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成狠狠摔在地上，坚硬的地板磕得他脑袋一懵。

裴暄恢复了一点力气，握着他脚踝的手使劲，将人一点点拉回来，翻过身来面对面。

“你刚才说什么？”

江玉成笑了，极有耐心地重复：“我说，我还喜欢裴暄。”

他的声音很小，混着浊重的气音。

随着嘴唇张合，一些粉色的血沫涌了出来。

“但我不喜欢你，严系舟。

“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但现在看，好像不行了。”

胸腔每一次起伏都泵出更多的血液，江玉成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身平躺，把裴暄的身影从视野里剥离出去。

牌位上的名字是他和严系舟，现在的“裴暄”到底算是裴暄还是严系舟？如果死一个人就能结束仪式，那么“江玉成”死才是最保险的。

好冷，好困。

江玉成缓缓合上眼睛。

他欠裴暄的已经无法弥补，只能来世再偿还。

如果还能有来世。

裴暄坐在卧室门口，沉默注视着江玉成失去体温的身体。

他不再捂着伤口，两人的血液混作一片血泊，浸透了衣服。

从裴暄身体里流淌出的黑影铺满了地面和墙壁，将这方空间牢牢罩住。

一些白色的光点在黑影笼罩的房间里游荡，怎么也撞不出去。

裴暄回想江玉成的话，盯着这些光点思考了很久。

最终他叹息一声，解下手腕上的红绳，珍而重之地系在了江玉成手上。

红绳一接触皮肤就飞快地融入血肉，江玉成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一条红光自裴暄手腕腾起，蜿蜒而上，四散的白色光点慢慢拼凑出一个浅淡的人形。

江玉成的虚影闭着眼，一动不动地漂浮在半空，只余下与裴暄相连的红绳，光芒有节律地悦动，宛如脉搏。

裴暄伸出手，虚虚地抚上这张脸。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但没关系，我会努力，把我们的时间再延长一些。”

樊晨心虚又紧张地站在楼梯间放哨，此时如果有任何一个人路过看见她，都会心生警惕。

好在此时是工作时间，直到陆舒撬开门锁，也没有一个邻居路过。

房间里的陈设十分温馨，阳光从窗户泼洒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灰尘，住户走之前显然打扫过，地面和桌面都干干净净的。

樊晨提心吊胆地检查过每个房间，茫然地放下手里的榔头。

“他们出门了？”

陆舒沉默着站在玄关，欲言又止。

樊晨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你想说什么？”

视线触及到她脖子上厚厚的纱布，又连忙递上手机：“你打字。”

陆舒摇摇头，哑声说：“这里死过两个人，一个是除秽师，还有一个……是普通人。”

某个荒僻小镇的后山，三个壮年村民叼着烟挖坟。

年纪最大的那个在另外两人的眼色下，一边挖一边不无试探地问：“小老板，现在国家都要火葬，咱这个土葬有什么讲究吗？”

虽然看在钱的份上接了活，但他们心里还是有点犯怵。

都说人不可貌相，这小子看着斯文，还留着长头发，看着像读书的，但特地拉到荒郊野岭埋人，说不定是个杀人犯呢。

被称作老板的年轻人正靠着粗壮的竹子摆弄手指，好像捏着什么东西一样，闻言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没什么讲究，这是我弟弟的遗愿，他一直想和自己心爱的人葬在一起。”

“噢噢。”

三人松了口气。

挖了一个下午，总算把里面的老棺都挖出来了。

从外面看，石碑都已经被风吹日晒到老旧了，没想到里面的棺材还很新，而且是一具异常宽敞的木棺。

村民在棺材前烧完一沓纸钱，一根根取出棺材钉，将棺盖抬起，棺材的一半躺着一具裹着中式婚服的枯骨，另一半正好留出足够躺下一个成年人的身位。

把那个男青年的尸体放下去时，其中一个村民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阴冷的气息。

他心里发毛，更是加快了动作。

好在这种冷意只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了，快到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在他对面的人却注意到，尸体入棺的时候，年轻人忽然抓住了什么东西，他低笑着，眉目温柔地对着空气说了句什么。

好像是：“江江乖，不要添乱。”

说完看了一眼日头，提高音量：“天快黑了，抓紧时间吧。”

三人心中一紧，加快速度盖棺填土。

随着随后一抔土盖上，太阳也完全沉了下去。

风从密林中拂过，呜呜声仿佛低泣。

收下尾款，三日头也不回地跑了。

墓前只余裴暄一人。

还有一鬼。

鲜艳的红绳一头系在江玉成手上，另一头系在裴暄手上。

裴暄一点点收紧了红绳，压着江玉成蹲在了墓前。

他抓着江玉成的手，在石碑上刻下新的名字，笑得餍足。

“咱们的新家，喜欢吗？”

风中的呜咽声似乎又大了。

“两个学生失踪，一个除秽师死亡，本来是分开的案子，陆家的陆舒介入，坚持要上报，才报上来的，另外从之前上报的信息里，还有两个月前异常死亡的一个除秽师，可能和这个案子有关系。”接线员把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宋况，“半个月内没有其他伤亡案例，你们现在最优先还是去参加梁家家主的葬礼。”

“明白，林鹊的身份证明办好了吗？要定票了。”宋况拿过资料粗略扫了一眼，失踪的两个学生江玉成和裴暄，从照片上看都是普通人，至于那两个除秽师……

他的眼睛闭上，再睁开时，右眼变成了金色的竖瞳。

再看资料时，多了一些奇妙的气息。

两个走歪路的底层除秽师。

心里给这个案子评了个C级，宋况把资料搁回桌子上，想着要是路过遇到了，顺手处理掉好了。

“林小姐的身份证已经办好了，一个小时后就送过来。”

正说着，林鹊推门而入，扔了个东西过来。

宋况手忙脚乱地接住，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银簪，因为放的时间太长，表面已经氧化变黑了。

“留着防身。”

宋况把簪子贴身收好，眼见着林鹊又要去窗口晒太阳，追上去问起刚才在资料上看见的词：“林鹊姐，人真的会有来世吗？”

“你怕死？”

“刚才报上来的案子里提到了，就想问一下。”

林鹊沉默了下，说：“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

“等你们局长从归墟回来，或许就知道答案了。”她情绪低落下去，挥挥手赶人，“家主亡殁，梁家必定秽气横生，抓紧时间多练练，你要是死在秽物手里，就别指望来世了。”

第二卷全文存稿ing，写完再更，这本暂停一段时间~

第一卷写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很多毛病，第二卷会多调整一下再发，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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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