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把那股郁气压了下去。
牧周语的难缠超越了我的设想,可是站在他的立场,他有这样的坚持也不奇怪。
“我能理解你的顾虑。这件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吗?”我同牧周语好言好语地商量道,想尽可能地不要刺激到对方。即使牧周语软硬不吃,可他毕竟是原野的朋友,我不能因为自己可以称作草率的计划,导致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
牧周语肯定能看出我的不悦,而他却并不在意我的反应。他只是直直看着我,语气坚定地讲到:“我不能拿我的家庭作为赌注,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无言以对。牧周语的顾虑合情合理,是我没法在短时间之内,向他提供出可执行的保障方案。
“如果你真的能保障他们的安危,那我们还有继续谈的空间。”他像是个谈判桌上的老手,没有做虚情假意的推拒,而是坦白了自己的交换条件,“否则,我们不用再聊这个话题了。”
“牧周语,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行动。”我还是想努力一下,在别人找到他之前,希望他能够选择我们的阵营。
牧周语盯着我看,似乎想要从我的眼睛里看出胆怯,从而立即离场:“如果是因为严先生你才找上我,那为什么不让他来找我?对我来说,他更有说服力——还是说,你来找我这件事是瞒着他?”他突然对我发难道。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但是露怯只会让牧周语更不信任我,于是我开口反问道:“你相信他是个好人吗?”我借此也试探起牧周语和严骛的关系来——如果他已经选择了我叔,那么不论我说什么,大概也没有多强的说服力。
“他是不是好人对我来说,目前没有什么意义。”牧周语直言不讳道,“他既没有要挟我,也没有逼着我做什么。我们相安无事,我要怎么对你说的话产生共情?而且,如果他真的是个坏人,你是他的侄子,你们身上流着一家人的血,我不应该对你有所防备吗?”他却没有中我的招,反而牙尖嘴利地把问题抛回了我这头。
牧周语的逻辑自洽程度超越我的预想。我开始有点后悔,没有做好准备,就来领受他狂风暴雨式的诘问,只能呆坐在原位。
我几次想要重启话题,却又沉默了。如果找不到一个突破口,那么我和他的沟通不过是反复鬼打墙,浪费彼此的时间。
最终,还是牧周语见我们僵持不下,向我递出了台阶。
“我想,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些问题,再和我讨论吧。阿野喜欢你,所以我不想和你闹得很僵。”牧周语轻声到。他忽然起身,走到了门口。他打开门,向门外说到,“你要听墙角到什么时候?”
原野不知道何时回到了包房的门前,只是他一直没出声、也没推门进来,以至于我看到他的时候,也先是一愣。
他怎么站在外面,都不进来?
“小牧……”因这突然推门也是有点惊讶的原野先是一愣,接着欲言又止。他夹在我和牧周语之间,想必当下的心境十分为难。
无论是哪一头,他都没法拿定主意去得罪。我为这样的尴尬感到了抱歉,如果今天不把他叫来就好了。
“不要因为你们的爱情把我卷进去。否则,我会和你翻脸。”牧周语压低了声线警告到原野。他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叫人拿不准他的话真假如何,“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你真的要‘见色忘友’吗?”
原野走了进来。他反手关上门,先是对牧周语摇摇头,而后还是叹道:“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理解你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情,逃避也不能解决问题。”
“那要怎么解决呢?你,我,他,”牧周语指了指我们在场的三个人,毫不客气地反问道,“哪一个有权有势,又或者一身‘超能力’?问题的解决光靠想象就可以?”
话糙理正,我也只能认同牧周语的观点:“你说得——”
我的很对还没出口,原野却抢在我之前反驳到:“小牧,你的信息素不会让你能一直作壁上观的。”
这话透露出的情报,是我之前不知晓的。我虽然能够感受得出来信息素的存在,但终究不是Alpha或是Beta,我对于信息素的理解十分粗浅,无法理解信息素到底能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影响。
然而听原野的说法,牧周语的信息素好像很特别。
我蓦地想起了我第一次进医院的时候,牧周语曾经说过:“是一样的,过去。”
牧周语是从Beta转化为Omega的,而且以他的年龄来说,二次分化来得迟了些。莫非他和我一样激素分泌不正常,导致了某种医生和他自己都无力解决的问题?
“就算所有人不再追究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也会引来别人的目光。即便你不信任我和他,你也有寻找一个‘靠山’的必要。”
“你们能做得到吗?”牧周语还是笑,可不似之前那样咄咄逼人。
但我想,原野的话正中他的心结。倘若他的信息素真的具有某种独特之处,比如类似生化武器之类的,没有Alpha能够拒绝他?那么他的确需要得到别人的庇护,否则一定会有心怀鬼胎的人想要利用这一点,造成对于他和他的家庭的伤害。
“我会努力去挖掘真相,”我接话到。想要一时之间得到完全属于我自己的、足以保护牧周语的势力,这几乎是做不到的,但换个思路来看待问题,如果我能把真相呈现在对方面前,那么牧周语这样聪明的人,一定会想办法趋利避害,而与此同时,我也可以持续寻找某种力量来配合对于他的保护,“你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来选择,怎么样?”
牧周语叹了口气,但好像是在表示,这还算是有效的谈话方式。在我们之间严肃的话题告一段落之后,牧周语紧绷的状态也变得缓和许多。
“阿野,坐吧。你们不是请我吃饭吗?一直站着,让我怎么好意思?”牧周语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得到对方的“停战宣告”,原野也终于松了口气,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点了几个菜,不够又再加。”
“先吃吧。”牧周语说到,“要不然浪费了。”他回复完原野,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讲到,“严哥,你的班主任姓逢吗,相逢的逢?”他把话题引回了我当时为了和他套近乎提起的内容上。
“他是你的班主任吗?”
牧周语点了点头。
“我们都叫他逢老头。他人挺好的,不过——”我忽然想起当时我上学之前,学长学姐同我们讲过,逢老头的大女儿很早就病逝了,所以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伤心事。
“什么?”
“他的女儿走得很早,所以如果聊起的话,还是不要触及他的伤心事吧。”我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女儿……”牧周语若有所思道,“我见过他的女儿,还有他的外孙女。”
我摇头解释道:“那是妹妹,外孙女是大女儿的孩子。”还好老头还有这些念想,否则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样的打击一定是致命性的。
牧周语听见我的解释先是一怔,然后应到:“我知道了。”
“他是个好人,”我唉了一声,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过度发散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请教他。我们上学时候,都很喜欢他。虽然他平常有点严格。”
“严哥,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和你请教。”牧周语顺着我的话问到。
或许是先前被牧周语连连质问,从他口中听到请教两个字,我反而绷紧了神经:“什么事?”
牧周语若有所思到:“如果我去A大,能够普通地毕业吗?”
“A大?”我重复到,难掩自己的吃惊。看得出牧周语的成绩优秀,可我没想到他为什么会考虑就读这所大学,“你怎么会想去那里?”
原野向牧周语投去了掺杂疑问和惊讶的视线,他大概也是第一次听牧周语提起这回事。
“班主任说,他有一个学生有名额,可以推荐我去参加A大的自招。如果我通过了自招,高考成绩也超过提档线,那么我就可以得到全额的奖学金和生活补助。”
想起我听闻的A大,我难免咂舌,但还是尽可能客观地和牧周语介绍起来A大的情况:“这所学校基本上招生的对象都不是一般家庭的人,你可以理解为私人和国家合办性质的国际学校。如果能把你的费用包全,我觉得它的确是个很好的学校,平台和未来的校友人脉都是,只要你成为它的学生,你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只不过——”
我假装口渴先喝了口茶水。实则犹豫起来,要不要和牧周语坦白实情。
“只不过Omega就读这所学校,就像是进了上流圈子的新娘培训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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