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直接给了陶之轩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派出所里成了最突兀的声响,哎哟,光是看着我就觉得自己都脸痛。
陶之轩居然没有还手还笑了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把男人气得不轻,拂袖而去留他一个人在那里笑得不能自已。
这像刚刚戾气极重把人揍骨折的人么,明显是被那一耳光打坏脑子了吧?
我走过去,隔了一段距离搭话:“陶之轩。”
“佑哥。”陶之轩没想到我会来见他,有点惊讶,随后很快恢复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表情。他的衣领和胸口都沾了血,血渍已经干了,脸蛋倒是半点淤青也没,除了刚刚被那个陌生男人打的印子,原野八成是杵那给他当沙袋。
几周不见,仔细打量,他这副憔悴的模样跟沾了瘾似的。他给自己叼着的烟点了火(进局子不没收这些东西的吗),朝我耸肩,“你瞧我哥的助理是不是忒凶?”
陶之轩的兄长我之前有听他说过,是个硬汉。但我没想到对方的手下也这么硬核,上来就是给陶之轩一巴掌。
他又因为我皱眉噗嗤地笑:我最近大概得被他们关家里,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放出来。”
“你也二十几岁人了,他们还会关你?”我觉得很意外,虽说我也干过离家出走这事,但老爸老妈也没至于把我拖回家禁足,陶之轩的家人也太夸张了些。
“我不争气是很久的事,但总归是个人头,老爷子的财产按理我也有份,他们不可能由着我在外面鬼混。”陶之轩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来来回回地滑开盖子又滑上,看火苗明明灭灭,似乎玩上了瘾。
分财产这事多少算得上个人**,我即使好奇也不会主动问,陶之轩忽然跟我提起来,反倒让我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关于不争气这一点……虽然好像无法否认,陶之轩一直以来都挺不正经的,但他前几个小时的那种状态,也许才是他压抑许久的本性吧?
他长期压制着自己作为一个Alpha天生的本能是为什么?
“别那么说,要不你那些小弟是看你可怜产生保护欲,团结在你周围的么?以前没怎么听你说起他们,嗯,你的家人。”
“他们也不想被我提起吧。”陶之轩摇头,猛吸了一口烟卷,“你还生气吗?”
“啊?”
“那事。”
“现在这情况,你要叫我怎么和你生气。”我是连对陶之轩发火的心思都没有了,所有东西混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我要把它们理清楚就已经不容易,“你解释一下吧?关于动手。”
“他的伤情怎样?”
“骨折。”
“看他吐血,我还以为,诶呀妈呀,这回得吃牢饭了。”庆幸似的,陶之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吧?你当我真信你是那种会热血上头,然后去打架的人?”当年为了不惹处分,他可以乖乖给人家揍,今天又怎么可能直接冲过去就打?以他的个性来说只因为朋友出事就出手是不可能的,何况我还什么事没有,等一下,他不会以为,“你,不会以为……?”
“你不是被——”陶之轩使用了震惊的神色,对我心目中与他的友谊的看法发动了一击暴击,且自带造成裂痕效果。
“有种把你的脑内小剧场全部说出来,今天我教你重新做人!?”
“东西摆面前不吃是白痴啊!”还挺顺口?竟敢义正词严地说出这种话,我看他是活腻歪了,刚才男人真是打得好,这种人就该被好好教育!“疼疼疼,咱能好好说话别踹人嘛?”
“我就随便踢了你小腿一脚,有本事现在躺下去打滚说你胫骨断了啊?”
“你说的啊,”陶之轩居然顺势就要躺下去,“诶哟喂我的腿啊——”附带悲惨的哭腔,怎么就没星探看出他谐星的潜能,把这尊爷给收了,调教调教,扔电视上造福每天勤劳工作的观众,供他们一乐解百忧呢?
“之轩。”
还没等陶之轩躺下去,那男人出现了。如果在漫画动画里,想必现在正浑身飘散着黑气。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就差配根鞭子狠狠地抽打陶之轩。
“您,您好。”我吓得赶紧往旁边一站,用敬语向眼镜男打了个招呼。
眼镜男把目光从陶之轩身上收回,向我的方向转来,我登时就紧张起来,这,这眼神怎么和我姑妈如此相似,都是一副我就是拐带他们的掌上宝的坏蛋的谴责脸?
“你好,我是陶之陆。之轩给你惹麻烦了吧。”但那严肃的审视目光持续得并不长,男人朝我苦笑了一下。
都叫陶之X,这格式不是一听就是沾亲带故吗?我近距离地看,才发现助理和陶之轩两人眉眼里还是有点像的,那双眼睛如出一辙,只是陶之轩对自己太随意,既没助理身上那份精神气,打扮也花里胡哨的,衣着简直两个世界的品味。
“没有没有。”我摆手让他放心,但具体的情况我想不说也没问题。
“之轩,快道歉。”
陶之轩听了这话反倒扭过头去,对助理一副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
助理直接按住陶之轩的头,迫使他和自己一块向我鞠了一躬:“给您带来麻烦真是抱歉了。”
“呃,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助理是不是认为我和原野是什么特殊关系啊……!
“我会叫之轩好好和他道歉的,请您做完笔录先回家休息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陶之轩亲哥的助理拖着他(没错就是拖行,用手臂揽住陶之轩的脖子往前走,不顾他的拼命挣扎,像是钓鱼的老手拉一条大鱼上岸一样)出了派出所,直到他们的身影从我的视野里完全消失我才咽了口口水。
我的天,姜还是老的辣!我平常要抓到陶之轩不容易,他可是个敏捷度点满的男人,如果他不愿意给我逮到,我最多只能碰到他的衣角。而陶之轩这哥哥的助理可了不得,那捕捉陶之轩的业务精纯熟练,这么轻松就把他带走了。
做笔录的时候我一直在神游太虚,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就不能不去思考整理其中的因果关系。我讨厌这从小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又改不了。
我居然也做了一回事件主角,关于这点真是万万没想到。
虽然是长兄,不过在家里的地位也就是普通阶级,没有什么威胁性,还离家出走几年,说不定把我扔亲戚面前现在他们都认不出我。
普普通通地生活,然后普普通通地离世,我自己的人生像一条笔直的柏油路,我都可以看见尽头在哪里,谁知道突然在行驶过程中这路就不对头了,忽然出现了一个盘山公路才有的大转弯,我一个猛打方向盘转了过去,却还是一阵懵懂差点从路边冲下去,可开了没多久,又是一连串的弯道——这是我对如今的情况整理分析下来的感受。
我不相信原野会因为我曾经帮过他就那么记得清清楚楚,我也许还说过其它什么东西,“那时候你没来见我”,好像他有说过这么一句,就像是我和他约定过什么似的。
他的行为也十分反常,怎么会有Alpha抗拒自己的性别呢?这可是社会食物链的高层、金字塔的顶端啊,一览众山小的愉悦,我想我们这种社会的工蜂,心底里多少还是会产生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的,他无法掩盖对这身份厌恶的情绪,真是叫我摸不着头脑。
最匪夷所思的还是:人真的会因为童年时代的一段相处,就念念不忘牵肠挂肚这么多年吗?
我不相信。
更多的时候喜欢还是一种冲动的情感,只是看这团心尖跳跃的火焰能够燃烧多久,和能往里适时适当地投入木柴,怎么会有人能够不需要任何回应,就持续那么久的喜欢一个人呢?
当然我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的确存在,但出于爱情的少之又少,大部分还是粉丝对偶像的一种崇拜和倾慕。这所谓的“喜欢”不是喜欢,只是他对自己过去的思念造成的误解吧。
这么一来就解释得清楚了,这一切都是个欢乐的误会,我想他呆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应该也会认真思量一下自己究竟是报以什么样的心情吧。
有时候真相自己是看不清的,偏要别人不客气地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自己被冻得透心凉,大脑降温后才会注意到被忽视了的事情。
呸,我想这些做什么呢,这仰头四十五度角忧郁望天,手中捏着小花一片一片地扯,嘴里念着“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的模式根本和我不兼容,我应该是活得洒脱的逗比才对,偶尔江湖义气一把,却不犯大事,不用进牢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偶尔耍点阴招,和那些来大排档找茬的家伙们机智周旋。
这才是我应该有的状态,而不是为了个旁人唉声叹气的,那多没意思,我还不如思考一下,这么几天瞎折腾都没去上班,老板该怎么“热情迎接”我比较好。
回家路上准备发个短信给老妹和小牧(好几个联系人严曦的未接电话,我都想象得了她焦急的样子,只是现在也很晚,再急她也应该撑不住睡着了,别吵醒她比较好),没成想收到了陶之轩的。
他那家伙能给我什么短信呢?之前的短信,几乎每一条都在向我无声地声明这家伙是个段子手。我打开来看了一眼,话不长,却让我哑然失笑:“您可多虑了。”
我也没回复,直接把短信删除,随后和司机搭起话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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