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谢朝恩刚离开霍朝焕住处,Bryan就找上门来,她靠在椅背上搅着咖啡,Bryan倒是坐的端正。
经历了死而复生的大起大落,又有祝凯泉当幕后军师,Bryan是很会谋划的。
他保持着在启泰养成的高效性格,开门见山地切入主题——他想去华卓。
咖啡杯外冒着因冰块冷气凝结的水滴,Bryan招呼服务员套上杯套,谢朝恩再度接过咖啡,“华卓要换帅了?”
“不是换帅。”Bryan摆摆手,“是副总的位置要动了。”
哦,谢朝恩恍然大悟,第一大财团在董事会列席的副总说换就换,霍朝焕还真是强势到说一不二。
但这瓜保熟吗?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每次变动前都会有各种小道消息偷跑。
哪怕是当初霍朝焕履新助企会,也是提前一个多月就有了各种猜测,最后果然靴子落地,只是没有媒体敢报道罢了。
当初传出来的证据也很幽默,据说是有人在助企会前蹲点,看到霍朝焕的车出入大楼,由此坐实这一消息。
但华卓这个嘛···一直说要换要换,但一直没实际动静,估计拉锯的厉害。
“没听到消息呀。”她抿了口咖啡。
“还在保密阶段。”Bryan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本周四的表决会已经通过了。”
周四?
周四霍朝焕不是在家陪她吗?
“霍副会长很关注华卓,但他周四应该没去表决会吧。”
Bryan点点头,脸上表情有些微妙,“是的,老板周四有事,让邹惟莘替他去的。”
说着,Bryan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局势本来就微妙,华卓董事会同意,但冯董要留那个副总想拖时间。驻华卓的上层工作组不赞成临阵换将。梁主任代表大领导也参会了,明确要保人,但对于那位副总或去或留态度暧昧。”
谢朝恩知道霍朝焕想在华卓推试点方案受阻,但具体是哪个副总反对就不得而知了。
但能看出来,这个副总也有点东西,能和霍副会长拉锯这么久。
Bryan道:“现场腥风血雨,邹理事没压住场,霍老板远程指挥,最后梁主任投出关键一票,这事才成。”
听到这,谢朝恩不免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霍朝焕会有这么重要的事情。
虽然她当时可能也听不进去,但周四她就恢复正常了,霍朝焕完全可以离开。
不过梁明宪什么时候开始管这些事了?这岂不是比以前更忙了?也不知道顾京帆能不能给力一次。
旋即,另一个疑问浮上脑海,“邹惟莘去的?”
她微微皱眉,敏锐捕捉到了关键点,“这种级别的人事更换表决,不应该让施会长出面吗?”
结果也很明显,邹惟莘虽也是大佬,但压不住这个场。
闻言,Bryan脸上露出一个让我来教教你的表情,“惟莘能代表霍老板在助企会的意志,关键在霍老板,而不在助企会。”
确实如此。
助企会是半官方组织,主要是用大企业资源资金扶持小或困难企业,这对大企业来说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尤其是去年提出脱钩改制,若脱钩后影响力下降,以后工作就很难开展了。
这也是霍朝焕为什么能力排众议当选副会长的原因之一。
他背景深厚又长袖善舞,关系网四通八达,影响力极大极广,是实际主持工作的不二人选。
他个人的面子,其实大于协会面子。
邹惟莘代表他,远比施会长亲自到场各有威慑力——毕竟施济平才是正职,总不能说正职代表副职吧。
但邹惟莘毕竟不是霍朝焕本人,遇上那群人,气势还是弱了些。
弱一点,就像在野外露出带血的伤口,瞬间群狼环伺。
哪怕会前沟通完毕,可一旦会中流露出一点微妙,人家抓住机会,该翻脸的还是会毫不犹豫翻脸。
斗争局势千变万化,不到最后一刻,所有人都不会轻易下牌桌。
有时候调令都下发了,尚且能连夜追回来重议。
更何况还在讨论中呢。
周四缺席,虽然有她的因素,但谢朝恩觉得,本质上还是因为霍朝焕够大胆够狂妄。
“原来如此。”
难怪霍老板今早离开前说什么欠了人情,得请人家吃饭云云,想必指的是梁明宪的关键一票。
谢朝恩看向Bryan,嘴角露出一个略带惋惜的弧度,“但以你的能力资历,只当个副总是屈才了。”
一听这话,Bryan连连摇头,正色道:“不能这么类比,华卓是有级别的,而且霍老板很关注,意义不一样。”
这是实实在在,没有一点掩饰的大白话。
谢朝恩笑了笑,看向咖啡厅外车水马龙,“正因如此,这个枕边风不好吹,也不合适。”
想想也很幽默,她一个在万策集团艰难求生的员工,还能管起第一大财团华卓的弯弯绕绕了?
都是霍朝焕干的好事。
次日周一,万策集团总部大厦,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谢朝恩拿着文件去用印,董办总办办公区域竟然空无一人。
集体罢工?
她拉着人事部的泉姐一起打咖啡,泉姐压低声音,“听说下午有要客到访,临时通知的,董办总办紧急培训呢,你要是不着急还是等会再过来吧。”
嘶…这么大阵仗?
直到下午,看见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拐角,谢朝恩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阵仗。
前方走廊传来一阵意气风发的笑声,她正被Mike吴拉着吐槽众诚,百无聊赖抬头看一眼,战略发展部的刘总走在前面叽里呱啦介绍,游董、邓总及一种高管面带微笑簇拥着三位贵客。
为首的贵客她很熟悉——是梁明宪。
心脏仿佛漏掉一拍,她愣愣地看着,梁明宪目不斜视,直到高管们走远,身旁传来同事们的讨论声。
“上面来人检查了?”
“不是,那三位是…的。”
“omg,不会是来选万策证券一把手的吧?”
“你小子说话小心点。”
“确实有可能啊…”
万策集团作为航母级企业,横跨各个商业版图,其中最大的子公司就是万策证券。
集团历任一把手,除非外调,一般的内部晋升途径就是万策证券董事长到万策金控董事长再到万策集团董事长。
万策证券子公司是必争之地,一把手位置又空悬久已,这也是林主任和钱总刺刀见红的原因。
但谢朝恩知道,梁明宪他们来,不是选子公司一把手。
万策要变天了。
很巧,她被抽中了,在访谈名单里。
林主任也知道平常对她不好,担心她会趁机乱说,特地让猫哥提前跟她打招呼。
瞎操心,这种访谈都有记录留存,她才不会拿职业生涯开玩笑。
推开会议室的门,灯光很亮,两人问话一人记录,她走到梁明宪面前坐下。
怎么都没想到,时隔半年后后第一次和他正儿八经坐下来聊天,会是在这种场合。
前面已聊了十来个人,梁明宪依旧目光灼灼,未有半分倦意。
他身旁的男人开口道:“你好,我们的谈话时间预计10到30分钟左右,在此期间内,会针对万策集团组织建设、业务情况等方面展开问询,所有内容均记录在案,请如实回答,不得隐瞒不得捏造,结束后需对谈话内容签字确认,如有疑问,请现在告知。”
她抬头看向梁明宪,他面容沉肃,这一刻,他们没有回避彼此的目光,全然公事公办的态度。
朝恩不由想起三年前,晨起雾蒙,她去湖边看日出,捡起了一首诗。梁明宪也是来看日出的,他陪同领导下榻西湖宾馆,天色朦朦,领导还睡着,他才得空出来。
他说,这首诗是他抄的,字不好,准备烧了。
那时她刚工作,年纪不大,心思却很通透,她看破不说破,将诗递给他。
梁明宪见她这样痛快,反倒舍不得了,他将纸片握在手里摩挲,她见状,直接将纸片抽出来,掏出打火机,“噔”的一声就烧成了灰。
“太阳快出来了,我不点燃它,太阳也要点燃的。”
可太阳没有出来,没能看成西湖日出,她很遗憾,说:“我明天还要来,就不信碰不到。”
她看向面前的男人,问:“你呢?”
那时,他的头发被西湖的料峭春风微微吹起,他回答:“我不说不确定的话。”
第二天他还是来了,等日出得提早来,但他们来的太早了。
她看着蓝调时刻的湖面,犹如忧郁朦胧的老电影,男人在静谧的天空下,融在这诗意之时,可朝恩觉得,他脱离于此刻弥漫的游弋,如同昨日的诗,他似乎只是享受文学的审美格调,而确无软弱消沉之意,格外显得刚强。
朝恩却忍不住笑了,好似幕布外的闯入者,见男人回头,她说:“我想到了一个小说经典场景。”
“哦?”他挑挑眉,似有好奇。
她谈起《红与黑》里于连在悬崖峭壁注视雄鹰。
梁明宪朗声而笑,“这是西湖,没有雄鹰。”
朝恩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一点轻巧的笑。
“不,你错了,这里没有于连,但有雄鹰。”
她说着,注视面前男人,他的眼睛平静锐利,相望间,又骤起波澜。
她双脚踮起,可梁明宪身材高大,朝恩皱眉,又伸手揽下他的脖子,在唇间留住蜻蜓点水的一吻。
梁明宪没有推开她,她也没有离开他的唇,说话间,二人唇瓣摩擦,朝恩问:
“你有很多女人吗?”
唇齿相依,朝恩听到了他的呼吸声,他低头注视着,伸手揽住她的腰,于是又听到他胸膛里扑通的心跳。
他说:“没有别人。”
朝恩的手指在他后颈摩挲,“我不信。”
梁明宪却没直接回答,只轻轻贴上她的唇。
对啊,这没有别人。
朝恩将他揽的更紧,唇齿交融的一刻,梁明宪环在她腰间的一只手移到后脑勺,另一只紧紧箍住她的腰肢。
良久,喘息声蔓延在蓝调时刻,朝恩有些发软,借力靠在梁明宪怀中。
朝恩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这只是我们见的第二面,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不怕我是变态杀人魔?”
梁明宪也笑了,双臂微微收紧,二人贴的更近,他眉眼低垂,呼吸都变重了,可声音却轻的像在云边飘似的。
“那别在这儿抛尸。”
直到对面的问询声再次响起:“如有疑问,请现在告知。”
她轻闭双眼:“无异议。”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她想,有些话她一定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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