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意我的，我已经够难为情的了。阿辰她从不来哄我的，我一个人又回屋闷了三天，实在憋不住了才偷偷摸出来。

而她呢，跑到客栈对面去看小秀才了。呲着两颗大门牙，双眼冒青光，把人盯得面颊通红。

有.....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小秀才吗？我早就考过了，要不是去找她，名次递补了，我早就是状元郎了。

我站在楼上看她那副花痴样，牙都要咬碎了，可我顶着龙角又不能下楼。

天黑，那小书生收拾摊子回家了，阿辰才回来了。手中拿了副画轴扔给我，敷衍的关心了一下我的身体状况。

“小鬼，这几天闷坏了吧，自己出去玩会儿。”

她拨开我的斗篷，施法掩去我头上的龙角，多的一句话关心的话再没有，钻到屋子里躺到床上去了。

平日里，一般没喝醉她不会睡觉的。因为她很讨厌在床上辗转反侧，时间像是停住了脚步一样，总也不天黑，总也不天亮。

我打开那幅画，看见她勾着酒葫芦，潇洒的坐在板凳上，美目波光流转，笑意盈盈露着她的狗牙看着前方——嗯.....应该就是那小秀才。

他的笔下有神，心中有情，把阿辰的神韵绘了七分像。

喔，对了那小秀才眼神还挺好，把我也画上去了。在阿辰的脑袋旁的小楼里，有个小小的火柴人。

画到我他就没有那么多耐心了，敷衍至极，笔触又粗又硬，两个龙角跟树叉叉一样，好丑。

这幅画，我没有收进阿辰的法宝口袋里，藏在身后。

她横尸躺在床上喊我，“小鬼，我想喝酒了，你去给我打壶酒了吧。”

哼，叫我自己出去玩，又让我给她打酒。

我拿过妆台边的酒葫芦，转身下楼。

喝了酒的阿辰，几乎是倒头就睡。我会自觉收拾残局，抱她上床，喂醒酒汤，帮她换干净的衣服。

从前是如此，这次她却不许了，横眉瞪我。

“小鬼，出去！”

哼，狗牙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才懒得管她！

阿辰睡去，夜里终于安静了。

我取来蜡烛，我不喜欢她对那小秀才笑得模样。所以我要把画烧了，烧得干干净净。

可他画的真好啊，呲着狗牙的阿辰，俏皮可爱。眼睛弯弯，像是月牙一样，他还特地用孔雀蓝的石料绘了她的瞳仁。那个神圣威严的上古神兽，藏在俏皮的人间小姑娘身上险些呼之欲出了。

我又把蜡烛放下了，我气的是那小秀才，实在气不过去揍他一顿就好了，拿阿辰的画出什么气呢。

不过揍他有什么用，我也要学画画，比他画得还好，这样阿辰就不用去外面画了。她想画多少，我就给她画多少。

我就这样自己哄好了自己，把阿辰的画偷偷挂在房间里。我睁眼闭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带着她入梦去。

这几天我已经习惯了，无论梦中如何荒唐。她是上古神兽，管天管地总管不了我做什么梦。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买画纸画笔开始勤学苦练。不过我不能让她发现，不然她会嘲笑我的。

但我也只是白担心罢了，她根本不关心我，也不在乎我在干什么。是不是把她的宝贝全偷了，把她的画烧了。

我感到肚子饿得时候，出来看见她跑去院子里和店家老板的女儿跳房子去了。她身子还没好呢，跳的汗涔涔的，双颊红润，像只花蝴蝶一样上下翻飞。

也是这日，我在这里遇到了教我读书的秀才，曹景秀。金榜题名，娶到了他青梅竹马的姑娘。特意来客栈定酒，他认出我盛情邀请我去吃喜酒。

千百年来我都是跟着在阿辰后面的跟屁虫，她走哪儿便跟到哪里，我的全世界似乎只有她。当知道我要去赴宴吃喜酒的时，她的第一句话是，“小鬼，真的长大了，有朋友了。”

我们是一起赴的宴，走在我身边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把她认作我的妹妹，尤其她还缺着牙，几乎都不用特意解释了。

我就知道，我现在根本不是小毛孩了。我比她长得高，身材比她魁梧，走在她身边是一个成年男子。

当然阿辰对这些也根本不在乎，她只要有酒喝就好了。喝醉了，跌进池塘里变成了一只马蹄莲。

喜宴散后，我四处找她。曹府后很大，我是宾客散尽后偷偷回来的。按照以往的经验，我知道肯定是变成花花草草，小猫小狗躲起来了。但具体变成什么不知道，只能慢慢找。

我误入到新房外，看见花烛熄去，听见郎情妾意交颈低语喘息。是世上最私密的话语，不该让我这个外人听了去。

可我移不开脚，仿佛陷入了梦魇中，看见鸾凤颠倒不知道天地为何物。甚至是下雨了也不曾察觉，雨丝冰冰凉凉，倒是让梦更加好眠。

“你这个小鬼果然不学好，这是你能看的吗？不许看，不许看！！”

阿辰倒是自己酒醒了，突然现身当在我面前，踮脚用手捂住我眼睛。她湿漉漉的袖角滴着水珠，落尽在我的脸上，滑进脖颈中，顺着胸膛一直往下滑。

我闻见她的身上还有马蹄莲的淡淡香气，才想起后花园满池小荷里那株诡异的马蹄莲，原来就她。

我真傻，怎么没想到呢。

我故意踮脚，阿辰的手就遮不住我的眼睛了。

“你还看......还看，不许看！小孩子，不许看！！”

她使劲的踮脚去捂我，像只小猫一样上蹿下跳。我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拖着她离开曹府。到门外一把将她抵在高墙下，哑声道：

“我想和你成亲，我们成亲好吗？”

我们离得太近了，两具身子近乎就要贴在一起了。我以为我已经自己扛过了那几天得特殊的时刻，像她说的那样可以自己控制了。

可不是，我撞到她了。

她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脚，爪子啪啪往我脑袋拍，边打边骂。

“你那是想成亲了吗？你就是馋我的身子，馋我的身子！！”

是，她说对了。

我没想想往常那样一挨她的揍就躲开，抓住她的手，用力扣在身侧。看着她的那双青蓝色的眼睛愣了一瞬，二话不说把她抗上肩膀，掐了瞬移咒回到客栈。

这时我其实已经冷静了些，她只要一脚能把踹下床，我就能放过她。可她动不了，我扣住她的双手压过头顶，做了我想了很久却不敢做的事。

她大概是真的还没恢复好，连我也打不过。我低头噙住她的唇，吞咽下她的呜咽。唇舌轻松撬开她的乱糟糟的狗牙，卷积着她的呼吸。

她被吓哭了，落了一滴泪。

“别怕，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你。我告诉你很多很多遍了，我叫敖光，不是小孩子了。我长大了，你看你现在都打不过我了。”

我不打算放过她了，她怨我，恨我都罢。纵使明日一早起来，她要一掌打死我，把我炼成刀让那恶蛟去使也罢。

我将这一夜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夜，与她灵魂相交。然全听不见她的哭声和喊叫，唯一的知觉只是她在我的背后抓了一道伤痕。我看见她潮红着脸放下手指，指间留着金色的血。

“明日，你杀了我罢，对不起。”

我牵起她的双手放在肩膀上，抱着她坐起来。我的白发与她的青蓝长发湿漉漉的相交缠，这一夜异常的漫长，长到睁开眼就只能看见阿辰潮湿的双眼，余光还以可看见我挂在屋子里的那张画。

她在画中笑，在我怀里哭。

或许这夜我豁出性命的一厢情愿，强迫于她，我们都没有好过。耗尽全身力气的时，我终于放开她，全身酸胀连眼睛都睁不开，软绵绵的倒在床上。

我的意识逐渐恢复，察觉到她挣开我的手臂，下意识的将她搂得更紧。

“别......别走，对不起。”

激情和蛮劲散去后，后悔了，也是怕死了，怕失去她。变成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搂着她不撒手。

她走了一次没走开就没在有动静了，缩在我的怀里，噗嗤噗嗤喘气。呼吸扫在我的脸上，我听见她小声嘀咕，带着浅浅的懊恼。

“哎，坏事了，怎么就没忍住呢！怎么办，怎么办.......不会灵力全部吸干了吧？我就说他还小，现在还不行的！”

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脑子还是很清醒的，睁不开眼，却能够清楚的听见她的声音。她不像是要杀我，不过在后悔什么呢，什么东西被吸干了呢。

我有劫后余生的侥幸，抱紧她，想要将这小小的人儿揉进骨血里。

次日，其实我不太记得是不是第二日。只看见外面是清晨的太阳，万丈晨光穿透薄雾带着丝丝凉意。

我身下一片狼藉，劣迹斑斑，揉做一团咸菜干，让人面红耳赤。

而阿辰不见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我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她的气息我再也闻不到了，我想喊她，想去找，却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像一个哑巴一样，张大了嘴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我安慰自己，她说不定只是自己回隔壁屋了，她肯定还在的。我想起来去找她，全身却如同散架了一般，连撑起身来都十分的费劲。

我只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撑起上半身，倚在床栏上痴痴望向紧闭的门口。心中苦涩，潸然泪下。

“你哭什么？”

突然有说话声，墙上的龙牙刀化出人形，露出半个脑袋，萦绕着淡淡的紫光。

我没心情理会他，阿辰走了，我的心也死了。想过她会恨我怨我，杀了我，却从来没想到她会不告而别。

终究我在她心中什么都不是，不足以挂齿。

“不是，敖光你不会因为失了童子身，在这哭吧？”

我抹了把眼泪，“昨夜的事你知道，全看到了？”

“没.....没，你们的事我哪儿敢。”

“哼......”我自嘲苦笑道：“我曾自诩比你正直磊落，却也不过是下三滥之徒。事到如今，我倒希望永远都不要长大好了，只做她身后什么都不懂的小鬼。不若，长大怎么会她生出这样的心思，弄出这样两败俱伤的下场。是我，伤了她，她走了。”

没想到我竟听见一声嘲笑。

“那你现在是在因为昨夜对她用强，后悔了？你傻不傻，她是上古至尊真龙，凭你能伤她？要不是她自己愿意，你能靠近她，我龙字倒着写！实话告诉你吧，她早就馋你了。昨天我在门外就听见她在房里嘀咕，自己没忍住吃了你，还在那里后悔应该再等几年呢。”

啊？什么.....什么意思，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全是浆糊。恶蛟说的每个字我都听见了，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不懂？这事是她早就馋你了，把你吃干抹净了。你还在这里哭，你知不知道今天第几天了？”

我懵懂的看向它，脑子都要炸了，“什.....什么第几天了？”

“一看就是个傻的，也不知道她瞧上你什么了？从你们风风火火，急不可耐的回来，她把我扔出房外已经第四天了。就是你们在电光火石，颠鸾倒凤整整三天三夜了。我看要不是她放过你，你得死在她的床上。”

它说着竟倒吸了气，有种逃过一劫的侥幸，我还在艰难的理解它的话。

“天，你这个脑子，我都这样说了还不懂？就知道哭？实话告诉你吧，她没走。今天早上见你脸色不对，风风火火出去给你弄无根水去了。这会儿，指不定就快要回来了。”

它觉得我的脑子笨得很，教不过来了，自讨没趣，缩回刀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