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卿大夫家中果然燃着灯,只是,颜南青一行人站在门外等了许久也没人响应。
她心感不妙,示意身边的侍卫将门直接撞开。
门一开,除去颜南青之外的人都愣在原地。
那院子里躺着五个王府下人,都是早些时候颜南青派去寻卿大夫的人。
不顾宋青阻挠,颜南青提起裙摆踏过门槛,手中趁着伞,径直走向主屋。
宋青快步跟在她身后。
侍卫则跟在宋青身侧,分出两个侍卫确认地上这些人的死活。
进入屋檐下,颜南青顿了顿,她如今是明溪月,不是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客,她慢下脚步,将伞收回,放在门边靠着。
宋青跟了上来,也将伞收回,抢在颜南青前面欲推开房门。
颜南青拉住他的衣袖,宋青不解,颜南青指了指侍卫。
那两个检查下人的侍卫也已回来。
“如何?”她轻声问。
幸好此夜有雨声为她掩护。
“他们都晕过去了。”
颜南青带着宋青向后退了几步,回报消息的侍卫上前将门推开。
却见一道厉风袭来,黑影从房中窜出,直冲向宋青,颜南青身形一移挡在宋青身前。
宋青伸手抓住颜南青的肩试图将她揽到身后,身边的侍卫突然涌到他身边,将他与颜南青撞开。
她抓着身边唯一的侍卫,满脸慌张,“你是谁?”
那黑影顿了顿,踢向那侍卫,颜南青如今孤立无援,身后传来宋青挣扎的声音。
“放开我,去救夫人!”
颜南青已被黑影逼到院子里,脚底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吓了一跳,她颤抖着低下头,原是院子里的晕倒的那些人。
她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向自己走近的黑衣人,“你可知我是谁?你....你今日敢动我...便是与王府为敌。”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方才被踢到一旁的侍卫也站起身来,他提起剑向黑衣人冲去。
“真是烦人。”那黑衣人转头看向被一群侍卫围在房檐下的宋青,又回头看向颜南青。
他的手微微动了动,那侍卫被他内力击倒在地,只一瞬,他便上前将颜南青掳去离开这院子。
围住宋青的侍卫这才与他拉开距离,宋青额头青筋暴起,“为什么!出门前我爹和你们说了什么?”
为首的侍卫单膝跪下,“王爷要我们护世子安全。”
“明溪月的呢?”
那侍卫低下头,出门前王爷特地吩咐,若有危险,必要时可放弃明溪月。
那黑影明显是冲着世子来的,将明溪月抛出去,自然是好选择。
宋青嘲讽一笑,“我爹真是爱护我,不过,明溪月若是出了事,你以为明家会放过你们?”
“世子...我...我去追。”方才护着颜南青的侍卫撑起身子,对宋青行了礼便跑向门外。
宋青低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人,一脚踹向跪着的那侍卫,“还不和他一起去追。”
他点了两个侍卫,“你们两,随我去医馆找别的大夫。”
*
雨还是不停,颜南青和黑衣人停在一个小巷子里,“怎么猜到今日我会出来?”颜南青将长袖用绳子绑起来。
“雨夜不正适合行动?你要找谁?”那黑衣人扯下面纱,将一根红绳递给颜南青。
长发被红绳缠绕,她面色严峻,与方才柔弱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个姓白的人。”颜南青回到。
黑衣人扯了扯颜南青衣袖,又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一个斗笠,“等等房瓶。”
她转过身,身后俨然是方才那护着她的侍卫。
房瓶在前几日已退去城门的职位,进入王府,凭借曾做城门卫的经验得了宋承如注意,被安排在今日出行的这批护卫队里。
他向小巷跑来,在他们身前站定,一副胸口疼的样子,“北云兄,做戏也不用踢的这么用力。”
颜南青也附和点头,“颜北云,房瓶再怎么也是读书人。”
房瓶连忙咳了几声,“南青姑娘,这是工伤,我需要赔偿。”
“那你把衣服敞开给她看看,是不是受了伤。”颜北云默默说。
房瓶直起身子,胸口也不疼了,他看向颜南青,“北云兄这么急着撇清,难不成是怕在某人面前失了风度?”
颜北云抬眸看了他一眼,房瓶住了嘴。
“好了,先走吧。”颜南青笑着说,好久没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她心里还有些激动。
只是房瓶最后那句话让她悄悄看了眼颜北云的表情。
他怕在谁面前失了风度?
秋坊内还有几个屋子亮着光,里面时不时传来饮酒声和调笑声。
颜南青坐在屋顶上借着稀薄的月光观察这些房屋,其中一户较其他的房子都要干净许多。
“应该就是那间了。”
房瓶小心翼翼问道:“北云兄,我还没问,今天我们要寻的是谁?”
颜南青替他回答,“白溪柳,前刺史的前夫人的哥哥。”
房瓶全身一僵,“白溪柳。”
颜南青注意到他的异常,“房瓶,待会见到他,什么话也不要说。”
绕过鱼龙帮,三人很快就进入白溪柳屋内。
颜南青站在白溪柳窗前,从怀里掏出小灯,照在他的脸上。
这白溪柳已近四十,但容貌不减,也不怪陆离会被他迷惑,人总是会被外表美丽的事物乱了心。
这么近的光也不能将他惊醒,颜南青伸出手。
“啪。”
白柳溪突地睁开眼,入眼是三张人脸在他头上,这三张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他张开嘴想尖叫,颜南青捂住他的嘴。
“白溪柳,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陆离?”
白溪柳瞪大了眼。
颜南青放开手,离开他的床沿,白溪柳被颜北云提起来坐在床上。
颜南青本想端个凳子坐在他面前,但这白溪柳家里也太穷困了些,连多的凳子都没有,她只能站在白溪柳面前。
这样这没气势,想着想着她便把手中的小灯递给颜北云。
她从怀里掏出账本扔在白溪流面前。
白溪柳醒过神,没管那账本,只是问:“陆离她......可还好?”
颜南青眸子一暗,“她被徐知春关了十年,被折磨了十年,但她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们是谁。”
白溪柳面上露出痛苦之色,“那她现在?”
“死了,我把她救出来的第二天她就死了,死之前她告诉我你们的事,到死,她都想再见你一面。”颜南青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颜北云拿着小灯照在白溪柳面前,示意他赶紧看账本。
白溪柳却满脸绝望,他摇着头不停说:“怎么会?她不会死的。”
“你被人关在黑屋子里十年,你试试会不会死?”
迟来的深情虽然比草贱,还能有点利用的价值,颜南青将斗笠往下拉了拉,“你心有复国大计,但你妹妹,你指望的裴长生都已退出,你以为宋承如当真会真情实意帮你?”
白溪柳眼神闪烁,这时才注意到身边的账本,将它翻阅几页,“你们也是颜家的暗卫?想要我帮你们对宋承如,可要失望了。”
颜南青蹙眉,“宋承如所做之事你也清楚,就不怕哪一日他过河拆桥?你这是在与虎谋皮。”
“姑娘不用再劝,看着陆离的面子上,我不会与王爷说今夜的事,你们离去吧。”
房瓶想站出来,颜南青拦下他,“白柳溪,你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抖出来?”
“无所谓的,我帮宋承如并不是为了复国,我只是闲得无聊罢了。”
这下轮到颜南青瞪大了眼,这白溪柳在说什么胡话?
她做暗卫这么多年,遇见的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有人为家族昌盛,有人为自己的富贵路,京都水深,她处理了很多拦颜易安的路的人。
她做这些事是为了两个目的,一个是保护颜易安,一个便是要做颜易安最好的刀。
而白溪柳不为复国,只是闲得无聊,就为宋承如做这些造反的事,颜南青对人生进行质疑。
这人就天生喜欢帮别人造反?
白溪柳继续说:“我在世上也不过是孤身一人,陆离死了,我也再没牵挂,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没有用,姑娘,你在我这里什么都求不到。”
“不过,我看你似乎有心事,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
颜南青冷静下来,不愧有个丞相爹,这么喜欢劝人。
“徐知春害死了陆离,你就不想为她报仇?”
白溪柳张了张嘴,继而露出笑容,“我帮王爷不就是为她报仇吗?”
“你该知道,她来虞洲是为了谁。”
白溪柳点头,“我知道,但这和我帮王爷并不冲突,我帮王爷造了反,再帮他的儿子宋豫做太子,不正是皆大欢喜。”
颜南青还想说些什么,颜北云打断她的话,“白溪柳,这么说,你是怎么都不会反水宋承如了。”
白溪柳点头,“你们恐怕得另找他人了,或许陈易可以,他倒是对宋承如颇有微词。”
“假账本上的问题,你们应该都看出来了吧?”
颜北云和房瓶送颜南青回了王府。
一路上颜南青脑子里一直想着白溪柳最后的那句话。
“若姑娘想不到自己想做什么,不如先想想如何得到自由之身。”
此刻雨也较方才弱了许多,夜依然黑,在王府附近,颜南青与颜北云告别。
“你再去看看白溪柳,我总觉得他说他在帮宋承如是假象。”颜南青将红绳取下,递给颜北云。
“你拿着吧。”他将红绳推回去,“你放心,我想好如何劝他,赏花宴那天我会带他出现。”
颜南青把东西放进怀里,又理了理衣裳,抹了些泥沙在衣摆上,“走了。”
颜南青回府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众人耳中,宋青急忙忙冲到前院里,围着颜南青上下打量,确认她并没受到什么伤害,小心开口:“嫂嫂,那贼人可有伤到你?”
颜南青轻轻摇头,“世子,幸好这小侍卫追上我,将我从那人手里救下。”
宋青看了眼房瓶,见他身上满是伤痕,拍了拍他的肩,“你叫什么名字?”
房瓶低下头,“房瓶。”
宋承如刚走到几人跟前,听见这名字脚步一顿,露出微笑,“溪月,你可知那贼人为何抓你?”
颜南青低头挤出几滴眼泪,“那贼人应是朝着卿大夫去的,本想偷大夫的钱,没想到他家一贫如洗,正好撞上我派人去寻大夫,就生了歹心,意图在卿大夫家中等王府中更重要的人前去。”
“正好,他等到了我和世子,带我离开后,他可以向明家和王府要钱。”
“抓我,比抓世子划算多了。”
宋青忽略最后一句话,他抓住颜南青的手,“嫂嫂,可有受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出去。”
颜南青反过来安慰宋青好些时候,恍惚中她还以为被掳走的是宋青。
待宋青终于不自责了,她才终于得空离开前院,回自己的院子里看韩澈。
宋青告知她,原来那卿大夫今夜被雨困在了医馆,也因此没受到那黑衣人的攻击。
他带着卿大夫回王府,刚看完韩澈,颜南青便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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