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露了一束月光进来，正好落在范岩的眼睑。
说不清是这束光的缘故，还是半夜惊醒的缘故，总之他睡不着了。
虽然床有够大，足够两个大男生睡，但显然齐夜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睡，从躺下到现在一直是一个姿势，沾着床边的一点位置动都没动过，连范岩都能感受到他僵硬的睡姿。范岩也不敢靠他太近，深怕把感冒传染给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简直能凑成一桌牌局。
慌鸡未鸣，只有树叶不时传来沙沙作响声，显示着存在感。
房间内的静谧很快被打破。范岩的喉咙总有点刺刺干干的不舒服，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吸了几下鼻子。
“学长。”很快传来了齐夜的叫唤。
随着这声“学长”，他人也稍稍倾过身来看范岩的情况。
“要不要再喝点水？”
“咳咳，没事。”
范岩看他没躺回去，也转过头：“抱歉，打扰到你睡觉了。”
“没有，我没睡着。学长也睡不着？”
“嗯，还在想些事情。”
齐夜：“......想什么，睡不着的话，可以跟我说吗？”
范岩思忖了一下，干脆靠着床头坐了起来。齐夜也跟着坐了起来，把床头的小夜灯打开。
“既然都睡不着，不如说说话？之前你不是说有话想找我谈的。”
“嗯，好。”一边说，齐夜一边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递给范岩。
范岩心情有点复杂地接过水杯。齐夜照顾自己的这些举动不像是装出来的，虽然一个大男生被这样照顾其实有点尴尬，但是偶尔享受这种温柔对待还是感觉心里很暖，尤其是刚有过不好的经历之后。连的之前的那些猜忌也瞬间消除了不少，只想快点跟他把事情聊开。
看着范岩喝了几口水，齐夜问：“喉咙好点了么？”
“好多了。对了，你想谈的是什么？”范岩虽然有点迫切，但也想先听听齐夜要说的事。
齐夜没有马上回答，略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交叉紧握的手，才慢慢问道：“学长最近，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对于这个问题，范岩心里想着该怎么回答。他最近是一直有点刻意回避跟齐夜的接触，扪心自问，因为跟自己关系很好的学弟有可能成为情敌，他确实有点生闷气。但更多的，是不能确定齐夜在许越华的事故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那种既产生怀疑又责怪对方不主动告诉自己的心情，是生气吗？
比起生气，说是焦虑、甚至不信任也许更确切一点。但表现出来的行为，或许会让对方觉得他是在生气。
迟迟没有等到范岩的回话，齐夜有点不安地抬眼朝他看去。
“学长不想说吗？”
“不是的。”范岩赶紧否认，“只是有些跟许越华的有关的事情，我一直很想不通。他出事故之前，你是不是打过电话给他？”
见齐夜不解的样子，范岩又补充道：“第一次看到你手机号码的时候，我就说过有点眼熟，因为手机号码的后几位数正好是我的生日。后来才想起来，我在越华的手机上看到过你的来电，那天正好是他出车祸的前一天。你们应该没有存过对方的号码，至少他没有存你的，所以我猜你们的关系应该没有那么好？那为什么你会在那天给他打电话呢？”
“你说我给许越华打过电话？具体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明明是范岩先问的问题，齐夜好像比他还迷茫，反过来问他。
“你不记得了？那天是9月14号晚上，我大概在晚饭时间回家，越华正在洗澡，就是在他洗澡的时候我看到你打来的电话。你知不知道学校有个表白林？经常有学生会在14号那天在那里表白心意或者约会的。那天他特地打扮了一番才出门的，我后来才想到，那天晚上他会不会也是去那里。”
“怎么会这么想？就算打扮过才出门也不一定就是去表白林吧？”齐夜接着问。
“之前我也从没往那个方向想过，甚至也没在意过他晚上要去哪里。但是后来在他房间整理的东西的时候发现了那个和合符，你也看到过的，我才会联想起来。”
范岩顿了顿了，问道：“所以你真的不记得那天有打过电话给他？以前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这回又轮到齐夜不说话了。他剑眉略皱起来，看着自己的手在思考。
范岩觉得奇怪，但也不催促他，抱着水杯等他开口。
“学长你刚问我知不知道表白林。”没等多久，齐夜就开口了，“我知道的。9月14号那天晚上，我还去过那里。”
两人互看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范岩问：“你去了那儿？那你有没有碰到越华？”
“没有。”齐夜摇摇头，“我没在那里看到他，也不知道我打的那通电话是他。去之前我确实打过电话给一个人，但我其实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收到过一封信，那封信上留了联系方式，但是没留名字，约我在9月14号去那片林子里。”
齐夜没有明说，但范岩猜到那应该是一封情书，否则不会约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
还有一点齐夜没告诉他，是因为那封信里面提到了范岩的名字，他才会去赴约的。
“那天我没等到人，以为是恶作剧，就走了。至于那个电话......应该是我打的，出发前我照着信里留下的号码打过去的，可是没有打通。”
“......”
范岩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齐夜给信里留下号码的人打了电话，而那个电话极有可能就是范岩在许越华电话上看到的那通。他刚刚很肯定地猜测齐夜收到的是一封情书，如果上面留下的号码就是写情书的人本人的话......？！
“......你不会是在说，许越华给你写过情书？还约你去表白林里准备向你......表白？”范岩的三观有点被震碎，他虽然对那些有特殊爱好的群体没有排斥或者歧视，但也从来没想过特殊群体就在自己身边？还是自己曾经的好室友兼好兄弟！
“在今天之前，我确实不知道给我信的人是谁。不过现在......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齐夜没有否认“情书”的说法，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范岩一时说不出话来，这种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根本就比他原先种种捕风捉影的胡乱猜测还要胡乱。
齐夜一直观察着范岩的反应，他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但见范岩不能接受的样子，心下也很郁闷。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还是齐夜先开口：“几个月前的通话记录应该没有保留了，但是我对数字还是比较敏感的，看过一遍能记住很久。”齐夜对上范岩的视线道：“你应该有他的电话号码，可以念给我听一遍吗？说不定是我搞错了，还是核对一下比较保险。”
范岩回过神来，也觉得有道理，赶紧放下被他捏出汗的水杯，拿起手机。
手机里许越华的号码还在，他点开来念了一串号码。
齐夜在他打开手机通讯录的时候也看过去了，看到那个号码的瞬间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就是这个号码。”他对自己的记忆很有自信。
再次对上范岩的眼睛，里面还是有很多不置信、疑惑。齐夜想看清楚里面有没有对同性恋的恶心或者排斥，但范岩很快扭头又看回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