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去小宁港,阿澜惊得合不拢嘴,反复和她们确认道:“你们听清楚了,真的听清楚了么!”
“是的,是的,我们真的听清楚了!”小丫头连忙点头,一个个偷偷看我。
我正对着铜镜梳头,听到这话,手腕渐渐慢了。我知道她们在看什么,小宁港… …小宁港… …
窗外响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打断了我的心绪。
小宁港是一个小小的渔港,那是我的家乡。
那里固然美丽,可是和丰饶、肥美的荆楚之地比起来就差远了。
陈王游幸,怎么会选中那里。
阿澜最先反应过来,喜上眉梢:“看来陈王心里,还是有你的。”
我被这话刺了一下,不由握住了梳子上的尖齿。一听到“陈王”这两个字我就恶心,每一次面对他,我都如临地狱。
他性格古怪,喜怒无常。上次中秋宴会,我坐在宾客之中,看着一个个笑颜逐开的陌生人,突然觉得有些冷寂。我怔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知道怎的被他看见了,回宫便是一通斥责。
此后再有大宴,我也不吃不喝,怔怔地坐着,偶尔低头,拨弄几下自己的袖子,以此作为对抗。
他亦懒得理我,把我当做摆设,半个月来,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就像一座冰山,从头到脚都是冷的。前朝我不清楚,后宫我却是知道的,所有人都在说,我是一个不受宠的王妃,虽然身居正位,却如同住在冷宫,陈王对我没有半分兴趣,只把我当做一个战利品罢了。
只有阿澜为我鸣不平,以王妃的礼仪待我,其他人均有的没的,将我视作空气。不过我不在乎,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我真的是一缕空气就好了,真的,我若是空气,早就化作青烟,穿过黑绸,逃出去了,何必困在这里,像一抹乌云,把这里的一切都搞得阴沉沉的。
可是这次游幸,他竟然选了小宁港… …
阿澜笑道:“这还用问,一定是陈王在向你示好呢。”
我拾起一颗珍珠,放在手心里转着,无论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是不可能的。我对他,从来都只有恨而已。
可是回家这件事,当真是一个大喜讯,阿澜甚至高兴地哼起歌来,那是一首宁州民歌,讲的是一群女孩摘桂花的故事。
不是我不想家,每次梦到祖母,醒来后枕头都是湿的,我只是… …只是害怕回去以后,一闭眼,又看见漫天火光和满城的尸首。
屠城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阿澜口中的陈王。
是他手持铁剑,杀进了宁州城里。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掐着我的下巴说:“赵玉阶,你就是赵玉阶。”
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那又腥又咸的,是我们宁州男儿的鲜血。
陈王看我咬牙切齿,竟然起了兴致,将拇指伸进我嘴里,挑衅似地抚摸着我的牙齿,有病!真是有病!
我气急了,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口咬住他的拇指,将我受到的侮辱十倍百倍奉还给他。
原来陈王也是人,也是肉做的,也会疼,也会死。我使劲咬着,他显然感觉到了疼,狠狠地瞪着我。火把忽明忽暗,照着他满是血污和汗水的脸,眼睛里闪烁着的愤怒,随后渐渐变成戏谑。
暗卫一齐下来,用剑指着我。
我不怕死,更不怕他的暗卫,可是他的一句话,却叫我肝肠寸断。
他是个很卑鄙的人,一向都很卑鄙。
陈王蹲下身子,笑着说:“你好像还有一个祖母,一个嫂嫂,和一个襁褓中的侄儿,信不信我将他们找出来,一个个杀给你看。”
你……
谢长弈……
你不是人……
“对,我不是人,我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你吃我,我吃你,我们互相吃吧。”
说完他便作势吃我,狠狠地咬住了我的头发。
阿澜越说越兴奋,拉着我,一直说到下午,说来说去,都是小时候在河边打渔的事,绝口不提屠城那天谢长弈对我们做了什么,她是不是已经忘了,其他人呢,是不是也一齐忘了。
可是我是宁州赵氏的女儿,就算全世界都忘了,我也不会忘的。
“宁州”二字,便是我祖父写的。
我伯父是宁州牧,父亲是宁州粮道,我家世世代代守护宁州,就是死了,也要守着那里。
“咦,这么快天就黑了。”阿澜花了两个时辰为我梳头,现在又要一丝丝拆卸下来。我说:“算了,就让它挂着吧,整天梳头,梳来梳去有什么意思。”
阿澜忙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拆一下就好了。”
她正有条不紊地拆簪子,丫头们突然打开门,抬来热水和花瓣。我一看这阵势就明白了,娘的,又是初三。
初三、初四、初五,是陈王来找我的日子,他来干什么,阿澜是最清楚的。阿澜不敢看我,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手背,说:“娘娘,我给你涂点蜜油吧,皮肤,皮肤就没有那么干了。”
被侮辱和被侵犯的感觉袭上心头,顶得我直想作呕。
一定要完结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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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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