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里无所事事地躺了好几天,才有力气起来好好运动和生活。
只是一闭上眼,我又总是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封闭的空间当中。
我总能感觉到原野的手抚摸过我的脸庞,附在我的耳边说到:“很快。”
梦境中止在我惊醒过来的时候,我总是会出一身的热汗。在凉水冲洗过后,我才能恢复自己的神智。
老刘似乎是担忧其他人通过网络监视到我,所以没有给我留下能够连通互联网的设备,我只能翻阅他们带给我的书籍和报刊解闷。
自从大学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纸质的书籍,以至于在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没法沉下心阅读。
适应了一段时间,我才逐渐能够看得进去文字。
老刘带来的书细看很有意思,似乎是他翻阅过很多次的书籍。书封面已经有些泛黄和碎角,但他细心地修正和包裹,让它看上去有着岁月的沉淀,但不给人以会碎裂的担忧。
书里夹杂着一些书签,不知道是老刘做的,还是谁给他做的。有些书签上还留有字迹,好像是书签的制作者给他的留言:除了诗歌,也有关于事物的感悟。
这具有时代感的物件,是老刘他们那个时代的人独属的记忆。我不禁好奇,是谁赠予了他这样的礼物。
只是一想到老刘说的,他是烈士子女,我又会产生一种淡淡的惆怅,给他留言的这些人,现在还在为自己的事业奋斗吗?
我沉浸在书籍里,慢慢从先前被困于封闭空间的当中的惊恐当中走出来。
等老刘再次来到小屋的时候,书桌上的日历已经被我打上了十几个叉。
太久没有和人正常的沟通,我在看到老刘的时候,说的问候语甚至有些书面语,寒暄了一阵,我才逐渐找回了先前和他人交流的感觉。
“你们找到原野了吗?”
老刘摇了摇头,但也没有说出否定的话。
“他怎么了?”
老刘的垂下眼,好像在思索什么。
“老刘?”我为他的犹豫有些焦急,“原野他是不是……”
“他应该没事,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老刘盯着我看,好像在观察我对于原野的态度,“我们猜,他还是会来找你。”
他还会来找我……这件事,我没有怀疑过。我甚至没有想过,他真的就从销声匿迹、不再打扰我的生活——原野还会和我见面这事,我几乎已经视作一种必然。毕竟他在我身上表现出来的偏执,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
对于老刘的警示,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问到:“我的血检怎么样?”
已经过了这么久,警方还没有把结果给我,看来血检结果不太“寻常”,成为了他们需要评估是否能够告诉我的事。
“严佑,”老刘斟酌着讲到,“你的血检结果,很早就出来了,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比较好。”
“……我的激素不太正常?”我试探性地问到。
“和你先前的血检结果对比,里面的信息素降低的程度有些异常。你的第一次血检结果表明,你是可以有转化为Omega的可能性的,但这一次,你的结果却像是一个普通的Beta。”老刘比划着手指,解释着在他看来也实在“神奇”的情况,“举个例子来说,就好像本来是100的值,忽然降到了10以下。”
莫非原野给我用的那些药,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他没有和我说过给我用的药的药效,”在老刘派人给我送书来的时候,曾经对我进行过短暂的取证,我一五一十地和他们坦白过我在那儿的遭遇,“但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他给我用的药,可以改变人的第二性别的表现。”
老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还是无法接受药物神奇的效果。
“不好意思,我需要想想。”
随着我们的交流,老刘也逐渐对我放下了先前的戒备。他不再看上去无懈可击,而是也有普通人烦恼的一面。
就像现在,他为药物而困惑,却没有在我面前扮演出无所不知的模样,而是在屋内踱步,似乎在思考怎么把这件有些超出当前社会科技发展程度的事,在心中合理化。
我不太了解这一块科技的发展,所以并没有老刘这么无法接受这种药物的存在。
既然它出现了,并在我身上取得了“成功”,我就没有必要去怀疑它的效用,或是它是否应该存在。
“他可能还要再见你,”过了几分钟以后,老刘转向了我,“你的‘疗程’恐怕还没有结束。”
我下意识打颤,但这几日的修整,终于让我的心境平复了许多。我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们想用这个由头找到原野。
这么做,存在一定的风险。一个是我的人身安全,另一个是原野在情急之下会否做出超出他们设想的行为,没有人可以保证。
作为警cha,老刘原本可以以命令的语气要求我配合他们的行动,但他还是站在我的角度上,委婉地提出了警方的打算。
于情于理,我也没有推辞的余地。
“你们希望我能当诱饵引他出来吗?”我问到。
“严佑,”老刘的脸上流露出一点笑容,带着一点无奈,不知道是他对我如此“善解人意”的歉意,亦或是他们的方案即是如此,我能够理解并配合的欣慰,“原野的身世我们还不能告诉你,但他对我们的态度,我是能够理解的。如果可以,我以个人的身份希望,不要伤害到你们两个任何一个人。”
老刘说完这句话,表情转化为了遗憾和抱歉。他的目光好像在追思谁,叫我有些看不懂。
在我的推理当中,我本以为原野的父母涉及了什么严重的案件——原野给我带来的印象也是如此。
难道真相不是那样,而是原野在刻意误导我吗?可是我现在没有其它证据,也无法做出对事情判断的更改。
我更在意的是,老刘还是第一次主动和我提起原野的态度一事。
我没有在记录的时候和他们提起过原野对于警方的抵触心理,但老刘是清楚的,看来他们还有其他人在跟进原野那边的情况。
……怪不得当时,他曾直接劝告过我,不要因为原野表现出的虚假形象而轻信对方。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是后悔也无法改变了。
老刘拍了拍发呆的我的肩膀:“不论你希望有什么样的结果,都可以和我说。我会支持你。”
我用阅读、摄取大量的信息来填充我的大脑,就是为了能够驱赶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去想,我要如何去判断和处理和原野的关系。
可是这么几天过去,我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强有力的理由,能让我坦然地恨他,或是强烈地渴望惩罚他。
或许在我的大脑中,存在一种所谓中庸的评判标准。
我没有就原野的话题说下去,转而问到:“我现在的指标开始接近一个普通的Beta了,对那些人来说,还有研究我的意义吗?”
老刘叹了口气,同我实话实说到:“你的基因才是他们最关注的,但药物要改变基因,这恐怕是很难做到的……不过你的相关数值接近普通的Beta,对于你个人的意义,要由你来评判。”
无法释放、也不能再感受到信息素,对于我来说,是听上去有些陌生的经历。但这或许是大多数Beta再正常不过的生活模式。
这意味着不再受信息素的干扰,将拥有相对“自由”地生活的权力……在不清楚后遗症的情况之下,似乎我应该感谢这些药物对于我的“改造”,将会为我的生活带来便利。
“我不知道……我已经那么生活了十几年。”我坦白道,“我不知道失去它之后,我会怎么样生活。”
“也许这个药的效果,也持续不了那么长时间。”老刘见我纠结不已,主动提起了其它的话题转换我的心情,“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下次我带过来给你。”
我不是一个物欲很强的人,或许是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始终是能够让我吃饱穿暖的。老刘忽然提起能够满足我的需求,我倒还要想想,我需要什么。
我想了想,开口道:“你们能够找到原野的相关情报吗?最好是他小时候的。”
老刘对我投来了有点惊讶的眼神。
“他一直想让我回忆起过去的事,我能了解一些内容,也许就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给你们制造机会吧。”
老刘摸了摸下巴,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下一次,我会整理一些东西带给你。”
“你们有和他的养父母联系过吗?”我突然想起了原野的养父母,还有他那个年纪很小的妹妹,他们看上去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家庭,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又该怎么面对呢?
“我们以公司的名义联系过他们,以你们两人去外地接受培训作为借口来解释他的失踪。”老刘轻声说道。
原野肯定不会戳穿警方的说辞。但纸包不住火,原野长期不和家里人联系,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到那个时候,原野的养父母,又会成为新的不可控因素。
在事态变得更加复杂之前,我们必须找到原野。
“老刘,带我去福利院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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