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学长，系里的导师找我有些事，我现在必须过去一趟。”

齐夜的眼神看上去真的很抱歉，他看着范岩似乎还不想就这么离开。

“你先去吧，有什么事晚上再说。”范岩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想明白了，与其自己这么胡猜乱想、疑心重重的，不如早点把话摊开来说。

“好！下了课我等你一起回去。”

陆寅知目送齐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转头又看向范岩。

“所以你准备怎么跟他说？直接质问他跟徐越华是什么关系?”

“怎么会。”范岩也看向陆寅知，“他毕竟是学弟，而且我还寄人篱下，就冲这点我也会好好跟他聊的。越华的事故确实存在着太多疑点需要去弄清楚，如果他这里真的还有什么与之有关的信息，我也希望他能够告诉我。”

“看他那个样子，你问什么他可能都会知无不言。”

“啊？我之前也一直觉得他人不错，不过我怕我看错人。”

陆寅知笑笑，他知道范岩不是那样城府深、做事冲动的人，只是鉴于他前段时间的精神状况，他想确认他和齐夜之间不会产生什么不必要的矛盾，毕竟现在范岩住在他家里是安全的。至于齐夜的心思，如果他猜的没错，那就只能等范岩慢慢去体会了，体不体会得出来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了。

“看人是要慢慢看的，不急于一时。”

“这倒是，总之我会找机会跟他好好聊聊的。”

范岩不可能读得出陆寅知话语中的深意。他们下午都有课，他答应了陆寅知有事随时跟他联系，然后就去教学楼了。

下午的课上，范岩打了几个喷嚏，感觉昏昏欲睡。加上中午只吃了一个三明治，胃也有点不舒服。

勉强撑过了两节课，他边朝楼下走，边给齐夜发消息。虽然两人约好了下课一起回去，但他没有特地去看齐夜的课表，可能时间上赶不到一起。

教学楼下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背着单肩包，一手插口袋，一手正看着手机。只是简单地往那儿一站，就吸引了路过的男生女生的眼光，时不时会有人往他身上瞄两眼。

可能是发觉陆续有人出教学楼了，那人收起手机抬起了头。

“学长！”他一眼便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范岩，笑着迎了上去。

范岩编辑一半的消息还没有发送出去，三两下删除之后，也朝齐夜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他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齐夜补办学生卡期间，他们为了方便合用一张卡吃饭，确实交换过课表。他猜想齐夜应该是看了他的课表才来这里等的。

“可以回去了吗？”范岩没看齐夜的课表，但人既然来了应该接下来没课了，便委婉地问了一声。

“嗯，我的车就停在前面，走两步就到。”

齐夜说的是他那辆二轮自行车，范岩已经有段时间没坐了。

一路上，齐夜还是骑得很稳，遇到颠簸的路面都会骑得慢下来。

遇到往上爬的破道时，他会用点劲，范岩在后面说要下来走，被齐夜拦住了，让他不要动，然后自己更用力地往前骑，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似的。到了下坡的时候又突然放松，让车轱辘顺风朝前驶去，范岩被冲得忍不住抓住了齐夜腰两边的衣服，等俯冲过去了才放手。

微风中，骑着车的俊美男生红了耳廓，只想把这段路骑到地角天涯。

一回到家，范岩又连打了两个喷嚏。经过刚才的风一吹，这场感冒算是做实了。

齐夜把房间的空调打开，回头看见范岩在擤鼻涕。

“是不是着凉了？我给你找点感冒药，你先坐下休息一会。”说完便要去找药箱。

“没那么严重，还没到要吃药的地步，我休息会儿就行。”范岩让齐夜别去找药了，齐夜又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来。

“学长，你先休息，我去做饭。”说着，又进了厨房。

范岩也不好意思真坐着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学弟给自己做饭吃，像个大老爷们一样。空调打上来之后，房间暖和了很多，他也没刚才那么难受了，便起身去厨房打下手。

齐夜见他进来，原想让他去休息就好，可是想起上次在餐厅的谈话，就没再坚持。

他们就着冰箱里的菜，简单做了三菜一汤。

吃完饭，齐夜又煮了一碗甜姜汤，说是给范岩驱寒。范岩喝下去后确实暖和多了，只是感冒没那么快好，鼻涕还是不停地流。

范岩惦记着今晚要跟齐夜谈话，强撑着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

齐夜看着他红红的鼻头，心头一动，但很快压下心里的悸动，对范岩说：“学长，今天早点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好点了再说。”

“可是......阿切！”

范岩擤了擤鼻子，他虽然想早点把事情说开，但也架不住病毒的攻击。

结果这天晚上，齐夜还是找出来药箱，给范岩喂了药，让他早早睡下了。

可能是吃了药的关系，范岩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外面似乎下起了茫茫大雪，白色的雪花飘落到脸上、脖子上，化开的瞬间让他冷得全身颤抖。他本能地想要去寻找温暖的地方，一转身，便像是来到了一处火源，目光所及全是一片火红。

眼前是滚烫的火，身后又是冰冷的雪，范岩身处在两个极端的温度里，任由身体发出一身冷汗。

就这样煎熬了一会儿，他觉得脸上和脖子好像被什么湿润的东西攃拂，拭去了雪化成的水，紧接着身体上的汗水也被轻轻拂去。感觉很舒服，渐渐把他从冰火两重天的困境中拉了出来。

范岩又沉沉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又一阵的手机震动声催着醒了过来。

一开始他还没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响了，睁眼的时候人还有点浑噩。手扶着额头撑起来，发觉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贴了退热贴，才想起来自己感冒发烧了。

他打开床头灯，忍着浑身不舒服去找手机。

那震动声短暂停了一会后，又急促地响起。不知在他睡着的时候已经响了多久了。

终于在书桌上找到了响个不停的手机，在接起来之前，他看到手机屏幕上“anonymous”的英文。

范岩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倏然想起之前在出租公寓里接到的那通电话。当时是打到座机上的“未知来电”，而这次是手机上的“匿名”显示，范岩立马就把这两个电话联系到了一起。

不知想到什么，他猛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等了一会果然没人说话，他尝试着开口：“你是谁？”一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在这万籁俱寂中，范岩能听到轻微的压抑的呼吸声，证明电话那头是人，而不是牛鬼蛇神。

又一阵无言后，范岩再次开口：“是不是因为许越华？”

“......”

电话“啪”得一声被挂断了。

范岩将这段通话的录音文件保存到手机里，他接起电话的同时就点开了录音软件，或许事后能通过高科技手段从背景声里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他抚了抚手臂，因发烧而起的薄汗让他感觉身上有点黏糊，但不至于到不舒服的程度。

桌上放着一杯水，他想拿起来喝一口，润一下刺痛的喉咙。没想到，手臂竟像被抽走了力气一样，没拿稳的杯子直直摔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就像梦里雪化成的一滩水。

“学长，没事吧！”

齐夜推门进来时，正好看见范岩拿纸巾擦地上的水。他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迅速从隔壁房间赶了过来。

他看到一地的碎玻璃，赶紧把范岩拉起来远离。

“学长，地上我来弄就好，你的烧还没退，去床上躺着吧。”

他不由分说地把范岩带到床上躺下，然后去外面找了工具，仔细把地上的玻璃渣都捡干净。收拾完后，又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范岩手上。

“谢谢。”范岩看着齐夜忙前忙后，心里也不无愧疚。他摸摸头上的退热贴，又想起刚才睡得迷迷糊糊期间，应该是齐夜在照顾他，替他擦汗。

他看了眼时间，才凌晨2点多。齐夜像是一夜没睡，一听到动静就第一时间过来看他的情况。

范岩实在不想再麻烦他更多，便说：“这么晚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我已经好多了。”

齐夜“嗯”了一声，手上却把他额头上的退烧贴撕下来，用冰凉的手背去试温度。

“应该还没有完全退下来，我去拿体温计再量一下。”

不等范岩开口，便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范岩看到他手里不仅拿着体温计，还有一条毛巾。

“身上出了汗很不舒服吧？你现在还不能洗澡，就用湿毛巾擦一下会清爽一点。”

“谢谢。”面对齐夜的体贴，脑子混沌的范岩只能机械地说出“谢谢”两个字。

他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和手，又量了体温，37.4℃，还有点低烧。

“难受得厉害的话可以再吃一颗药，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好不好？”齐夜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地问范岩。

“已经好多了，不吃药也没关系了。”范岩忍不住看向齐夜，“倒是你......谢谢你照顾我，快去睡会儿吧。”齐夜的脸上看不出疲累的样子，倒是一脸对自己的病情很紧张的样子，这让他更加愧疚了。

“我等学长睡了再去睡。”

“......”

范岩：“那，要不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