的那通电话,全都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无法忍受有人让阿季难堪,让他变得低声下气。
原先他只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工作了那么多年且已经可以独立手术的外科医生,生活竟还过的那么窘迫,只能住在那样破旧的出租房里,
却从没想过症结原来在这里。
“嗯,除去这些还有吗?”傅简辞周身的气压一时间降到冰点,司尘察觉到了他身体的不适,将最后的一两个小点做了极快的汇报。
张桂兰和其丈夫的关系并不和睦,好像与儿子的关系也不怎么好,不然明明儿子有荨麻疹,还让他去常年炎热的A国留学。
只是这两则消息他没有核实过罢了。
“嗯,无妨,这些就够了,辛苦了。”
“客气了,傅总,分内之事。”
司尘面如表情的收了平板,紧接着从外间拿起了公文包,离开了房间。
而傅简辞神色恹恹的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进了浴室。
***
翌日一早,
三人扮作了咨询者进入了青山疗养院。
这疗养院建在青山县最背面的郊区,临行前,司尘早已打听过了详细情况,虽然这里依山傍风景不错,但因为交通不便,周围全是荒野,因此这里地价特别便宜。
疗养院偶虽然只有三栋三层的小楼,但却有一个很大的后院,处于最中间的看上去是门诊楼的样子。
“您好,请问你们这里哪位是负责人?”一进门,向展直接去了大堂的护士台问。
在护士台值班的年轻的小/护士一愣,像是被问懵了,支支吾吾地老半天不说话,
这时,她身后有个显然上了年纪的女人过来,女人虽然满脸堆着笑,但却有着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您好,我是这家疗养院的护士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我们……”向展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又意识到不对,所以改口又说:“我们老板想来看看参观参观。”
“不知是为哪位选择疗养院呢?”
向展一时卡壳,身后的傅简辞自然地接话:“是我,我要为我的母亲选,她患有人格分/裂症。”
傅简辞一说完,向展立刻回头,瞪大了圆眼,像是在说:
【你是不是疯了!】
可简辞只是瞥了一眼向展,并没有将他的反应当做一回事,就像一个真正要来帮母亲寻找疗养院的儿子一样:
“我已经去过这周围好多家疗养院了,都不太满意。”
“原来是这样。”护士长点了点表示了然,她松动了唇角,接着加深了微笑道:“不知道这位先生之前都去过哪些呢?”
“六源市的优冠,还有青山语……”傅简辞接二连三地说出了几家,这些都是昨天出现在司尘递交上来的集团对于青山疗养院调查报告里面的所提到的和青山疗养院对比分析的那几家。
“不知道您是对优冠的哪里不太满意呢?”护士长又问。
“他们对于精神病的护理并不好。”
前几天,优冠疗养院因为虐待精神病病人的新闻还上了热搜,但是没多久就被压了下去,因此只有少部分知道,而恰好傅简辞知道这则新闻。
“原来如此,请您稍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这件事马上带您去会议室详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简辞说出了让人满意的答案,原本笑意浓浓的护士长忽然神神叨叨的转身,她走到电脑前面前开始忙碌,只剩下了刚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小/护士带着他们三人来到了长沙发上稍作休息。
长排沙发正对着护士站,背后是疗养院的后花园。花园不小,甚至还有一片小湖,但是因为有几个已经荒废了的花圃相隔着,所以真正能提供给病患散步的区域并没有多少。
傅简辞眼睛扫过了庭院当中所有的人,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人坐在一张特制轮椅上,双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喉咙间垫着一张白色的棉布,面前还竖着三块大小不一的屏幕,
这人只靠着眼睛飞速的旋转,熟练地操作着三块屏幕,
是眼动仪,傅简辞昨天从季卿白的口中听到过这个词。
瘫痪,病重,拖油瓶哥哥,凭借着这三个关键词,傅简辞瞬间就确定了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
傅简辞信步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落地玻璃前,看到了男人显示屏上的东西,
几乎是一瞬间偶,傅简辞就知道了这人在干什么,他在谱曲。
因为只能用眼睛来做出选择,不可避免的会出现误差,所以傅简辞看着这人改了又改,一段简单的旋律反复调整了四五遍之后,才终于确定了下来,
接着继续下一行。
傅简辞幼时学钢琴的时候,曾经看过自己的钢琴老师现场谱曲,但他从没看见四肢无法动弹的人在谱曲,就在他还想要继续看下的时候,护士长忽然出现在身后,
她又恢复了刚才那副阴森森的笑容,对傅简辞微微颔首:
“先生,先生,请你跟我来这边。”
傅简辞一行三人在护士长的带领下进了会议室,这边刚一坐下,向展就开口:“像刚才那种程度的病患,你们这还接受护理啊?”
护士长起初不明白所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说:“你们是指萧先生?”
“萧先生?”傅简辞反问。
“嗯,就是刚才在窗户前,您一直盯着看看的那一位。”
姓萧而不姓季吗?傅简辞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嗯,我们医院配备了很多优质的护理人员,像是这种受伤程度很严重的病患我们也都是收的,只不过护理的价格不一样罢了。”
“全天陪伴吗?”
傅简辞垂下眼,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西装马甲扣上别着的古董怀表,语气淡淡:“是需要额外收费的?”
“傅先生去过多家疗养院想必也清楚,根据需要疗养的程度定价一直都是疗养院的行规,但我认为像是傅先生这样的人可能更在意服务的质量而不是价格对吗?”
护士长毫不遮掩的打量着傅简辞,似乎对于这个客户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并且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套册子递给傅简辞,
“我们的我们这里对于照顾精神病患可谓是非常有经验的,这是我们的医生和护工的资质。”
册子是用质量很好的版纸印刷的,共有十几页,大致是在这家医院工作人员的履历介绍,
傅简辞接过,很快就锁定了他此行要找的目标—那个前天晚上和季卿白通电话的那位‘钱姐’。
钱芳,四十二岁,毕业于H市青山县高级护理学院。
傅简辞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档案,但心里已经将这人的长相和详情信息都记了下来。
“嗯,的确都还不错,从业的时间最短的竟然都有六年,的确是家很让人放心的机构。”傅简辞点点头,他合上册子抬眼,继续道:
“可话又说回来,一家医院的从业人员的资质也不过是考察的其一个维度而已,不知道贵院其他的方面如何?”
“嗯,当然,为家人选择一家好的疗养院的确要好好考虑,傅先生,各位,不如再随我去看看我们这里的房间如何?”护士长对着三人温柔的建议。
“也好,不如就参观一下那位……叫什么?”
傅简辞故意装作不记得,他转头看看了一眼身旁的司尘,对方心领神会,上前提示说:
“回傅总,是萧先生吗?”
“对,就是那位萧先生,如若贵院能将残障程度如此高的人照顾好的话,我也就放心很多了,至少,我的母亲……”说到这里,傅简辞少见地停顿了一下,声音微微变了调子,
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至少,母亲她是能自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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