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有意害他,心里充满了歉疚,可是阿澜也连忙跟着我说:“是的,是的,娘娘和简公子只是说了两句话,绝对没有别的。”
作为目击证人,她的话再次印证了谢长弈的希望,我明白了,谢长弈根本就不想治罪,他……他……他只是生气。
黄公公是知道他的,从一开始就猜对了他的心思,所以一个劲地为我说话,他拍手道:“是了,是了,是了,一定是暗卫没看清楚,冤枉了娘娘。娘娘虽然性子直些,但是殿下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娘娘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都说话了,只有御北没有说话,我暗暗着急,觉得对不起他。
谢长弈将剑尖指向御北说:“既然是你的错,就要罚你。”
御北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心里隐隐觉的不平,但是他是暗卫,他受到的训练告诉他,主子的话就是命令。自从受训以来,他就偶尔听说有人指使暗卫杀人,杀了后又跳出来,说他们是自作主张,他自己是完全不知道的,这怎么可能,只要是个人就知道,暗卫没有主人的命令,是不会平白无故乱杀人的,可是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可怜几位师兄忠心耿耿出生入死,最终却死在主人手上。他从前以为陈王是个明主,至少是个赏罚分明的好人,怎么今日也这么糊涂,因为赵玉阶的一两句话,就将剑对准了自己人。
御北坚决地说:“属下所说,句句属实……”
“哎哟!你怎么还不闭嘴,你不知道陈王心里,早就有了决断吗!”
御北不屑地扫了一眼黄公公的影子,禀告道:“请主上明察。”
谢长弈看看我,再看看他,真真假假,他心里已经很明白了,对我,他很生气的,可惜他再生气也舍不得罚我,那就只有牺牲御北了吧。
他看御北时的眼神渐渐严厉,呵斥道:“暗卫御北,造谣生事,中伤来使,就……”
我于心不忍,连忙拉着他的手说:“暗卫御北罪不至死,那时天色已黑,就算是暗卫也很难看清啊。”
御北和谢长弈一齐向我看来,我如芒在背,却没有丝毫退让,因为我知道御北是无辜的,我怎么能让一个无辜的人因为我而枉死,我……我下不了那个狠心……
“御……御北好歹是我的人……不,不,是我宫里的人,别人会笑我治宫不严的,我……”
我编不下去了,昨日以前我根本没把陈王后宫放在眼里,更不在乎她们笑还是不笑,我……我……
我唯一的仰仗,便是陈王对我的喜欢,是的,他喜欢我,尽管他不说,我也不说,可是一开始我就知道了,我只是……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是眼泪,啊,我怎么哭了。
看到我的眼泪,谢长弈和御北均是一愣,黄公公连忙拍腿道:“哎哟,娘娘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后宫里谁敢笑你,是不是活得腻了。再说了,收拾暗卫不是主子的事情,应该是暗卫营的事情啊,娘娘快别哭了,将御北交出去吧。”
我……我真是无用,这颗心,怎么就这么软呢。
谢长弈见我哭得伤心,幽幽叹了口气,就知道,就知道我会救御北的。
在宁州时,有个义士刺了他一刀,被他吊在城头,我实在看不过去,哭道:“我知道你要拿他开刀,威慑城中百姓,可是能不能给他一个痛快,这人本来是个渔夫,没有拿我伯父一分银子,然而他也愿意站出来保卫宁州,这样的人,你怎么能羞辱他呢。”
那时我住在闺中,像小孩子一样天真,看到不平事,便大咧咧地说了出来,殊不知谢长弈是什么人,是刀头舔血的反贼,他就是要羞辱那个人,让他死得像狗一样悲惨,活着被吊起来打,死了再被分尸,这样宁州人才会害怕,才会放弃抵抗,乖乖听他的话。
可那是我第一次求他,谢长弈没有一口回绝,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我……你要干什么……
谢长弈笑道:“你怎么这么傻?”
傻?
谢长弈笑道:“你在宁州呆久了,死一个人就大惊小怪,你可知道乱世之中,人如蝼蚁,我从沐州出来,一路上不是遇见盗贼就是遇见野鬼,有的村子我去时还在,回来就没有了,从老人到孩子,一夜之间就没有了,吊在门上已是客气,你去外面看看,什么叫人间地狱。”
“可……可是……”
可是还不是因为你,宁州才死了这么多人。
谢长弈笑道:“他们是守城的军人,战败身死,天经地义,你看我进城以后有没有乱杀过一个百姓。”
“有!伯父!你虽然没有杀他,可是他们却是因你而死,好端端地,你为什么要攻打宁州。”
“攻打宁州?”谢长弈笑道:“我是在守卫宁州,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以为宁州能守到什么时候?你伯父连我都打不过,焉能挡住宋、梁与后唐?”
你……你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你想想看,如果你杀了我,宁州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手下这些人,原本都是盗贼,我一死,他们必将打在一起。还有那些觊觎宁州的势力,今天你来,明天我来,你们这些美人儿可能经得起这帮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折腾?”
“谢长弈!”我羞愤难忍,打断了他,可是他描绘的可怕景象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如何能将宁州推向这样的深渊,所以……所以我到底该不该杀他……
我连一个渔夫都不忍杀死,更何况整个宁州,沐州、瑜洲还有荆楚十三城,更何况天下人呢,所以他早就吃准了我,以我的妇人之仁,是不可能动手杀他的。
是的……谢长弈一死,陈国就乱了,所以当书语哥哥说要杀他,我才会那么犹豫,我这是妇人之仁啊……
但我既然开口求了,谢长弈便抓住机会,调笑道:“笑一笑,你笑一下,我便放了那个渔夫。”
我提起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宁州百姓见我从了,纷纷落泪,知道再无抵抗的可能。
啊,中计了,我竟中了他的圈套。
谢长弈哈哈大笑,将那人痛快放了。
他将我搂在怀里,笑道:“赵大小姐一笑,可抵得上十万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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