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花月魂愣住了,眨着一双大眼睛向魏香灵求救。

魏香灵耸耸肩,“不好意思,爱莫能助。”

花月魂脸上重新堆满笑意,“尊敬的雷曼先生,我刚才口不择言,您小人不记大人过,我宰相肚子能撑船,您就原谅我吧。”

雷曼听不懂花月魂话的意思,但看她表情,隐约觉得都是好话,扭头问一旁的魏香灵,“她在向我道歉吗?”

魏香灵憋着笑点头,“对,不止道歉,还夸你呢。”

“好吧,你知错能改,我就帮你一次。”

雷曼和花月魂一起去见了他的那个同学,花月魂和雷曼一起见了那位同学,是一个女孩,叫卡西亚,卡西亚有一头金色的头发,身材微胖,鼻梁两侧有很多褐色雀斑,带着一副圆眼镜,神情严肃,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卡西亚是大通卷烟公司的会计,威廉把公司交给周平川后,自己不便露面,公司的日常经营都是周平川在负责,只有涉及到财务方面,才安插自己的人手。

雷曼向卡西亚介绍了花月魂,花月魂礼貌的同她握手。

卡西亚淡淡瞥了她一眼,嘴里发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嗤笑,转头继续跟雷曼说话。

花月魂抬起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只好讪讪的缩回,她在心里不停地暗骂,租界的洋人都是这副德行,自以为高人一等,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上,要搁以前,花月魂才不惯着她,今天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雷曼和卡西亚用英语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花月魂一句也听不懂,期间卡西亚不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花月魂,好像在求证什么。

花月魂知道,卡西亚估计是不相信周平川那条看门狗有胆量做那种事。

“你如果不相信的话,”花月魂说道,“不妨去烟厂仓库看看,看看里面的货物是烟叶,还是周平川事先准备好骗你们的枯草。”

眼下这个时节,各大卷烟公司都在如火如荼收购烟叶,烟叶是农产品,讲究农时,一旦误了这一季,后面一整年工厂都没有足够的原料加工生产,大通卷烟公司就算背景再深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时候也是被市场遗忘。

从卡西亚的办公室出来,花月魂依旧惴惴不安,卡西亚没有明确表明怎么收拾周平川,明天就是三天之期的最后一天了,如果威廉不出面,钟含期势必会被张飞虎带走。

“花小姐不必担心,”雷曼安慰她,“我会催着卡西亚尽快解决这件事,你的那位朋友,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花月魂看着雷曼那双碧色的眼睛,莫名有点感动。

以前花月魂讨厌所有洋人,尽管魏香灵总劝她并不是所有洋人都是坏人,花月魂不以为然,还总骂魏香灵忘本,通过这件事,花月魂发现,也许是自己错了,至少雷曼跟别的洋人不一样。

雷曼没有辜负花月魂的嘱托,第三天一早,就带着威廉到周平川家里算账,花月魂成功救下钟含期。

经过这番折腾,钟含期精疲力竭,依偎在花月魂肩上昏昏欲睡,花月魂把她带到房间,放在床上躺好。

“巧儿,你来,”花月魂叫来丫鬟巧儿,“去厨房给太太炖一盅燕窝粥,多放些燕窝。”

巧儿攥着手,为难地说:“花小姐,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厨房的食材都是刘妈看着,这恐怕不行。”

也是,钟含期在周公馆不受宠爱,丫头婆子也都怠慢她,别说给她炖燕窝粥,就是普通的一碗白粥,都得经过周老太太默许。

“也罢,这钱你拿着,你出去给太太买。”花月魂给巧儿几张钞票,巧儿拿了钱,转身下楼去。

花月魂回到房间,看着钟含期憔悴的脸色,默默叹了一口气。

自从发生了那起打胎事件,钟含期几乎日日受尽折磨,想想这种屈辱的日子钟含期过了三年,花月魂就心疼不已。

她不过一个普通弱女子,如何抵挡这般暴戾摧残,如今自己自己在周公馆,遇到事情还能护着她些,将来自己离开了,这周公馆里一个个堪比虎豹豺狼,上有阴毒的婆婆、狠心的丈夫,下有一众争风吃醋、诡计多端的姨太太,她该怎么活得下去?

如果能带着她一起离开就好了,花月魂心中起了这个心思,对,等锦绣河山到手了,就带着钟含期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要有自己在,决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在这里活受罪。

想到这儿,花月魂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她伸手为钟含期拉拉被子,看到她手上血染红了一片,钟含期皮肤白嫩,刚才那几个巡捕动作粗野,估计她身上不止这一处受伤,花月魂拿来药箱,小心翼翼为钟含期上药。

药水刺激,敷在患处激起一阵刺痛,钟含期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花月魂心中一颤,忙低头替她轻轻吹着手腕,“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钟含期怔怔看着眼前的花月魂,好像做梦一样。

“傻了?怎么不说话?”花月魂在她面前挥手。

钟含期如梦初醒,“花小姐,是你救了我?”

“是啊,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谢我?”

钟含期挣扎着要坐起来,“花小姐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家父曾留下的几件玉器,还值几个钱,花小姐若不嫌弃,尽管拿去。”

“哎呀,跟你说着玩呢,你还当着了,我不要你的钱,救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花月魂嘻嘻笑着,钟含期的脸色陡然变了,她避开花月魂的目光,突然说了一句,“花小姐,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会后悔的。”

“后悔?为什么?难道你会恩将仇报害我?”花月魂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钟含期却面色凝重,她还要再说什么,外面响起敲门声,“花小姐,粥买来了。”

花月魂打开门,看到巧儿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花小姐,你快拿着,刘妈喊做事我呢。”

花月魂接过粥,又塞给巧儿几张钞票,“拿着,辛苦你了。”

巧儿笑笑,没有推辞,朝花月魂福了一福,转身往楼下跑去。

房间很快安静下来,花月魂坐在床边,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喂给钟含期,“你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补补,这是燕窝粥,你快喝了。”

钟含期看着那碗粥,又看向花月魂,双目低垂,心中五味杂陈。

为什么又是花月魂,为什么她总是对自己这么好?

三年了,她父亲死了三年,她嫁给周平川也三年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过了三年,支撑她活下来的念头只有一个——为父亲报仇!

可报仇谈何容易?周平川有钱有势,她一个柔弱女子,拿什么跟他斗?

钟含期敛尽锋芒,在周公馆伏低做小,周平川接二连三娶姨太太,她从不生气,周老太太百般刁难,她始终恭顺温良,整个上海滩都夸她是贤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贤妻当得有多憋屈。

父亲生前那些好友都骂她软骨头,钟家败落,周平川是最大的嫌疑人,而她作为钟家独女,却甘愿嫁给周平川做起了风光的周太太。

只有俞世襄一个人看出了钟含期在韬光养晦,在他的帮助下,钟含期结识了吕俊昌,吕俊昌是秦文阳的同学,当年两人是情侣,周平川横刀夺爱,强娶秦文阳,吕俊昌怀恨在心,钟含期帮助吕俊昌做了周平川的秘书,作为回报,吕俊昌收集周平川背叛威廉的证据。

周平川是洋人的走狗,洋人势力如日中天,要扳倒周平川,首先要洋人抛弃他。

三年的苦心孤诣,终于抓到了周平川的把柄,可是钟含期一直没找到锦绣河山的下落,锦绣河山是钟家的传家之宝,父亲为了保护这件宝物,惨死在周平川手中。

钟含期辗转找到素有上海滩“盗鬼”之称的任四海,求他出手帮忙,承诺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任四海何其精明,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关键,“这件事我办不了,钟小姐请回吧。”

“为什么?”

“如你所言,锦绣河山现在真正的主人已经不止是周平川那么简单,背后牵扯洋人,现在整个上海滩都是洋人的地盘,偷洋人的东西,是有性命之忧的。”

“我可以加钱,家父留下不少名贵玉器,只要先生肯帮忙,我愿意拿出所有家当只换一尊锦绣河山。”

钟含期拿出一张单子,上面详细列着钟仰贤留下的珍稀玉品,任四海的嘴角动了动,叠好单子放进怀里,“钟小姐如此有诚意,任某却之不恭。”

直到花月魂突然来到周公馆,钟含期才知道,她就是任四海选定的替死鬼,一旦拿到锦绣河山,花月魂必定会被任四海献祭给洋人。

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花月魂处处维护自己,每次危难时刻都是她出手相救,钟含期犹豫了。

“花小姐,我累了想休息,请你出去吧。”钟含期无法再面对花月魂,下了逐客令。

“喝了这碗粥再休息嘛,来,我喂你。”花月魂把勺子又往钟含期嘴边送了送,嫁入周家这几年,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看着花月魂盈盈的笑脸,钟含期心中一阵酸楚,她伸手打翻粥碗,声音也高了几度,“我说了我累了,请你出去!”

花月魂看着一地的狼藉,不明白钟含期发的哪门子邪火,可看到钟含期身上的血迹,又不忍心对她发火,“行,这些天你受委屈了,我不打扰你,你好好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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