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如一拍桌子,“裴姑娘,有些事还要讲些证据。溪月和裴公子都是过去的事,就凭这就无端端说溪月不是溪月,未免太无羁了些。”
裴渔笙从位子上走出来,跪在中央,“回王爷,民女有证据。”
她将头上的珠钗取下,“这钗子是溪月姐姐幼年时送予我的,但方才,她问我这钗子的来历。”
颜南青笑笑,“裴渔笙,你想用一个钗子定我的罪?”
怪不得方才她先来找自己,就是为了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否是明溪月。
是或不是有这么重要吗?
她扫视全场,秦家和明家的人还没来,就连陈易也未到场。
看来,宋承如是想先将她除去。
裴渔笙指向席间两个男子,“这二人可以作证,方才在桃花林时,他们两就在一旁。”
那两个男子看这出戏看得入迷,突然被裴渔笙点出来,面露震惊之色。
侍卫立即将这两人带上前。
“报上名来。”宋承如淡淡说。
那二人便是颜南青宴前遇到的两人。
苏平将方才桃花林中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听到颜南青为裴木乔鸣不平一事,席间传来窃窃私语。
这明家姑娘果然对裴公子用情至深。
韩澈将碗筷重重一放,宋承如目光落在他身上。
“裴姑娘今日是何居心?这些陈年旧事和她是真是假有何关系?”
是啊,这些事和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明溪月有什么关系。
“王爷,二公子,大婚那日城门口曾起了两场大火,若有人借此机会从趁乱逃走,也不会被发现。”苏平继续说。
裴渔笙接过他的话,“要证明溪月姐姐的清白很简单,只需要取下面纱即可。”
“裴姑娘,你平白无故冤枉二夫人,若这面纱取下她真是明溪月,你又要如何做?”宋青问道。
却没想到宋岫玉和宋青先颜南青一步。
“既然你说明姐姐是假冒的,就该你提出证据,何苦要她自证?”
“嫂嫂前几日才受了风寒,你要让她病情加重吗?”
宋承如面色一沉,皱眉看了眼宋青,这就是他的好世子。
“溪月,不如便将面纱取下。”他冷着脸说。
眼前的宾客有许多人都见过明溪月的模样,她若取下面纱便会立马被揭穿。
要保她是明溪月,只有靠明风。
“王爷,岫玉说的不无道理,如今是裴渔笙诬陷我,为何要我自证?”
席上的人表示赞同,一素衣男子提着酒壶站起身,“说的对,现在是裴姑娘一面之词,堂堂二夫人为此摘下面纱,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是锦绣坊的老板金绣。
裴渔笙此刻只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炙烤,她焦急看向裴萋萋。
她始终没抬头,紧盯着眼前的杯盏。
眼下事态焦灼,韩澈握住颜南青的手,“难不成我还会错认我的妻?”
宋承如没管韩澈,将裴萋萋唤了起来,“溪月常和萋萋相处,不如你说说,她是否是明溪月。”
裴萋萋带上端庄优雅的笑容,“王爷,她和溪月的确有三分相像,刚看到她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只是这些天和这位姑娘相处下来,我才确认一二。”
宋岫玉皱眉,“阿娘!”
裴萋萋眼神警告宋岫玉,她住了嘴。
“姨娘,她就是我的妻子。”韩澈语气坚定。
韩澈转向颜南青,继续说,“我自幼眼盲,承蒙夫人不弃,愿常伴我左右,我在世一日,便不会让任何人侮辱她。”
幸有面纱遮住她的表情,颜南青抿嘴,想起昨日韩澈的话,他说的如此情真意切,像是把这亲事当真了。
颜南青走到裴渔笙身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裴渔笙,你和裴萋萋做的便是这个交易吧。揭穿我的身份,你便可做世子妃。”
裴渔笙本就精神紧绷,听到这话,腿也不自觉软了,“你......”
“你娘你爹今日为何没来?被裴萋萋拦住了,对吗?”
今日徐知春本是和裴渔笙一同出门的,刚来王府,徐知春就被裴萋萋请去,直到开宴时也没出现。
颜南青理了理衣裳,“既然你们这么想看我的容貌,王爷也不怕家丑外露,我取下便是。”
面纱被她拿在手里,微风吹过,露出一张酷似明溪月的脸。
但一眼就能将二人分辨出。
“我竟没想到,还有人会怀疑我的溪月。”明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从树后走出,步履匆忙径直走到颜南青身前。
他的马驾在路上被耽搁,刚进王府便听到这消息,加快脚步赶来。
可怜他一五旬老人还得走快些。
宋承如没想到明风竟赶上了,命下人为明风上菜,“还以为明太师来不了了,只是萋萋和裴姑娘都觉得溪月身份可疑,或许是有些什么误会。”
“太师不如也看看,这溪月?”
明风护在颜南青面前,“女大十八变,这浅薄的道理也不知?你们信口雌黄,用木乔诬陷我家溪月,单单一个误会就能完了?”
宋承如还保持风度,示意手下将两张纸拿出,“这都是溪月写的词,但我看这字迹不像是同一个人能写出的。”
一张纸是秀娟小字,而另一张运笔潇洒,写字习惯也大不相同。
明风冷哼一声,“王爷此话何意?难不成是怀疑我有意包庇溪月?”
颜南青站在苏平面前,她低头认真看了他的模样。
想起来她在哪里见过他了。
陈易带着两个男子踏入席中,“明太师,我可有人证。”
颜南青转身看向那两人,是个和尚,还有一个,她没见过。
“姑娘,多日不见,近来可好?”那和尚摇着扇对颜南青说。
颜南青摇头,“你我从没见过,何来多日不见一说。”
小和尚站在苏平旁边,“上次见你的时候,明姑娘还在山鹤楼招侍女。”
“姑娘难道忘了那日我说的话?”
颜南青自然记得。
“不过是作诗罢了,人人都会作诗,无非是看谁的诗最打动人罢了。”
没想到这和尚也是宋承如的人。
看来今日宋承如是一定要揭穿她的假身份了。
他图什么。
陈易与众人介绍这二人身份,“这位是静安寺的文玉大师。”文玉对颜南青微微点头。
文玉是当今佛坛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他师承梵音,在大晋颇有名望。
有名望又如何,不还是为虎作伥。
陈易指着另一位,“这位山鹤楼的秋管事,明姑娘那日招侍女便是他负责的。”
颜南青很确定,她没有见过这所谓的秋管事。
“招侍女的事由我负责,这是位叫陆昭的姑娘递来的自荐信。”
他把书信拿出来,这信在明风和宋承如手里都过了一遍。
颜南青等着这些人把信看完,看了眼韩澈,他毫无担忧之色。
但他微微皱眉,颜南青看着血从他的嘴角慢慢溢出。
她跑到韩澈跟前,“宋豫!”她拍打韩澈的脸,“你怎么了?”
他伸出手试图摸索颜南青的脸。
颜南青抓住他的手,放在脸庞,眼泪止不住流下。
宋承如和明风也赶紧走到韩澈身边,“怎么回事?”
颜南青衣上沾满血迹,韩澈艰难说道:“爹,不管她是不是溪月,她都是我的妻,就算她真的不是明溪月,又如何呢?”
宋承如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宋豫,你不能死。”颜南青擦去眼泪,“快去请大夫!”
手上的力道却突然消失,他的手跌落。
颜南青抱住韩澈,谁都拉不开。
宋承如探上韩澈鼻息,他的手轻轻颤抖,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他想宋豫死想了很对年,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他还是下不了手,但现在他却真的死在了自己面前。
但他下的慢性毒不会这么快就起效。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便被他的喜悦之情掩埋。
众人都被吓得慌了神,起身欲走,侍卫从树林中涌出,把整个宴席围做一圈,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来人,把这个叫陆昭的女子从二公子身上拉开。”
颜南青被两个侍卫擒住,押到宋承如面前,他眼眶微红,“说,你是谁派来的?”
颜南青轻笑,“王爷以为是我害死了宋豫?”
“你来历不明,冒充明家小姐,如我王府是为何?”
宋承如仿佛恍然大悟,又指向明风,“明太师,你早就知晓她不是明溪月,所以为她百般遮拦。”
明太师明风本人还站着韩澈身边,他露出嫌弃之色,他的随从也从花丛中冒出来将他和韩澈护在一起,“宋承如,你的意思是,我从外面雇了一个女子假扮我的溪月,进你的王府,就为了杀宋豫?”
宋承如站到明风眼前,陈易跟在他身后,“谁人不知,宋豫幼年时得梵音大师预言,他会倾覆王朝,陛下想必已为此事担惊受怕很多年了吧。”
“你不忍心你的宝贝孙女手上沾满鲜血,便叫了个他人为你做事。”
颜南青身边的侍卫把她的手掌翻来,指尖布满细茧。
宋承如负手走到其他宾客面前,“各位,十几年前,我知晓陛下对我有所忌惮,他怕的不是我,而是我那当年不过七岁的长子宋豫。”
“我替陛下平行舟事变,为护宋豫安全,与他假意决裂,却没想他还是没能放过我,他把明家放在虞洲,就是为了监视我一举一动,又派来此女子联合明家,意图杀我儿,夺我权。”
“各位,天理不公,难道还要我坐视不理吗?”
众人听闻此言无不动容,想到那增加的税收,众人再也坐不住了。
“王爷仁德宽厚,爱民如子,当今那位苛捐杂税,又苛法酷刑,残害手足。”苏平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王爷,草民认为,您当为帝!”
宴席上陡然安静,只剩下呼吸声。
后膝被猛力一击,颜南青跪倒在地。
颜南青目视前方,前面是裴萋萋,裴萋萋座下是宋青和宋岫玉。
这三人的眼神并不吃惊,只是裴萋萋看着更愧疚些,她低下了头。
宋承如转过身怒斥,“慎言!”
他环视四周,仿佛在心里纠结,宴席上的百姓都跪了下来。
“陛下待我不公,为了豫儿,我也要踏破京都!”
“宋承如,你真是好狠的心,用亲儿子的命换自己师出有名。”秦仁责带着秦启踏进园中,站在宋承如侍卫之外。
宋承如摆手,侍卫给秦仁责让开一条路。
但秦仁责和秦启没动。
一个账本被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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