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佑!”
然而来者喊出了我的名字,我因为这一声出乎预料的呼喊,下意识顿住了向下滑的动作,身体以绳子作为唯一的支撑,将我堪堪悬在半空。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了窗户,我情不自禁地又想下滑,打算尽快逃离此处。
可男人探出了半个身子,朝我喊到:“别下去!”
我向上看,瞧见的是老刘。
我倍感意外,他怎么会在这里?
老刘说完后,就开始拽我回屋里。
我原本想配合他,可是实在用不上力气,只能抓紧绳子不让自己坠落下去。
老刘的力气比我想的要大得多,他竟然能够徒手一个人将我拉回窗边,又用双手将我拽回了屋内。
在我双脚落地之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是惊喜,亦或是吃惊。
“你还能自己走吗?”老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来时间紧迫,他也没有和我闲聊的空档。
我评估了一下自己的体力,诚恳地回答到:“可以走一段路,但太远恐怕不行。”
“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他给我吃了什么,我使不上劲。”
老刘思考了一会儿,把风衣披在了我的身上:“走。”
我没再纠结,而是跟随他的脚步,从屋里迅速离开。
只是在离开这套房子的时候,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往后看。老刘意识到跟随他的脚步声停止了,立刻对我说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再跨出小院的铁门之后,我才发现,狭窄的街道上有零散的车辆。
这片几乎废弃的街道,不应该会有这么多车在白天到访才是。
看来他们都是警方的人。
不知道是原野算准了警方会来到这里,还是老刘他们趁着他离开、找准了时机将我从这里解救出去。
像是巧合一样,他们“心照不宣”地错过了。
坐上车的时候,先前紧张分泌的肾上腺素的效用也逐渐退去。我开始感到寒冷和脱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老刘伸出手一摸我的额头,就皱眉道:“你发烧了。”他向驾驶位的同事说道,“去医院。”
一听到医院这个词,我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先前的针水带来的副作用让我记忆犹新,应激反应让我呼吸急促:“不用了。”我有点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拒绝到,“不用去医院。”
老刘对我有些过度的反应感到迷惑,但他没否定我,而是问到:“还有退烧药吗?”
“有。”
回到派出所,老刘也没有急于追问我理由。他先是给我找了退烧药,看着我吃了下去,然后又让我现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等我自然醒来的时候,老刘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但他的同事注意到了我醒来,开口询问我到:“要吃点东西吗?”
时间已是深夜,老刘的同事给我泡了一盒方便面,但在饥肠辘辘的我看来,实在是美味佳肴。
“你还烧吗?”这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警cha一边看着我吃面,一边问到,“师父说,让我盯着你吃药。”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除了出汗,似乎已经不烧了。我摇了摇头到:“没事了。”
这个年轻人或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明显要比同龄人稳重得多,他没有追问我任何的问题,也没有好奇地试探我的身份,只是听从老刘的安排,尽心地照顾我。
“只能委屈你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了。”小警cha向我解释到,“师父还没有想好要把你安置在哪里。”
在这时候能呆在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让我安心。就像是游戏里的安全屋,玩家只要来到这里,就知道自己终于能够休息和补给。
“我的父母和妹妹……”在焦虑和恐慌的情绪平复下来以后,我追问起了我的家人,“他们还好吗?”
“你放心,他们报警之后,我们这边有同事在跟进他们的状况。”小警cha的话让我稍稍放心了些。
一想到我的家人,我就想起严骛,难免会有些感到伤心。
越是长大,我越清楚,许多事都是利益的相互满足。可面对家人,我却总是觉得,亲情不应当在这样的等价交换范围之中。
看到我颓然的表情,小警cha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他还是选择了住口,只是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我用那杯水捂着有些冰冷的手,不知为何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原野去哪里了?难道他预知了警方会去找他,所以才离开吗?
他还会……再来找我吗?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小警cha误以为是我觉得冷,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了我。
“谢谢你。不用了,我不冷。”不用他直言,从他担忧的眼神当中,我也能看出此刻的我恐怕面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相当虚弱,“没事,你忙自己的,我有事会喊你的。”
小警cha想了想,应到好,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我。
他背过身去,不知道去处理什么文件了,敲打键盘和笔在纸页上发出的唦唦声,却让这间屋子越发寂静。
我缩在沙发上,一个人静静呆着。
睡了太长时间,这时的我完全没有困意,只能合眼假寐。
从我以为根本没法逃脱的地方离开,来到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以至于我的心态迟迟没能从被ruan禁的状态中扭转过来。
我一闭上眼,就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地方,那个被爬山虎遮盖了大半玻璃的房间,似乎只要我一睁眼,就会发现脱困这件事,只是我的一场梦。
原野还是会带着他的药剂进来,然后……
我猛地睁眼,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我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否则会打扰小警cha的工作。我庆幸着,还是决定找点其它事做。
我站起来,环视了一周休息室里的情况,瞧见一旁的小书架上放了一些杂志。
我抽出一本草草翻阅起来。
我没有看书的闲心,阅读只是为了排解当下的心烦意乱。于是我一目十行地扫过报刊上的内容。
这本杂志的内容是资讯类的,封面和纸页抹上去已经有些年代感了。包括文章的内容,也充满了十几二十年前的气息。
我甚至看到了关于Z市修建高铁的计划报导。
我扫了一眼上面的范围,发现上面包括的范围,大部分已经施工完毕,但也在规划里的D县,似乎目前还没能动工。
不过城市建设总是这样,计划不一定能够落实。
我翻过了这一页,目光被一则新闻吸引住了。
“……据悉,我市市药二厂已成功完成改制,将分别成立两家药企,带来超千个岗位……”
药企?
我继续看下去,却没能看到我想要的答案。这本杂志的描述太过简单,又或是那时候的新闻是在两家药企正式建立前发布的,所以撰稿人自己也不清楚,这两家企业的正式名称。
可我心里已经隐约有一个答案了。
大概辛阳药业就是这其中的一家。
那另外一家呢?我思索了一会儿,脑内闪过了几个答案,却不能确定。
我需要查询企业新闻才行。
“我能不能上网?”
我向小警cha开口问到。
对方从比他半个身子还高的档案盒背后起身,回答到:“师父说,你现在需要休息,别太累了。”
我为老刘的“未卜先知”咋舌,但还是选择了接受,于是只是翻阅起书架上的报刊来。
我忽然意识到这些书,恐怕不止是用来给休息的人以供消遣的读物:它们是老刘这些年收集来的情报,但我不清楚,他把它们摆放在这里,究竟是为了提醒自己,他有未竟的工作还要完成,还是为了……我或者谁能够看到?
我翻动起下一本书,开始集中注意力检查其中的讯息。
不出所料地,我又看到了一则新闻,上面报导的是Z市的女性劳动者。
各行各业的杰出代表都有一小段采访的对话。
然而吸引我注意力的,是名字背后的括号里出现了“执业药师”的一位女性。
她叫楚由,这个姓氏不算罕见,也是大姓。可看到“楚”这个姓氏,我首先想起来的,就是严恩的父亲也姓楚。
如果这些书只是随手购买放置在这里的,那么也许我追究这个名字也毫无意义。可老刘这个人心细如发,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那么很有可能,这个女药师和严恩的父亲有些关联……
我回想起之前老刘和我说的,他曾和我姑聊过。
当时我还不明白,他要以什么话题和我姑聊,毕竟严骛的熟人,未必是我姑的熟人。可但凡这个药师和严恩的生父有关……那他对我姑的询问就耐人寻味了。
严恩父亲真的去世了吗?
这个在我心中存在着,往日却不至于让我深究的问题,又再次跳了出来,伴随着另一个新的疑问。
这个女药师和严恩的父亲有什么关系,她又和老刘正在侦办的案件存在什么关联?
……难道,他是原野的母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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