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小时候所在的福利院，几乎已经来到了Z市附近的县上。

这儿所在的地方十分僻静，如果不是因为有孩童的喧闹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藏在乡野的疗养院。

我们到那儿的时候，老刘并没有跟随我，而是派了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让他扮演我的朋友，陪我来到这里，避免引起他人的怀疑。

我们装作普通的来访人，谈论义工和捐款的事宜。

我以自己和原野现在是同事，这次代表公司想要和福利院讨论合作举办义工活动的事，他因为在省外培训，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到访。

福利院的院长不在，院里的老师见我们两个年轻人到来，以福利院能提供的最好的待客之道，来招待我们两个陌生人。

我心中不免庆幸，她没有认出我这个以前的常客。

我们和老师慢慢聊着，在她放下心防的时候，才无意中提起一些过去在这里长大的人和事。

在原野童年的那段时间内，福利院陆陆续续接收了很多孩子。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严骛刻意为之，以此作为障眼法混淆视听。

警方曾经追踪过其中一些和原野年纪相仿的孩子，但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些信息换来了上了年纪的老师的些许信任，和我们聊起了这些孩子还时不时会回来做义工。

我忍不住提到了牧周语，老师对我笑了笑，先是问了我们的关系，又介绍到，他的弟弟也会来帮忙。

在拉家常的寒暄之后，我们的信任基础终于建立起来。

“他现在工作怎么样呢？”虽然过了很多年，但这位老师依然挂念着原野。

“他很优秀。”我斟酌着用词，没有透露出我复杂的心绪，“只是刚进公司，比较忙。”

老师了然地点点头。

“能请您这边介绍一下福利院的情况吗？”

即便我早就从警方那边了解了福利院的大概状况，但我还是顺着我们的话题，让我们的对话更加自然。

老师带着我们在福利院里转了一圈，还怀念地和我们提起了原野和牧周语的事。

“他们两个人都很机灵，什么事都能很快学会。当时我还担心，他们俩到领养家庭会不太习惯。”

“不太习惯？”

“他们离开院里的时候已经记事了，我们也担心他们会和收养家庭有摩擦。”

“他们被领养的时间比较晚吗？”我装作无意地提问到。

身体健康、智商没有问题，这样的小孩在福利院应该很快就会被领养才对。他们两个人却到了记事的年龄才离开福利院，恐怕是严骛的安排。

“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好的领养家庭，总是最后改了主意……”说着说着，老师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不过她很快把话题转回了“正题”上，“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安排活动呢？”

“我们预计在暑假，那样的话，学生也可以来。”

“我们这边看看时间，和你们对接一下情况。除了你们，还有其它企业要参与吗？”

似乎对于义工这样的事的流程很是熟稔，老师和我们提问起了关键的事项。

还好来此之前警方对我有所培训，否则就要在这样的事上露馅了。

我一项项地回答着老师的问题，让她更加信任我们。

到了稍晚的时候，她留我们吃了一顿晚饭。

告别时，她还挽留我们到，院里还有客房，这里的夜路不好走，不如暂留一晚。

不如说，这就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发展。

我们客套地推拒了一阵，最终在院里留宿。

我和小警cha都有自己担忧的事，到了福利院熄灯的时候，我和他都还醒着。

只是任务在身，出于职业操守，他也没有和我聊天的兴趣。我百无聊赖地凝视着天花板放空自己，却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响。

和我一起的小警cha立即警觉地起床，缓缓来到门边，询问是谁。

却见一个小小的脑袋冒了出来，哭着和我们求助，说是有小伙伴跌进福利院的池塘里了。

闻言，我们连忙让他带路，前往了那个地方。

小警cha叮嘱我带孩子去找老师，然后自己热身下了水。我看着光线昏暗，也十分着急，连忙背着有点腿软的孩子找到了老师。

老师叫来了了更多的人，大家都往池塘边去了，而我被安排留在院内，别让其他孩子跟过来。

我在老师的屋内惴惴不安地坐着，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在极度的紧张当中，我没有注意到周边的响动。

等感知到一双手落在我的肩膀上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人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来到了我的身后。

我顿时肌肉紧绷，而那个人却亲昵地把脑袋放在了我的肩上。

“你果然还是来了。”原野像是撒娇一样和我讲到。

只是在经历过那一切之后，我对于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已经形成了一种下意识肌肉紧绷的反射。

我没想到，他真的敢出现在这里！

“原野？！”

我想要扭过头去看他，原野却用手臂拢住了我的脖子，不让我转身。

“你来这里，是想要了解过去的我和你，还是为了抓我？”他的语气轻柔，像是在和我寒暄冷热。

被他看穿了心思，我张了张嘴，没法给出一个答案。

我的心绪像是混乱的洋流，几种心情争抢着我的理智和声带，它们碰撞着，让我不知从何说起。

原野似乎也对我没法给出一个他想要的答案早有心理准备，他只是叹道：“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和你们回去。”

“……你还能躲多久呢？”现在的侦查手段，可比二十年前先进太多，就算原野再有反侦察意识，也不可能逃过天网恢恢，我低声劝他到，“警方还没有对你发出逮捕令，可是如果你继续这样对抗下去——”

原野叹了口气。

我感觉到他抓起了我的手，把我因为紧张而手指蜷缩的拳头打开，将一个物件放了进来。

我低下头，仔细去瞧手心里的东西，才发现是先前在被他软禁的地方，他给我注射药物用的针。

我扭头去看原野，他露出了一点惆怅又无奈的笑容。他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干脆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原野！”我捏紧了笔，担心它从手心滑落碎裂，“你要去哪里？”

他的脚步顿了顿，但终究没有选择停驻。

“你知道下一次能在哪儿见到我。”他留下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打开了房门，跨过台槛走了出去。

我愣了愣，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当即起身冲出去想要抓住他，却没想到只是愣神一两分钟的功夫，原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福利院里的房屋结构并不复杂，我在来之前，就已经熟稔于心。可是就当我想要把他搜寻出来的时候，却被突然造访的孩子们包围住了。

大人们都出动去救落水的孩子了，这些年纪还小的孩子没了大人的照料、不入睡，于是和更大的孩子相约来到了老师的屋子里，想要了解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只好在老师回来之前安抚他们的情绪，不要让事态变得复杂。

等老师们处理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白了，不少孩子甚至倚着桌椅就睡着了，手上还捏着没有收好的玩具。

管事老师安排其他老师把孩子们都带回各自的房间，才和我们表达了歉意和谢意。

溺水的孩子没事了，只是受到了惊吓，恐怕需要休息几天，而一身湿的小警cha也去洗了个澡。

等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只好和老师们告辞，返回了Z 市，给我安排的新的住处。

我一路上都有些恍惚，先前发生的事，让我很难对陌生人产生信任感。

直到老刘来了，带我去福利院的小警cha离开，我才把原野交给我的针递给了他。

“你，见到他了？”老刘却没有急于取过那支笔针，他只是看着，脸上带着一点担忧，“他有没有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他只把这个给了我，然后就走了。”

“他还说了什么其它的话吗？”

我回想起原野离开前留下的奇怪话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刘：“他说，我知道下一次应该去哪找他。”

老刘沉思了一会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转而问到：“这支药，你打算怎么处理？”

“留在我身上也很危险。”假如这真的是什么神药，而那帮想要用我做实验的人，又怎么会不想得到它呢？与其留在我的身上，倒不如让警方代为保管，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吧。

老刘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拿过了那支针。他细心地把它收到自己外衣的内部口袋里，还拉上了拉链。

在老刘向我提出下一个话题之前，我主动和他提起了我的发现：“原野他……好像已经做好了被你们找到的准备。”

“只是现在不能”，这样的话语背后的潜台词无疑是，他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后果。

老刘欲言又止，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这药其实在十多年前，就有临床使用的可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