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舟一回局里就去了物证鉴定中心,准备把昨晚拿回来的头发检查一下,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结果。
他等在走廊上,在窗边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姚真刚从医院回来,刚上楼就撞上了济舟,他赶紧把蓬松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小跑着过去说:“队长,没事吧?听说温家人给你扣下了……”
济舟瞥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哦对了,这是尸检报告。”姚真把手上的文件盒递给济舟,恼道:“三人身上都很干净,连淤青都没,死因的话均是窒息。技侦那边也查遍了监控和那一片地质上的残留物,百分之百是自杀了。咱们调查一下自杀原因,写写结案报告就算完事了。”
济舟叼着烟,模糊道:“怎么写?办冥婚遭报应,死去的女孩要了他们的命?”
姚真一怔,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凑过去小声惊道:“济队你说什么!我就说温家扣你干什么,其实你们是一起抓鬼去了吧?这种好事你不叫我……”
他那句“真不是兄弟”还没说出来,就被济舟用手堵住嘴推向一边:“靠这么近干什么?”
“你又不是女的,靠你近点咋了啊。”
“那也不行,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济舟皱着眉嫌弃的看着自己捂过他嘴的手心,在裤子上随意蹭了蹭。
姚真突然想到了什么,贼笑道:“老大,我怎么记得我们赌过什么来着?”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济舟一笑,露出他那有些尖利的虎牙:“我还是男孩,说的话就跟放的屁似的,不可信。”
“……”姚真黑着脸把手机拿出来,翻了几张截屏的图片,给到某个不要脸的人手上。
“这什么?”济舟接过来翻看了下,图片上是一个赏金论坛的截图,全英文,单词句子间还夹杂些奇怪的符号。
文字左侧是那三名死者其中一个的大头照,下面写着一串数字,姚真大概数了数,六个零。
济舟往下翻看了下,皱眉说:“哪来的?”
“老诸翻出来的,咱们的网上不去,他人在外边,直接截屏给我了。”
暗网?
济舟心里一紧,赶紧翻看了下一张。
第二张图是留言区,最新的日期那有一个人用韩文写着“有单。”
他又往后翻了一张,果然就是那个说韩语用户的个人资料。
姚真指了指那人的脸,说:“老诸查过了,这人是咱们国内暗流里出了名的中介商,专门接那些非法单子,在ICPO的红色通缉名单里,现在人在曼谷,上边的人一直在持续追踪他。”
济舟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燃,默默把手机递了回去:“过会温听澜要过来看看尸体。”
姚真疑惑道:“按规矩是不行的,但是偷偷带进来也没什么……不过温道长来看尸体干什么?”
“自己问啊。”济舟看到街道口那边正打着转向灯往他们这边开过来的黑色商务车,丢下句话就掐了烟走向电梯。
温听澜是自己开车来的,他走时宁望本想跟着一起,但是考虑到来警局介入案情本来就是违法的,于是就直接拒绝了宁望。但是在他的苦苦哀求下还是答应晚上的行动会带上他。
外边风刮得吓人,市局前的树歪歪扭扭地摇摆着,好像随时会倒下。济舟下楼时温听澜才停好车,人刚下来就被风吹得向后退了半步。
市局不让外来车辆入内,他只能把车停在马路边上,一转身就看到抱着冬用警服外套小跑过来的刑警队长。
温听澜为了低调,出门时戴了黑色鸭舌帽,穿着件看上去有些薄的黑色毛衣,一身深色装束衬得本就是冷白皮的他有些消瘦。
济舟顺手给他套上外套,转过头朝在门口执勤的人点点头,走在温听澜身旁领着他往里去,因为风太大,他只能稍稍凑在温听澜耳边说:“道长下午好啊。”
温听澜面无表情:“说了,别叫道长,我也不是。”
“那其他人一般叫你什么?”
“会有少数人叫大师,一般人还是会叫先生。”
济舟挑起一边眉:“温先生?好像有些生疏了。”
“称呼而已,谈不上生疏与否。”
济舟笑道:“那还是叫你姓名吧,我挺喜欢的。”
最近又降温了,济舟感觉出去这一下脸都有点吹疼了,幸好局里暖气开得足,他们一进门暖气就扑面而来。
他瞄了眼温听澜,他好像不是很适应暖气,才进来没多久双颊和耳垂就有那么点红了。
几个内勤正好路过,朝济舟问了好,又盯着济舟身旁的人小声耳语,几个年轻女警的目光更是直白,就差上前来问联系方式了。
这时姚真刚好下楼,瞪着那披着稍微大一号的警服外套面目清冷的年轻人愣了一瞬,老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姚真指指他。
“温听澜。”济舟很自然的介绍道。
“???”
“你什么表情,刚不是跟你说了吗?”
姚真想到他确实提了一嘴,说实话他还以为是济队在他这装逼呢,没想到温听澜真来局里了。
“这可不能让局长他们知道,说不定得大张旗鼓办欢迎会了……”
温听澜闻言轻轻皱眉,扯了扯济舟的衣角,说:“办正事。”
济舟先是看着他咧嘴笑了笑,才又朝姚真催促道:“听到没?办事办事。”
“哦哦哦行,温先生您看啊……”姚真拿着尸检报告凑温听澜边上,三人一边往电梯的方向走,一边轮着给温听澜说尸检的细节。
上了电梯后,姚真被挤到墙边忍无可忍道:“有完没完啊!到底我是法医还是你是法医!温先生你别听他的!”
济舟把他那又想往温听澜那边凑的脑袋一把推开,说:“需要你一直讲解吗?温听澜又不是来做二次尸检的,带着人去看尸体就行了。”
姚真委屈道:“你一开始还说温先生封建迷信不可取,怎么现在还能换一副嘴脸?”
温听澜瞟了一眼济舟,济舟气笑了:“我说那刻画,谁说温听澜了。”
“而且你看。”济舟又把左手伸了出来:“看到了么?温、听、澜送的,少挑拨离间,不然你津贴没了。”
姚真闭嘴了。
去鉴证中心的路上遇到了济舟刚让证物鉴定那边查头发DNA的人,他还没打完整的报告,见着济舟本人就顺口把结果说了。
果然是两个不同的人的头发,只是没想到是女主人和保姆的。
济舟问:“她们俩的头发绑在一起放嫁衣里夹着,这有什么讲究吗?”
“有啊,转移怨气。”温听澜很缓慢地眨了眨眼:“把她们两人身上的怨气和怨气最重的嫁衣放在一起,再放置在陈家小儿子的房间,居心何在。”
听他们一提到陈家,姚真一拍手:“啊,忘记说了。陈家夫妇被放了,两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只承认是雇了那三名死者过来给死去的大儿子做法事,不知道后来怎么死的。”
温听澜看向他:“陈家保姆呢?”
“早些时候醒了,陈家夫人给她办了出院证明,都回去了。”
温听澜面色微沉,推开鉴定室的门,里面灯光幽暗,一扇玻璃推门隔在他们和那三具尸体之间。
隔着模糊的玻璃门,能看见那三具尸体整齐的躺在解剖台上,灯光正好打在他们身上。
济舟和姚真本想跟着一起进去,但是温听澜拉开门后意味不明地扫了眼济舟,济舟马上停下步子,顺带把还在往里走的姚真拽住,往后一拉。
“哎哎?干什么?”姚真差点没站稳。
“我们等在外边。”
姚真看了看已经关好门的温听澜,又看了看一脸理所当然的济队长,最后尴尬地笑着说:“你们关系挺好哈。”
济舟面无表情地抬起左手晃了晃:“不然呢。”
姚真心说别秀你那破珠子了,但是转念一想是温大师给的,那肯定不是普通的珠子。他还没细细打量,济舟就跟藏宝似的用袖子遮住那串木珠,他正要吐槽时,余光就瞥见温听澜的方向有火光闪出,他一转过头,又什么都没有。
“哎济队,我刚好像看见……”
“你看错了。”济舟随口打断,起身去门口等温听澜出来。
温听澜手上有些细灰,济舟不动声色地抽了张消毒湿巾给他,想着他刚应该又烧符纸了吧。
趁着姚真打电话的空隙,温听澜小声说:“我刚请了灵,那三人确实是被陈家请来办冥婚的,但是不是正常的冥婚。”
济舟沉声接道:“果然是杀人的买卖,畜生。”
温听澜:“不止。”
济舟心想,什么叫不止?
难道还有更畜生的行为吗?所以那姑娘死后才如此重的怨气。
温听澜望向在走廊打电话的姚真,说:“事情可能有些麻烦,我先回院里为晚上做些准备,就此别过了济队长。”
他还没动身,手腕就被济舟抓住了。
“别什么过?晚上你自己去?”
温听澜盯着他握住自己的手,那手骨节分明,青筋裸露,因为长期的外勤工作皮肤晒成了好看健康的小麦色,和自己有些病态的白对比分明,他缓慢眨了下眼,说:“宁望和我一起。”
“你带那么小的孩子去?”
“我那么小的时候,已经可以独自处理那些事了。”
听到这话时,济舟并没有觉得温听澜有多么了不起,多么异于常人,反而有种奇怪的感受占据了他整颗心,他当时在想,为什么温听澜不能活得开心些。
他抓着的那个男人站在窗口处,窗子没关严实,外边妖风吹进来时济舟又想到了先前对温听澜的种种猜想。
他想,温听澜更可能是孤独的。
温听澜见他没反应,像之前他抓捕自己时一样挣脱了他,而后平静地说道:“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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