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一个人。
程墨拍了拍胸口:“怎么了?”
丫鬟盯着程墨的身体,只见她身上到处都是摔打后的淤青,锁骨上方有一道狭长的疤,左腿膝盖上方几处寸长的新鲜伤口,伤口开裂,鲜血顺着小腿直往下流。
她的肌肤瓷白,让这些伤显得尤为狰狞恐怖。
两个丫鬟看她的眼中多了一抹同情。
程墨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满身的伤痕,笑了笑:“吓到你们了,所以沐浴实在是不方便,你们给我换上衣服就好。”
其中一个丫鬟不解问道:“姑娘,你身上怎有这么多伤?可要禀了大人,让他请位大夫给您看看。”
“可别。”程墨忙摆手:“这都不相干,你们全当什么都没看到就好。对了,我听闻首辅府上并无丫鬟,怎么,传言有误?”
如果是这样的话,回去她用这个消息还能换一顿责罚。
“我们不是府上的。是刚从别处调过来的。”
丫鬟先是用干净的帕子简单的清理了她膝盖那处的伤口,待止住了血,才取过丝帕替她暂做了包扎。
另一个丫鬟取过托盘里的一套杏色深衣和浅色内衫,锦缎织就着酱红芙蓉花纹的锦衣,一件件小心翼翼地给程墨换上。
接下来是梳妆打扮,灵巧发髻,华美发簪,珍珠耳饰,坠宝石项链,精巧时兴。
程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装扮过了。
镜子里的她面容凹陷,肤色苍白,一身伤痛让她清瘦又憔悴。只是用了上等的胭脂水粉遮掩,点上朱唇,戴上珠花,倒是恢复了几分颜色。
程墨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笑了笑,这样的她,好久不见啊。
两个丫鬟却是好听的话不住的冒出来。
“姑娘长得真好,原本管家还担心催人从铺子里拿的这套饰品有些不好搭配,可眼下却是与姑娘相得益彰。”
“是啊,方才是清水芙蓉,素雅可人,眼下是花开牡丹,艳丽动人。”
曾经的程墨,听到这样的话自是极为开心,可如今,明艳动人这样的形容词,对她来说可没有半点好处。
她趁两个丫鬟不备,迅速拿一旁的帕子将脸擦了擦。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待脸上恢复了之前的苍白憔悴,“放心吧,脸都洗干净了,你们大人不会再觉得碍眼的。”
她是去求人办事的,那样的妆容该影响她发挥了。
两个丫鬟欲言又止,见拗不过程墨,只得作罢。
……
程墨从浴室房间一出来,之前那两个架她入府的侍卫又出现了。
“姑娘,这边请。”
程墨倒是想逃,但环顾四周,发现只有眼前一条游廊可走。
游廊中央是一片巨大的荷花池,彼时荷花盛开,微风拂过花瓣轻舞,青红相间,美不胜收。
她不禁有些怅然,从前丞相府中也有一片荷花池,夏日荷花盛开之际,阖府上下都要入荷花池采莲。
待得入秋,父亲与兄长也会亲自下荷塘给她们挖莲藕吃。
母亲与长姐会在岸上时刻提醒他们小心,而她与二姐姐则会在拱桥上为父亲和兄长摇旗呐喊。
一只红蜻蜓从荷花上飞走,程墨压下满心酸楚,收回目光不再留恋。
少顷,两个侍卫将她带到了一处凉亭。
“姑娘请。”
程墨依言,步入凉亭,凉亭之中,萧灼身长玉立,手执鱼食,背对着她漫不经心地喂鱼。
他听到动静并没有回头,程墨也没有出声,只是目光却被桌上几叠色泽艳丽的糕点所吸引。
一叠桃花酥,瞧着花模,该是京城最富盛名的仙玉阁所出。
从前到了这个时节,丞相府上总是要备上许多。还有莲蓉花糕、婆果酥……
程墨咽了下口水,肚子有些不争气的叫唤。
静等了片刻,萧灼终于喂完了鱼,似半天才想起她来,转头看向她:“你的名字。”
果然啊,什么都不记得了。程墨心下放松,似乎又有些怅然若失。
“程墨。”
“何字?”
程墨言简意赅:“笔墨的墨。”
自家破人亡,她的世界里再无颜色,取墨为名,亦是时刻提醒她自己,此生刀山火海,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便只有复仇这一条。
“程墨。”
萧灼重复一句,冷冷的盯着她。
程墨不清楚眼前这人‘绑架’她来到底是所为何事,只能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良久,萧灼再次开口:“说说吧,你与郭二少,郭家与本辅。”
总算切入正题了。
程墨顿了顿,目光定定地看着萧灼:“前阵子,郭尚书连同御史台几位御史一同上奏,弹劾了首辅大人诸多事宜。如今首辅大人与郭家势如水火,民女以为若从郭家二少处着手,大人或可早日扳倒郭家。”
萧灼冷然道:“你以为本辅在意郭家?”
程墨道:“首辅大人位高权重,自是不会在乎区区二品的郭尚书,只是郭尚书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今日能连同御史台,明日便能连同其他朝廷官员。
正所谓虱子多了也咬人,既然有可以捏死虱子的机会,大人又何必白白错过?”
“朝堂之事,你如何得知?”萧灼眉头微挑,风雅透骨,容清诱人。
这个问题,程墨早有准备。
“虽是庙堂事,却也是天下事,市井之中,常有人高谈阔论,尤其首辅与郭尚书之间的恩恩怨怨,世人皆知。”
萧灼不置可否,他的神情并无波澜,径直落座,将手里的鱼食放置一旁。
程墨自幼跟在父兄身边,虽无太多城府,却耳濡目染些许人心计较,知道要想让人上钩,自己得先舍得抛出鱼饵。
她略一思索,藏在袖中的手又狠狠掐了把大腿,眼眶顿时泛泪:“郭家与首辅大人之间的事,民女自是不敢置喙。实则是郭家二少欺人太甚,此人**薰心,时常流连街巷,欺辱坊间姑娘。
前不久,乌田巷卖豆腐的秦家小女儿,才不过及笄之年,只不慎被那郭家二少多看了眼,当天夜里就遭了毒手,父母双亲更是被家丁打成重伤。
秦家遭了泼天大祸,郭二少丝毫不放在心上,还扬言若敢告官定要他们全家不得好死。
民女受惠于秦家,这才斗胆拦下大人,还望大人能为民主持公道,还天下黎明一片清明。”
程墨言辞恳切,面上梨花带雨,说的凄凄切切,自觉与幼时戏台上所见楚楚可怜女子一般无二。
她虚虚抬眼,果见对面坐着的萧灼面有不忍,以一种难以言喻地神情抿唇不语,如墨的眸底隐隐泛出一抹厉色。
“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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