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昏迷不醒已逾两月,废后下葬,这段时日太女把持朝政,俨然已是这大周天下真正的主人。
朝堂上的大臣和宫里的人都知道,女帝许是再也醒不来了,已有不少太女党的大臣意图拥太女登基,更有其他党派的大臣临时倒戈,意欲奉昏迷不醒的女帝为太上皇。
“殿下,今日也要去那处吗?”
每日处理完政务,林稷都会例行去那偏僻小屋瞧瞧林皎霞的情况,阿礼看天色,也快到时候了。
“不了,今日我乏了。”
况且,她这六妹每日都和失了魂似的,她也失了再去多看的兴致,眼下,还有一件事更重要,亟待商榷。
“唉,阿礼,近日许多部分大臣奏请让我继位,尊母皇为太上皇帝,可母皇毕竟还在,本朝又无先例,我若是应了他们愿,岂不是不敬不孝?”
“是有些难办……”
储君毕竟不是真正的君主,许多决策无权下达。比如还被禁足的丽妃,还被关在小木屋的六殿下,林稷都处置不得她们。
“罢了,不说这事了,”林稷轻锤有些发酸的大腿从龙椅上站起,“都过去这么久了,派出去的人马还没找到江答应与七妹吗?”
一提起这事,阿礼也犯了难,他们是将附近的村子都搜了个遍,没有一点二人的踪迹。
想来,她们早已离开了临安京周边,不是那么好找的了。
“回殿下,只知答应与七殿下出宫后曾拐进一条小巷,而后就失了踪迹,把守城门的护卫也没有见过她们。”
“巷子附近的人问过了?”
“问过了,他们皆未见过答应与公主。”
林稷不由咋舌,持续二月有余的搜查,耗费了不少人力财力,秋风萧瑟,暑气早已消散,若是寒冬来临前还找不到,她也只能放弃。
“我不甘心。”
林稷重重锤了一下桌面,只有这短暂的疼痛,能提醒她不要忘记报仇。
*
到达蠡渚二月有余,为了避人耳目,贺灵韫平日并不常出府邸,她又急于了解京城的近况,好在那位车夫神通广大,每日用过午膳后,都能把最新的动向告知她。
“贺小姐,京城今日与往常无异。”
又是如此。
贺灵韫支他退下,看着碗里几乎没动几口的米饭,叹了口气。
阿想上前替贺灵韫收拾了碗筷,安慰道:“驸马您就别叹气了,奴婢常听人说,有时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公主在宫中一定还好好的。倒是您,这段时日茶饭不思,若是公主回来看到了,定要怪奴婢没督促您好好吃饭,要责罚奴婢呢。”
“可……”贺灵韫将手停留在肚子上,“我最近实在没有胃口。”
在家中时,自己的饭量虽不大,可吃个小半碗的米饭不是问题,也不知是那几日乘船伤到了,还是因换了个地方有些水土不服。
“……唔!”
贺灵韫又感到酸水上涌,连忙用手捂着嘴往屋外跑,阿想跟在身后替她拍背,急得眼泪都要哭出来了。
“驸马,你这是伤到身子了,就让奴婢去帮您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贺灵韫吃得不多,只吐出些酸水,她捏袖擦拭嘴角,正要说“不必”。初到蠡渚,近两月府上开销大,又没有收入,手里的积蓄是越来越少,她不得不控制开支,为将来着想。
又怕有朝一日皎霞归来看到她这副模样忧心,贺灵韫倚门点了点头,从袖口摸出几块碎银塞到阿想手中。
“慢去慢回,莫要急,路上小心些。”
贺灵韫虽是交代了阿想莫要心急,可她却是动作快,一刻钟的时间就将郎中请了回来。
“先生,这边请,我家小姐的屋子在这边。”
贺灵韫睡得并不深,二人刚靠近屋子,她就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若不是阿想及时进屋阻拦她下床,她非得到门口迎接郎中。
“先生,这位就是我家小姐。”
阿想将郎中引至床边,搬来一把椅子招呼他坐下,又热情地将他的箱子抱住。
“我家小姐自两月前乘船后便一直食欲不振、反胃、干呕不止,您快帮她瞧瞧,到底是因何引起的。”
这名郎中是位中庸男子,听了描述,心里隐约有了猜测,问道:“在下冒昧,请问小姐婚嫁否?”
阿想抢答道:“这是当然,我家小姐成婚一年有余,不过先生,这与她的病情何干?”
“阿想莫急。”贺灵韫转看向郎中,“先生,您慢慢来就好。”
“好,好嘞。”这郎中见贺灵韫谦逊知礼,心情愉悦稍许,用手揪着自己的胡须,笑得甚是慈祥,“还请阿想姑娘拿出里面的脉枕,让老夫为小姐把脉。”
阿想按要求打开箱子,将里面的脉枕垫在贺灵韫手下,这郎中就一手抚须,一手搭在贺灵韫的寸口脉上探着脉象。
“哈哈……好啊。”
果然如他所料。
贺灵韫收了手,和阿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先生,我家小姐究竟是生了什么病?您怎么大笑不止呢?”
“不,不……”这郎中依旧是摆手微笑,“小姐不是病了,您这是有喜了!”
“有喜!”
“……有喜?”贺灵韫将手攀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迟疑道,“怎么会呢?我……”
“在下不会弄错的,”郎中开始收拾箱子,“小姐可还记得,上一次来月信是多久之前吗?”
贺灵韫支着头想了想,似乎很久了,她是乾元,来月信这事本就稀奇,忘了也在情理之中,是以她从未将自己的不适与“有喜”关联起来。
“应当是三月前……”
“这就对了,那在下还有一事冒昧,请问小姐上一次行房是在何时?”
贺灵韫尴尬地看了阿想一眼,阿想瞧出了她的不自在,自觉走出屋在外候着。
“……应当是两月余前。”
贺灵韫声如蚊呐,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房中秘事,这感觉并不好受,她的脸颊火辣辣得疼,不再好意思看郎中。
郎中见多了这场面,笑呵呵地抚须,叮嘱道:“小姐可请官人买些蜜饯,吃下去许就好受多了,若是无法缓解,再让在下开药也不迟。”
听到“官人”二字,贺灵韫不可避免地想起被关在宫中了无音讯的皎霞,眼里闪过一丝晦暗。
“多谢先生叮嘱。”
“无碍无碍,你这样的小姑娘初为人母,要注意的事项有很多,在下不过是尽分内之事罢了。”
这郎中说着,从袖子里掏出阿想之前给他的碎银放在灵韫枕边。
“在下瞧着小姐合眼缘,这报酬又实在太多,就尽数还给小姐,若是以后有需要再唤在下,那时再给吧。”
在人生地不熟的蠡渚,贺灵韫心中一暖,忙不迭地说着多谢,可想说的话到了喉头,又变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在下定知无不言,也不会向旁人泄露了去。”
贺灵韫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了保证,这话也终于问出了口:“先生,我想问,若是乾元女子有孕,又该如何准备?”
“这……”
即便是行医数十载,他也从未碰到过这稀奇事,郎中忍住想要打量一番的眼神。
“在下愚见,从未碰见过此事,自也提不出什么意见,可有一事,在下或许可提醒一二,”郎中压低声,“坤泽与中庸有孕,最难的便是产子那一关,不少人因难产丢了性命。而乾元女子相较坤泽与中庸,更易遭遇产劫,小姐若是找不到好产婆,许是要吃苦头了。”
郎中说得直白,贺灵韫却是都听进去了。
“……会丢了性命吗?”
“小姐,这事并不是有十成的可能性会发生,还请小姐不要过早担忧,坏了心情。”
“先生说的对……”贺灵韫强按下心底的忧虑,正欲下床好好送郎中出门,才想起自己是有了身孕,到底是和之前不同了,“阿想,帮我送这位先生出门。”
贺念温白日都由乳母带在身侧,可这孩子实在认人,白日许能应付过去,到了晚上,真是不睡在贺灵韫身边不罢休,能扯着嗓子哭喊到夜半。
身旁无人共枕,小小的身子挤在自己的怀里,也算解了灵韫的部分相思之苦。念温也有六个月大了,在身旁养了四个月,白白胖胖,比别家的孩子都要壮实漂亮,也算不负其生母的嘱托。
“唉,和你的皎霞娘亲真像,都喜欢挤在我怀里睡觉,也不嫌热……”
贺灵韫轻抚小念温的后背,面上带笑,可脑中一想起皎霞的现状,又变得戚戚然,再也笑不出来了。
“念温,”贺灵韫喃喃着,也不知是说给怀中的小小婴孩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你说,你的皎霞娘亲若是回不来了,我一人在这蠡渚,又该如何过活?”
睡梦中的小念温似是听到了,攥紧的拳头松开,紧紧地拥住了贺灵韫。
“你的意思是,你会陪伴我吗?”贺灵韫带着念温的手攀上了自己的小腹,面上重燃喜色,“我、你,还有这个孩子,我们三人一起等她回来,她一定会回来的。”
后半夜,贺灵韫就抓住孩子的手,在脑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直至进入梦乡。
梦中,她与归来的皎霞紧紧相依,永不分离。
孩子来了,我在文案说过会有产子情节的,但孩子的名字我还没想好,cp 倒是想好了,我服了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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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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