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周平川离开的第二天,周老夫人就从观音堂回来了,三姨太把她喝汤见红的事添油加醋跟老夫人说了,她的孩子并无大碍,但无人受到惩罚,她咽不下那口气。

周老夫人直接命人将钟含期绑到祠堂,周公馆上下谁不知道周老夫人行事歹毒,去年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一套瓷器,被她打得二十板子后撵了出去,当时还是冬天,听人说第二天就在街口看到了那丫鬟的尸体。

周公馆上下,也就巧儿把钟含期当大太太看待,她知道钟含期这一去,必定凶多吉少,想起平时花月魂跟钟含期关系最好,忙跑去找花月魂求救。

“花小姐,不好了,太太被老夫人绑到了祠堂了,你快去救救她!”

花月魂正在午睡,听完趿拉着拖鞋就往祠堂跑,刚到门口,就听到周老夫人在打骂:“……蛇蝎女人,良心被狗吃了,当年要不是我儿子救你,你早被卖到窑子里抵债了,你不知道报恩,还要害我的孙子,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住手!”

花月魂冲进去,看到钟含期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身边站着一个手拿鞭子的家奴,周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

“花小姐,此事与你无关,别为了我把自己牵扯进来。”花月魂不理会钟含期的劝阻,看着周老夫人,说:“老夫人,不能打,这里是租界,打死人要吃官司的。”

“吃官司?巡捕房的张探长是我儿子的朋友,别说我今天打死自己的儿媳妇,就是在街上随便打死一个人,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

“老夫人,您吃斋礼佛,真的忍心把人打死吗?”花月魂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来到周老夫人面前,她背对旁人,手中的水晶球在周老夫人面前匀速摆动,周老夫人看着她,嘴唇抖动,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突然,“扑通”一声,周老夫人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老夫人晕倒了,你快去请医生。”

家奴离开扔下鞭子往外跑,花月魂在周老夫人耳边嘀嘀咕咕又说了一阵,才来到钟含期身旁,为她松了绑。她刚才已经挨了一鞭子,身上的旗袍也破了,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花月魂看得心底一痛。

“走,我送你回去。”

“等一下,老夫人怎么样?她没事吧?”

“她都要打死你了,你还关心她做什么?你放心,她睡一觉就醒过来了。”

花月魂把钟含期送回房间,找出药箱要为她清理伤口,伤口都在后背,需要脱下衣服处理。

钟含期下意识后退一步,婉拒道:“今天有劳花小姐了,都是些皮外伤,我自己处理就好。”

“伤口在后背,你自己根本碰不到,”花月魂注意到钟含期脸上的一抹红晕,才反应过来她在避讳什么,突然自己的脸也热了,劝她道:“哎呀,都是女人,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点,我早点给你上药你就少疼一会。”

花月魂这么说,钟含期也不好再坚持,“那你……”

“我不看,我转过身。”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花月魂能想象出钟含期此刻的动作,不由脸上更热了。

“可以了,花小姐请转身吧。”

花月魂转过身,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钟含期拥着绒被趴在床上,雪白的玉背裸.露在她面前,她的肌肤很白,像白皙的牛奶,又像无暇的美玉,上面那道血痕显得狰狞可怕,肤白胜雪,血痕殷红,为她整个人笼上一层破碎的美感,花月魂呆呆望着钟含期,默默吞了口口水。

她打开药箱找出金创药,小心洒在伤口上,钟含期疼得双手抓紧绒被,嘴里发出隐忍的低吟,花月魂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心脏咚咚地乱跳着,迅速上好药,为她盖上绒被。

“好了,太太快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钟含期叫住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漆黑的玉梳,“花小姐,上次送你的玉猫有瑕疵,今日又承你这么大的情,无以为报,这把玉梳送你,略表心意。”

花月魂虽不懂玉,但那把玉梳晶莹润泽,一看就价格不菲,“这么贵重的东西,真的送给我?”

“当然,这玉梳是聚墨玉雕琢的,配你正好。”

花月魂一看那把玉梳就十分喜欢,便不再推辞,收下礼物,“谢谢太太,我很喜欢。”

出门前,花月魂有意放慢脚步,刚才只顾着给钟含期处理伤口,没顾上参观她的房间,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钟含期的房间,自然不能错过。

花月魂边走边看,房间布置一如钟含期的性格,温和素雅。花月魂特别留意有没有男人的东西,周平川姨太太众多,每晚在不同的姨太太房里过夜,花月魂去其他几房姨太太那里打麻将,她们房里都有周平川的东西。花月魂找了一圈,也没在这里看到任何男人的痕迹,之前听五姨太说钟含期并未与周平川圆房,初时她还不信,今天看这情形,竟是真的,想到这里,花月魂心底又冒出细细密密的甜意来。

周老夫人醒来后,也没继续难为钟含期,花月魂在她的梦境中制造了虐待钟含期的情景,一想到那个画面,周老夫人作恶的心理就得到了满足。

眼看周平川走了一个礼拜,这天吃过早饭,五姨太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叫司机备车,她有事要出去。

一旁的四姨太坐不住了,“呦,五妹妹打扮得这么漂亮,这是要去哪啊?”

“我出门逛街,四姐姐要一起吗?”

“逛街?妹妹真是好兴致,会长临走前还嘱咐大家,没什么事尽量少出去,怎么?你连会长的话都不听了吗?”

五姨太最看不惯四姨太这幅模样,抢白道:“四姐姐张口闭口就是会长,怎么不知道会长过两天就回来了?我出去买些衣物,打扮得漂漂亮亮迎接会长,这也不行吗?”

花月魂本来无意听她们吵架,忽然听到五姨太说周平川要回来了,心中一凛,想起周平川离开前凶狠的模样,回来指不定怎么折磨钟含期。

那天,花月魂罕见地没去找钟含期,她换了一身朴素的装扮,坐在镜前化了淡妆,看到桌上钟含期送的那把玉梳,心里缓缓流过一阵暖流,更坚定了要帮助钟含期的信念。

周公馆大门口有哨兵把守,周平川常年在外,为了保证姨太太对自己忠诚,特意雇佣了一支民兵守卫,姨太太平日出门走动,都极为不易。

花月魂走的是后院的小门,为了掩人耳目,还还戴了一顶宽大的遮阳帽,溜出后门,急忙拦了一辆黄包车,一路急奔着离开周公馆。

黄包车在一个戏园子门口停下,花月魂付了钱,迈步走入。

这里美其名曰戏园子,跟正经的戏园子可差多了。芦苇、秫秸一围,就是戏台,下面一条条槐木长凳就是坐席,里面看戏的也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一壶泡得发白的茶,一盘花生米,一坐就是一天。

花月魂穿过哄闹的人群,来到一个穿着对襟蓝布上衣的男子身旁,那男子正冲着戏台起哄,好一会才发觉花月魂来了。

“呦,这不百乐门的大明星嘛,您不好好在周公馆做富太太,来我们穷人的地方做什么?”

花月魂斜他一眼,捻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高达,你少跟我阴阳怪气,好好说话!”

这个叫高达的男子咧嘴一下,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开个玩笑嘛,别生气。”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好了吗?”

“当然好了,芽芽托我办的事情,岂有办不好之理?”高达掏出一个白色的纸片,仔细看,原来是一张火车票。

高达又问:“芽芽,我听说现在北平可不平静,我托了好多人才弄到这张火车票,这兵荒马乱的,你去那里干什么?”

花月魂拿过车票,在手里来回翻看,“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芽芽,我去哪里你管不着,你就乖乖任我派遣就行。”

“你可别忘了干爹交给我们的任务,玉雕调查得怎么样了?”高达说到后半句,声音不自觉地降了下来。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花月魂将车票装进包里,又问:“支票的事办得怎么样?”

“一切顺利,我可是全上海滩仿造支票的高手,过几天周平川回过神来,他账户上就剩一堆零蛋了。”

两人对视笑了一会儿,花月魂拎了手包,正欲离开,忽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高达,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周公馆的一个老妈子。”

花月魂让高达调查的人是刘妈,那天钟含期炖好汤,刘妈极为反常地上前帮忙,据花月魂平时的观察,钟含期虽然是周平川的正妻,在家中并无威严,仆人老妈子对她尚且不如对几房妾室尊重,刘妈这种行为,显然背后有人指使。

交代完这些,花月魂起身离开,高达紧追几步,不放心地说:“阿月,周平川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宰了他。”

花月魂自信地摆手,“他欺负我?我不欺负他他就烧高香吧!你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凡事要靠脑子解决,好了,我走了,有事再见。”

高达和花月魂一样,也是任四海收养的孤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花月魂奉命盗取锦绣河山,高达就在外面辅助她的工作。

回到周公馆,花月魂径直去找钟含期,她拿出包里的火车票递给她,“周平川就要回来了,这是去北平的车票,你先出去躲躲,等三姨太的事情查清楚了再回来。”

钟含期看看桌上的车票,又看看花月魂,没想到她会做这些。

让花月魂意外的是,钟含期把票推回去,摇摇头,“不,我不能离开,花小姐,多谢你费心为我做这些,但是事情还没有解决,我不能一走了之。”

花月魂没想到钟含期会拒绝她,气得口不择言:“钟含期,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忘了周平川临走前说的话?一个周老太太你都应付不来,周平川认定你要害他的孩子,他回来了,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花小姐,我很感激你这么为我着想,只是我身为周公馆的大太太,背负着谋害丈夫孩子的罪名,我若走了,只能落人口实,更加不能洗刷自己的嫌疑。”

钟含期的一席话,像兜头一盆凉水浇得花月魂从头冷到脚,是她忽视了她对周家的感情,她还以为她跟自己一样,急于摆脱这个鬼地方,原来在她心中,一直认定自己是周平川的太太。

花月魂突然觉得很沮丧,她收起车票,转身就要离开。

钟含期明白自己辜负了她的好意,起身追了过来,“花小姐,总之,我很感谢你。”

“不必了,我帮周太太做事,周太太赠送我一把如此贵重的玉梳,咱们两不相欠,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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