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救护车，我给小牧打了个电话，简要说明了下情况和医院地址。
电话挂断之后，我的脑子里满是陶之轩仰头吐出烟雾的场景，颇有几分武侠片里大侠寂寞如雪的架势。
老实说这小子打了人还摆出那么臭屁的样子，换作平常打架模式，指不定下一秒就因为拉仇恨拉得太过，被赶来支援的敌家的人揍得倒地不起。
回忆了一下我胡来的人生，和打架挂上号的大部分事件都是我在帮别人，时不时混杂进一点自己作死的小插曲，我实在想不起是否曾经有人为我挥拳。
我的设定一看就比较蠢，放在热血少年漫里属于那种会大喊几句去送死，给主角一行攒怒气值的炮灰角色，连触发他们爆发开挂的悲情男配角都算不上，没人会为我出头是再自然不过了，除非那人比我还智商捉急。
可是陶之轩这厮，向来是个精明的人。
幸亏深夜车流量不大，救护车一路呼啸顺利地通往医院。
一到停车点，医生护士们就推着躺了原野的抢救床就往急诊室小跑。
我跟着他们走，比起紧张，不如说心里很茫然。
这种抢救经历我不是第一次，不过次数很少，况且大多是躺在床上那个被抢救的对象，这种和医生护士们一块跑的机会更是稀少。
现在我眼前浮现的，都是我从前躺在抢救床上模模糊糊看见白色的色块晃来晃去的残影。
意外地没进抢救室，医生接上仪器后就请我出了手术室。
我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板凳上发呆，感觉时间还没过半个小时，就有护士把床推出来。
原野脸上的血被清理掉了，一只手被用木板固定起来，另一只手打着吊针，我僵硬地走过去，一瞅针水瓶上的标签，竟然标注的是葡萄糖溶液：“他还好吧……？”
我之前还有点担心会不会进抢救室，那手术签字要去哪里找原野的亲人的问题，哪叫我和他相处时间连一个月也没有，虽然不知道他了解我的情况多少，至少我对他的家庭是一无所知。
“病人没有大碍，只是右手骨折加软组织挫伤。”
“他之前好像休克了。”所以所谓的晕过去只是低血糖犯了？还好，我的心里松了口气，陶之轩这家伙好歹还是受商人父母影响的人，明白不能干大亏本的活计。
“低血糖导致的，放心吧。”推床的是个年轻的小护士，一个人还是有点勉强吧，我伸手帮她一起推动了抢救床向前走，“先生，病人和您的关系是？”
果然还是不能逃开被问这个问题，说实话真要回答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不成要说我是他暗恋多年的对象，但那答案是什么鬼，普通人能够拥有神奇的脑回路理解得了吗：“嗯，是朋友，朋友。”
说陌生好心人护士妹子肯定也不会信我的，我表露在脸上的神色一定不单纯像是个好心的路人甲，何况外套上还沾了血，不知真相的古道热肠民众即使救人，肩膀和背上也不可能有血渍吧——说回来那一会原野不还在咳血么，怎么恢复的那么快？Alpha身体真的那么厉害，可以瞬间恢复生命值？
“身上虽然有血，不过脏器倒是没有破损。”护士妹子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疑问，贴心地进行了解释，“吐血的原因也有多种的，您不用太担心了。”
“哦，哦……”我只能这么应着，不知道还该问些什么。
进了病房妹子随便嘱咐了我几句就走了，看来就算是夜里医院的工作也十分忙碌。我坐在旁边空的床上，第一次看到睡着状态下的原野。
没戴眼镜，五官里还夹杂一丝稚气，嘴角被擦破了。安安静静地躺着不动，胸口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倒是很有无公害的纯良小白鼠的样子，让我想起他刚到我家不久时候天天脸上带着笑容，不过他用眼睛冷冰冰地瞪我的画面还没消散。
如果原野乖乖顺从命运安排，和一个Omega好好相亲相爱共度一生，也许就不会惹出这么多幺蛾子，他何苦追着我跑呢？以我接受的家庭教育来说，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严佑哥……”小牧推门进来，气喘吁吁的，想必赶得很急，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都有了一抹红浮现。他手上提着一个袋子，“阿野他没事吧？”
打见小牧的第一天起，就隐隐觉得他似乎很熟悉如何有意识地把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面引导发展，但毕竟还是个学生，这突发事件还是超出他的思考范围了。
“我想如果他愿意，现在就可以起来出院了。”断只手死不了，顶多疼上几个月。我可还进过ICU病房呢，也不过休学了一学期而已，后来也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小牧看着我，要从我脸上找到什么似的，我不适地把身体向后倒，避开和他眼神的直接交汇。
他看了我几眼，随后像是很失望一样摇摇头，咬住下唇坐到原野的床边，我瞧见他的眼睛红红的，应该是来的路上哭过了：“他会在乎这些吗？原野……他不会，但是叔叔阿姨会，丹雪也会。”
我坐在旁边觉得挺尴尬的，即使不挑明，我也明白小牧说的“他”是我。
“放弃吧，不要再坚持了。”小牧抽抽搭搭地哭起来，眼泪沿着他脸庞的轮廓掉进领口。
美人终究是美人吗？即使哭了，泪珠沾在睫毛上也还是很好看的。
我弄哭小牧了……？这个认识过了一会才涌上心头。印象中很少见男生哭过，包括我自己。记忆里除了疼痛导致的生理泪水，似乎从来没有由于自己的心情难以克制而流泪——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一切不都是原野的一厢情愿造成的吗，为什么搞得像是我犯罪了一样？
或许不得不赞成严曦的说法，我是有点暴躁，不过通常都是因为怕麻烦而急起来，打小就没什么特别激烈的感情，回应他人的技能也相当生疏。
包括和女朋友交往的时候，我也不太清楚到底喜不喜欢她，但是周围人老是撮合我和她在一块，所以我向她表白了。
但似乎没有普通男友那么对女友存在占有欲，除了应当的关心，我从来没有因为她和朋友或者同学来往吃过醋。
最后分手也是很平静的，像是本来就毫无瓜葛的两人从对方的世界里路过，没有留下浓重的痕迹。这是错误的吗？这样的行为未触及道德底线，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指责我，如果不是严曦提起，我好像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是我的错，虽然这么想着，可为什么胸口还闷得慌呢，大概是又要下雨了吧。
我站起来，打算上医院的天台吹吹风休息一会。没想到还没跨出几步，就被人拽住了手腕。瞧这迷离的小眼神就知道还没清醒……原野他怎么拔了针？哇靠兄台，你的手背在流血你晓得吗？！
“你好好躺着不行吗！”
原野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没有松手，直叫我有种负心汉抛弃结发妻子的即视感。
又来了，那种要哭的表情，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的他啊。似乎原野还说过“为什么不来见我”之类的话，难道是我失忆前干过什么事情么，但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忘得彻底了。
而且当时不过十四五岁，我到底能做出怎样的事，能让他这么念念不忘的。
明显被突然翻坐起来拔针，还拽住我手的原野吓到的小牧，过了一会才开始翻找自己的袋子，像是哆啦A梦从四次元口袋里掏出了创可贴：“赶紧过来！”
“我不走的，你先躺回去。”我只好拿出哄小孩子的模式，顺带不自觉地揉了揉原野那丛没理顺的乱毛，还没完全睡醒的原野看上去真是太无害了。
原野不知嘟囔着什么躺回了床上，把手乖乖递给了小牧。小牧先用消毒酒精棉棒把血擦去，然后帮原野贴上了创可贴，加高了声调叫原野按紧。
不说别的，他俩看上去多和谐啊，横在他们中间我就像个特大号电灯泡，高瓦数那种：“我出去会儿。”
“严哥，我想现在他是不听我话的。”小牧耸肩，从床边起来，阻止我出门。
“阿佑……”看见我要走，原野有点急了。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被男生用粘糊的鼻音很重的声音亲昵地喊真是浑身难受。
“抱歉了，严哥……虽然知道你不接受，但我想，请给原野一个机会解释一下。”
小牧的一只手搭在另一只的小臂上，有些用力地抓着，衣服都起了皱褶。头往一边偏，眼睛没有看着我。
我的直觉告诉我最好别听，但我正是为了听原野的理由才从陶之轩手下抢人的，要不我这么热爱生命的人，怎么可能跑去和发怒的Alpha直接接触。
“我就在走廊上，如果有事情就叫我吧。”我没否定，小牧便当我默认了，他没拿袋子，径自出了病房轻轻把门带上。
忽然就很安静了。
原野再一句话没说，坐在床上按着他的创可贴，低头思考什么似的。
“你有什么要说吗？一回说完吧。”以后是没机会了，我不保证今天一过我还会有去听他解释的心情。
原野一直盯着他的被子，凝视自己情人似的专注。
“我说啊，老兄。你一直哑巴着，我可不会读心术，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
原野抬起头，眼睛有了聚焦感，应该是完全醒过来了。他的嘴唇张合了几次，却没吐出一个字，但我却蓦地嗅到了空气里属于他的迷迭香气味，还没劝阻他这信息素得招来不小麻烦、何况小牧还是个未结合过的Omega，一种难以形容的、通过这条纽带向我传递而来的苦涩味道就溢满鼻腔，很快又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气息残留。
“那些‘慈善活动’，你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TBC.
PS.
*下一章是听原野讲那过去的故事～与妹妹在车上的谈话会单独写成一个番外www
*妹妹不怎么担心严佑的安危，毕竟相信他能好好解决问题【x】更在意的是自己哥哥要被抢了【x】
*陶之轩【烟】：儿大不中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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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