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程若蕙,自幼聪敏温良,五岁起就跟着隔壁卓太医学习医术。在程墨的记忆中,长姐做任何事都尽善尽美,令人赞许不已。
京城贵女中,长姐蕙质兰心、医才双绝的美名早已是人尽皆知,在及笄之年,便被老皇帝看中,下旨赐婚给了当今太子。
太子为人谦和,才德兼备,与长姐性情相投,成亲之后心意相通,夫唱妇随,他们的这桩婚事也成了京城的一段佳话。
可惜好景不长,程墨眼神晦暗,如今看来太子所谓的谦和温良,不过是为他的懦弱无能遮掩罢了。
在长姐最需要他的时候,堂堂太子竟无法保护不了她半分。
如今长姐一尸两命才过去三年,他竟要重新择选继任太子妃了!
程墨捡起地上的圣旨,心中已改了主意,长姐身体一向康健,在家中还未出事前她才刚传回消息一切皆安,便是胎动,也不至于落到那般绝境。
她一直想要寻找长姐殒命的真相,此番入宫选秀便是个机会。
……
老御史低调的搬了家,临走之前,程墨给乌田巷的左邻右舍送去了鸡鸭鱼肉以示告别。
至于到了新宅,这左邻为当朝首辅萧灼,右舍是礼部尚书郭庸,老御史不喜朝堂结交,这两位大臣他私下是一个也不想攀扯,于是只做不知。
恰逢程锋休沐,三人正式入住了新宅,打算在府里简单开个席,老御史也只请了平日三两好友来暖房。
可不想消息传开,程锋刚出去采买归来,就有人给他递了份拜帖。
“萧,萧首辅!”
程锋吓了一大跳,他是知道权臣首辅住在隔壁,可没想到人家竟会给他们送拜帖。
还不等他回神,接连又接到了礼部郭尚书、礼部侍郎、工部尚书、工部小吏以及御使台多封拜帖。
程锋喜捧着厚厚一叠拜帖送去给了老御史,就见老御史长叹一声:“如此不请他们反倒是失礼了。”
老御史的惆怅,程锋不理解,程墨却心中了然,私下不想与朝中官员过多往来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家中已无银钱。
程墨道:“爹,银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今晚无论如何府上都会置办出个像样席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一旁程锋问道。
程墨摊手:“只不过咱们家没有下人,也缺个迎来送往的管家,这些,你总不会想要让爹来吧?”
程锋一噎,他们家从前倒是有个老管家和三两下人,可自从他败了家财,就遣散了府中人,这一年他都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了。
老御史道:“管家的事倒是不急,昨日我已经派人通知老钟了,他还愿意过来。”
老钟便是从前的府上的老管家。
闻言,程墨将一个钱袋递出了:“我只有三十两了,阿峰哥,剩下的事你去解决。”
程锋松了一口气:“三十两够买两个下人。”
程墨:“哦,忘了说,三十两包括采买今晚的加菜。”
多了那么些贵客,原来的菜肴已是不够看了。
“啊!这…我…行吧,我尽力!”程锋揣上钱袋跑了出去。
老御史叹了一口气:“爹欠你的银钱总也还不完。”
程墨微微一笑:“没事的没事的,爹您放心,我若是没钱了就拿府里贵重物件去典当。”
“好,府上你看得上的尽管拿去。只是你可别学你兄长总想着那不义之财。”
老御史说着眉头舒展了许多,看来,他也得去看看府里有什么值钱的,典当了好还给阿墨。
……
不多时,程锋带着两个下人和带着厨子回来的程墨在大门口碰个正着。
“阿墨,你上哪领的大厨?”
程锋本打算今日实在不行就自己下厨,好歹他自幼跟着老御史学做菜,也算做的一手好菜。
程墨:“隔壁府上借的。”
膀大腰圆的刘大厨嘿嘿笑了一下:“小的刘贵,见过程大公子!”
程大公子!
程锋顿时挺了挺胸膛,这个称呼,久违了啊!
她看向程锋身后:“你又是从哪里领的人?”
程锋身后有一男一女,男的年纪不大,斯斯文文的。
女的,容貌明丽大方,身姿亭亭而立,还是个脸熟的人……
韩家小姐这是放着好日子不过要来给她家当丫鬟?
程锋解释道:“这是我在清河书院的书童李文,今日府里需要,我就让他过来了。
这位姑娘,是我在前头街上遇见的可怜人,一时心软就答应收留她了。”
说着程锋上前两步,凑近程墨小声道:“她说自己无家可归,她不要银钱什么活都能做,只要咱们家给她吃住。我想着府上还有那么多空房间,住她一个怎么也够。”
程墨面无表情:“那你想把她放在哪?给你当丫鬟?”
程锋大惊:“那哪能!男女授受不亲,你峰哥我又不是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再说了我以后可是要常在书院,要什么丫鬟伺候?
我是怕你在府里呆着无趣,给你找个人作伴吗?”
“你就不怕她心怀鬼胎,在府中对你妹妹不利?”
闻言,程锋仿佛听了天方夜谭,道:“阿墨妹妹,旁人不知道你本事,我还不能不知道?别说这姑娘只是个弱女子,就是十个她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
程墨白了他一眼:“难怪你这么好骗。”
程锋听了程墨的嘀咕,挠了挠头:“总之我先带他们进去了,这姑娘就交给你了!”
说完忙不迭的招呼人入内,深怕慢一秒这姑娘就要被她塞给他当丫鬟。
很快,门前只剩下她和低头装乖的韩藜。
程墨不客气道:“我与韩小姐应该早就说明白了,我救你是受命之举,你我已经两清。”
韩藜点头:“我知道。我知程姑娘你不喜我。”
程墨一噎,她倒也没想表现的这么明显。
“我父亲作恶多端,令人憎恶。无论此事是否与我有关,我都逃不脱是韩家出身的事实。程姑娘对我不喜也是应该。”
程墨也不喜拐弯抹角:“不错,我对韩家不喜,对你也确有迁怒,你我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互不打扰。”
“我本不想再打扰姑娘,只是崔主事刚给了我个新任务,需得借助姑娘方能行事。”
程墨盯着她看了一会,却并未问询是何任务。
荷灯的任务大多保密,哪怕她们都是荷灯中人,没有需要韩藜也不会告诉她。
可既然是荷灯的任务,程墨便是不相帮也不会刻意阻拦。
“完成任务,即刻离开。”程墨道。
韩藜从善如流:“好,多谢小姐。”
……
老御史重新给这些投来拜帖的人家送了请帖。
如此傍晚时分,收到请帖的官员陆陆续续来了。
程墨和韩藜一直后厨帮忙,直到帮着刘大厨把菜上齐,才让他先行离去了。
韩藜上菜归来的时候,程墨已经重新梳洗过,洗去了满身油腻,湿漉漉的长发擦了个半干。
韩藜满头大汗,却是接过程墨手里的帕子替她擦头发。
程墨出声道:“如何,韩家的小姐从未做过今日这样的累活吧?”
韩藜小心地擦拭着她的头发,摇了摇头:“我虽是韩府小姐,但在嫡母手下讨生活,洗衣做饭,砍柴烧水都是寻常,说是小姐其实跟丫鬟没什么分别。”
程墨侧首,注意到她的手布满老茧,当知她所言非虚。
她转身接过了帕子:“这里不用你了,你自去休息吧,对了,席间我爹可有饮酒?”
韩藜点头:“大公子在应酬,老爷只是同萧首辅喝了两杯。”
“萧…萧首辅竟来了?”程墨大为意外,传闻中萧灼可不是这样善结交的人。
韩藜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开怀:“不光是萧首辅,誉满京城的莲大公子也来了。”
程墨呼吸一窒,“他怎会不请自来?”
韩藜不解:“怎会是不请自来?老爷给礼部郭尚书去了请帖,郭尚书道自己偶感风寒,不便前来,就请了礼部侍郎替他来此。”
程墨喃喃:“他如今已是礼部侍郎了吗?”
“小姐,你说什么?”
程墨回神:“哦,没什么,你先去休息吧。”
……
新宅宽敞,夏风习习,从后院出来到了前院,程墨的头发已然全干。她迅速用手抓起,用一根木簪子盘在脑后。
彼时前厅里已是杯盏交错,宾主尽欢。程墨现下不便入内,只是去了偏厅,再经由后门入内,立在了一道屏风后头。
等站到此处,听到不远处程锋招呼众人喝酒的声音,程墨才隐隐有些自嘲。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过了这么多年,听到‘莲大公子’的名号依旧控制不住想来看看。
莲大公子,闻人公子——闻人涟,都是京城女子们心目中如谪仙般存在人物的称呼。
家世出身、长相外貌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他温润如玉,君子端方,与言与行皆是京城青俊的典范。
可以说,只要他出现的地方,上至八十老妪下至稚童都会前来围观。他的出行,掷果盈车,欢呼尖叫都是常见。
程墨也同这些人一样,对莲大公子极为推崇和敬仰。
只是她还稍稍有些不同,她曾是莲大公子的至交笔友,以及仅差一步就成了他未婚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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