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十秒的时间，樊晨丧失了听力，只看到江玉成和裴暄喊着什么朝她跑来。

裴暄更快一点，稳稳地扶她起来，前前后后检查一圈，又说了句什么，江玉成才放松下来，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悠，嘴巴一张一合。

樊晨慢慢听清了。

“……怎么没有反应？不会是伤到了脑袋吧！”

“……没有。”樊晨缓了口气，“就是刚才声音太大，忽然听不到了。”

她点点耳朵：“现在还有点耳鸣，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

裴暄慢慢松开力道，让她自己站好：“有感觉哪里疼吗？”

樊晨想了想，挽起裤腿，膝盖果然磕青了。好在今天穿的是牛仔裤，比较厚实，没有出血。

“只有膝盖磕了一下，影响不大。”

人没有大碍，三人这才把注意力转到樊晨身后。

转头的时候樊晨特地看了一眼，裴暄的影子正好好地贴在地面上，和她一样，被路灯拉长。

刚才是看错了吗？

一辆面包车扎在大学围墙上，几乎是和樊晨擦肩而过，前保险杠已经完全变形，墙也被撞裂了，司机被安全气囊夹在椅背上不省人事。

裴暄打了急救电话，几人在这里等到交警和120来，简单做了笔录才离开。

樊晨刚摔下去的时候膝盖都摔麻了，没感觉到疼，这会儿缓过劲儿来，走路像上刑一样。

江玉成一脸担心地想扶着她，裴暄拦住他，说：“我来吧，比较稳。”

樊晨回忆了下自己的体重，虽然是半年前称的，但她变化不大，现在撑死也只有一百二十斤，这也不重吧？

不至于把江玉成压垮吧？

“不，不用，我自己能走。”

婉拒裴暄的帮助，樊晨靠着意志力，在江玉成担忧的注视下，一脸风轻云淡地走回了酒店。

江玉成找前台要了药，提醒她及时涂药，冷敷消肿。

樊晨匆忙表达谢意，迫不及待地关上电梯门，隔断江玉成担忧的目光。

“嘶……”没有别人在，她马上捂着膝盖蹲下去，掏出手机给室友发消息：我身上的晦气好像还在QAQ，今天出门好好的，差点被车撞了！

陆舒：是秽气……

陆舒：按理说不应该，打视频给我。

回家的路上，江玉成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裴暄观察了一会儿，伸出手和他十指相扣。

江玉成吓了一跳，连忙看了一眼司机，见司机专心开车没有注意，才松了口气。

因为发生了刚才的事，他们对走人行道有了点阴影，只能打车回家。

裴暄凑近了点，轻声说：“怕什么？”

江玉成回握住他，微微用力：“怕吓到别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我是问，从刚才起，你在害怕什么？”

裴暄少见的没有笑，弱光环境里眼眸黑沉，好像能轻易看穿他的想法，却也让他镇定下来。

“有点复杂，回家说给你听好吗？”

“嗯。”裴暄垂下眼，抬起他的手背轻吻了一下，“别怕，我在这里。”

心脏一阵悸动，江玉成茫然地捂住胸口，分不清是因为这个动作而心动，还是因为这句话的熟悉感而心慌。

“你是说，宣传栏的事，还有今天的车祸，都是因为你……”裴暄思考了下措辞，“水逆？”

“差不多？”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就是一种预感。”江玉成拧起眉头，“两次意外，都是和我一起。”

前段时间的噩梦，最近家里隐隐约约的视线，还有这两起事故……

以前江玉成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自从红绳起效之后，他就不得不信了。

在戴上红绳前后，裴暄对待他的态度确实有明确的变化，甚至出现答辩后向他告白的举动。

不多想是不可能的，交往之初的很多个夜晚，江玉成仔仔细细复盘了自己和裴暄相处的所有细节，绝对不存在裴暄本就喜欢他的可能。

对了，红绳！

细究起来，一切都是拿到红绳后发生的，会不会……

那抹显眼的红色闯入视野，被江玉成一把抓住。

裴暄本想摸摸他的脸，伸出手却被截住，疑惑地歪了歪头。

江玉成盯着他的手腕出神：“这条红绳……”

“不知道是谁送的。”裴暄温温柔柔地说，“你不喜欢的话，我解下来丢掉。”

“不。”

不能解，且不说能不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如果解开红绳，裴暄还会喜欢他吗？

绝对不会了吧。

江玉成挤出一个笑容：“想起来了，你说过的。不用解，很好看。”

“好。”

裴暄要很努力才能不笑出来。

真是可爱。

如果江玉成能照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多么苍白脆弱，焦虑在眉头堆积，恐惧于眼瞳满溢，即便如此还要藏起自己的无措，强撑出镇定的模样。

演技拙劣，所有情绪暴露无遗。

后悔了吗？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没了阻拦，裴暄顺利触碰到了没什么血色的脸，偏凉的体温让江玉成微微颤抖。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裴暄拉回刚才的话题：“所以你判断的依据是：两次你都在场？”

单凭这一点当然很单薄，但更深层的原因又不能说。

江玉成没什么底气地补充：“还有我之前，一直毫无缘由地在做噩梦。”

“可是我没有遇到危险。”裴暄摩挲着他的脸颊和耳根，两个人的体温慢慢交融，“这些天和你最亲近的人是我，如果是你的问题，第一个受影响的也应该是我才对。”

江玉成陷入了沉思。

裴暄还在继续说：“而且，每次出事都在现场的，也不只是你，不是吗？”

江玉成抬头看向他。

裴暄的脸上有一种很难形容的笑意。

就好像渴望着被发现什么一样。

是的，两次事故都在现场的，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甚至连他做噩梦时都在场。

可是……

江玉成觉得有点缺氧。

他好像渐渐看不清裴暄的表情。

“叮咚。”

清脆的消息提示音打破沉默。

江玉成的脑子一下清明起来，他顾不得刚才讨论的内容，赶紧扑到桌边看消息。

消息果然是樊晨发来的，但不是求助，而是告别。

大小姐：小江小江，我改签到明天早上啦！

大小姐：室友要我尽早回去。

江：这么突然？你身体还好吗？没有哪不舒服吧？

大小姐：放心，生龙活虎。

大小姐：今天的事你不要太惦记着，都是因为我最近太倒霉了，一身的晦气。

江：什么意思？

大小姐：说来话长，而且关系到我室友的秘密，不能细说，反正今天的事都是因为我，你别害怕，也别担心，这次回去就处理好。

江：你不会是在被人追杀吧？

大小姐：……少看点小说。

裴暄支着脑袋，看见江玉成回了几句消息，绷着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甚至还笑了一声。

真是过分，我安慰这么久，不如别人两句话。

即使知道自己就是对方焦虑的源头，裴暄仍然不忿，他爬到床边，把脸埋在江玉成背后。

江玉成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裴暄的胳膊也环了上来，抱得紧紧的。

他失笑：“怎么了？”

裴暄左右蹭蹭：“她怎么说？”

“痒。”江玉成最怕别人挠他痒痒肉，这会儿被蹭得直缩。伸手掰裴暄，反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只好先回答问题，“她说今天的事都是因为她倒霉。”

大小姐：我犹豫了很久，但关于你男朋友，我还是要说一句。

江玉成本来想把手机给裴暄，看见这条新弹出来的消息，赶紧又放下来。

背后裴暄还在捣乱，鼻梁抵着脊柱存在感极强，这么近的距离，一说话江玉成感觉自己骨头缝都在嗡嗡。

“其实车祸的概率很高，只是碰巧遇上了而已，和你们俩谁倒霉都没有关系。”

裴暄抱得太紧，江玉成撑不住，直往后倒。

渐渐后仰的视野里，樊晨的消息终于弹出来了。

大小姐：他这人掌控欲太强了，你要是收拾不了他，就只能被他收拾。

江玉成回了个句号，按灭屏幕扔回书桌，下一秒就被裴暄带倒在床上。

谢邀，已经被收拾了。

江玉成脑袋被手掌护了一下没有直接砸在床上，手机还在响，他想起来，但被裴暄的手脚压着动不了。

“你怎么啦。”江玉成还以为他在玩闹，但对上裴暄认真严肃的眼神，又犹豫着敛起笑意。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所以不要担心，考试也好，工作也好，那些玄学的事情也好，任何困难，都有我在。”

说完展颜而笑，翻身下床：“我去洗漱，你回消息吧。”

江玉成躺在床上，怔愣良久，露出一抹苦笑。

翌日。

七点半的闹钟准时响起，裴暄睁开眼睛，却看见另一半床是空的。

他猛地坐起来，看看时间，又看看消息，趿上拖鞋冲出房门，待看清客厅的情况时，才停住脚步，松了口气。

“去刷个牙，来吃早餐吧。”江玉成摆好碟子，有些心虚地拿筷子把鸡蛋煎糊的地方往里藏了藏，然后转身去倒牛奶。

裴暄将人截下，拉进怀里抱住，埋怨道：“吓死我了。”

“吓什么？”

“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

你不要我还差不多。

江玉成摸摸他睡乱的头发：“师兄，你这几天有时间吗？”

“嗯？”

“我们去海边玩一天吧。”

如果终有一天要解开红绳，承担裴暄的怒火与厌弃，或者其他什么更为可怖的东西，那就趁这段时间，再自私地多创造一点回忆吧。

有些东西不是说戴就戴，说解就解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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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