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神情突然呆滞的艾沃尔，斯蒂比约恩笑呵呵道：“我都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你……你刚刚是哭了吧？”

艾沃尔慌忙飞快眨眨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向床铺方向，然后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听到她的脚步声医师扭回头呼出口气说：“我这里差不多了，伤患太多，我不能久留，上药你也是会的吧？”

“会，”艾沃尔皱眉看着背后贴了层染血纱布一动不动好似尸体的兰蒂芙问，“箭呢？全都拔出来了？”

“喏，”医师扭头从水盆里取出箭支递给艾沃尔道，“不幸的是箭头有倒钩，幸运的是箭头没涂金汁或者其他毒液，”说到这儿医师又看向兰蒂芙感慨道，“这种程度的疼痛没有任何止疼药剂能缓解，我本来想让你们至少来个人按住她，但是整个过程中她都一动不动没有挣扎没有吭声，真是个硬……呃……硬妇？算了，箭头取了血也止了药也上了，接下来交给你，敷外伤药和清洗包扎，应该没问题吧？”

“留药了吗？”

“别急，等会儿，你可以先给她清洗身体。”医师说着开始背过身摆弄他的瓶瓶罐罐，斯蒂比约恩皱着脸走近床边感慨道：“不如先把兰蒂芙接回佛恩伯格，这里条件不行，还是回家方便。”

“但她不能就这样上路，”艾沃尔转头看向斯蒂比约恩道，“去帮我叫几个仆役来。”

……你在使唤我？斯蒂比约恩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艾沃尔就那么双眼炯炯地盯着他固执地等着他的回复，斯蒂比约恩又看看奄奄一息的兰蒂芙，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往屋外走去。

医师左看看有看看，比划着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艾沃尔朝门口撇撇下巴：“我父亲。”

“那这位……”

“我嫂子。”

“你们相处起来挺融洽嘛。”

顿时一种诡异的微妙气息参杂在血腥味里弥漫开，反正这气息与和谐无关，艾沃尔把刚刚浸透血液的白布扔进凉了的水盆里，给兰蒂芙轻轻拉上被褥，扭头就对医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于格。”医师一边说一边把整理好的药品往桌上一推说，“这些药……”

“不要给我，你自己带着。”

“啊？？”于格一时没反应过来，“你——”

“你跟我们一起去佛恩伯格。”

“不行不行，”于格连连摇头，“我还有几个病人在外头等着，而且收拾起来没那么……”

“诊金定金三百银钱。”

“啊……”

“这箭伤要痊愈到不影响行动少说要连个月，越早治好尾款越高，至少两百起。”

“真……真的吗？”于格两眼瞪老大，眼里放出奇异的光彩来。

“这是一百。”艾沃尔说着直接拉开床底下某个暗格，扯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扬手扔给于格，“等你收拾完毕上了咱们的船，还有两百。”

“好好好，”于格一边掂量钱袋子一边连连点头，“那我先给她包扎……”

“我来就行，你去救治其他人。”艾沃尔干脆果断拒绝了于格突如起来的殷勤将他撵走。

在交代完艾沃尔注意事项后于格又抱着他那小木箱下楼去了，艾沃尔掀开被褥再次细看兰蒂芙的箭伤伤口，伤处清洗干净血也止得彻底药敷得够严实，艾沃尔总算是稍微放下一点心，只是此刻兰蒂芙仍然禁闭双目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血色只有涔涔汗珠覆盖，艾沃尔轻轻摇了摇兰蒂芙的肩膀，她才颤抖着抬起湿漉漉的眼睫转动眼珠看向艾沃尔。

艾沃尔悄悄松了口气，她刚刚竟然真的害怕兰蒂芙可能醒不过来。

“……扶我起来。”

兰蒂芙微弱的声音艾沃尔要是稍微再离远些都听不清，本来艾沃尔想让她继续躺着，但是转念一想兰蒂芙保持这么侧趴的姿势卧在腥臭的被褥里也不可能舒坦，于是就依她的要求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让兰蒂芙靠在她肩头保持个有气无力的坐姿坐着。

“真是让你破费了啊……”兰蒂芙声音虚浮好似那是直接从喉管里发出来的，“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艾沃尔伸出颤抖的手抹去兰蒂芙脸上的汗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救斯瓦拉？”

“斯瓦拉……她是不是有问题？”兰蒂芙费劲地呼出口气问，“我当时怎么能知道……我只是……想救人。”

“你怎么不先救你自己呢？”艾沃尔的口气尖锐起来，“斯瓦拉即便是没有犯下什么罪她也不值得你拿命来救！”

“我……”兰蒂芙努力支撑起身体试图解释，“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只是想救人，我也——”

“那你为……算了，”艾沃尔扶住额头用力从鼻孔里呼出口气，低头捏了捏眉心再抬头继续，“你知道这一箭有可能要你的命吗？战斗中像你这样被射中基本可以放着等死，救也是白救，你还觉得那个时候先救别人是正确的吗？”

“我……我只是下意识就那样做了，我告诉过你，我没有机会思考！”兰蒂芙辩解完就感到背后抽搐般的疼痛，她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动嘴也会让背后的箭伤跟着痛，好吧她得承认她现在就是稍微动一动都会痛。

“所以我才不理解，”艾沃尔摇着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你为什么遇到危险第一反应是去救别人？这根本……这根本不符合本能，所有活物的本能，你根本……”

“怎么你想说我不是人？”兰蒂芙也跟着拔高声调反问，“还是想说我畜生不如？？嘶——”

为什么大点声说话背后也会痛啊！这也太离谱了吧！

门口刚刚传来的响动戛然而止，两人齐齐朝门口方向看去，只见两个搬着盛满热气腾腾洗澡水大木桶的男仆呆呆地望着她们，还有两个女仆抱着木盆和澡巾，几个人不知该进该退，气氛尴尬。艾沃尔收回视线放缓了口气劝慰道：“我帮你擦擦吧，那些女仆劲儿不够。”

“不用，我又不是小屁孩，也没残疾，”兰蒂芙别过脸去口气强硬，“再说不是有两个女仆吗？去忙你的吧，我得擦身换床单。”

现场确实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汗味和血腥，艾沃尔望着兰蒂芙冷硬的侧脸将嘴张了又张，还是站起身转头离开。在路过仆人们身边时还提醒他们小心那些药罐子，之后她来到门口，两手叉腰做了个深呼吸，才迟钝地注意到自己胸膛心脏在砰砰直跳。

她居然被气得一时头昏脑胀无法思考，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应该干嘛去。

打听过后要找到斯蒂比约恩并不难——他正跟斯瓦拉一起呆在暂时关押她的柴房里，艾沃尔进屋时斯蒂比约恩正坐在高脚板凳上，一只手支着大腿整个人往前倾，斯瓦拉窘迫的模样完全在艾沃尔意料之内，她进门之后这一男一女的视线很快就都集中到她身上来，她的到来也带来了一丝她从兰蒂芙身上沾染来的淡淡血腥味。

“问出了什么？”艾沃尔抱起胳膊站在斯蒂比约恩身边问。

“哦，跟你说的差不多，不过有些细节差距。”斯蒂比约恩看了眼斯瓦拉说，“斯瓦拉说她来此地不只是为了接回人质而已，还为了向阿格德尔人传授某种神器的用法，若非如此她担心阿格德尔人根本不讲信用不会依照约定乖乖把古尔送回来。”

难怪，艾沃尔心想，这就解释了之前她所疑惑的，如果只是勾引她前来赫鲁兰自投罗网，为什么要真的把古尔放到赫鲁兰这个疑问。原来瓦尔卡准备了两样“好处”与科约特维谈交易，一是艾沃尔，二是那个能摄人心魄的金球，确实只是擒获艾沃尔科约特维有可能出尔反尔，但他要想搞明白怎么用那金球他就必须靠古尔把金球带出来，再用古尔跟斯瓦拉换使用方法。

所以斯瓦拉是真的诚心想要把发小从阿格德尔地狱中救出来，只不过之前实在是无能为力，没有机会罢了。

斯蒂比约恩立刻又问：“我刚刚还在问，如果只是交换信息和人质，有必要来这么多人吗？少说得有二十号阿格德尔突袭者，你还不说实话吗？”

“我只能说我也没想到，”斯瓦拉自己开**代了，“我们本来约好的双方都是三个人，不能多带一个，国王陛下突然来了兴致坚持要同来，我们这边就坏了规矩，但——阿格德尔人坏得更彻底，我真的不明白——”

“她们想要你，你当时没听见吗？”艾沃尔丝毫不掩饰烦躁问道，“当时有个阿格德尔人亲口喊的，只要国王和女巫，其他全都杀了，绑架国王可以要赎金，绑架你，大概是想让你亲自辅导科约特维怎么用那个神器。”

斯瓦拉一时哑然，斯蒂比约恩又问：“那神器呢？你没找到吗？”

“我说了我到赫鲁兰后破了埋伏，该拷问的问过后就离开是非之地了。”艾沃尔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堵住了斯蒂比约恩正欲开口质询的嘴，“只不过我让大部分船员先走，吸引了阿格德尔人的全部注意，我自己再寻他路离开，这样更安全。我在赫鲁兰的时候确实听说有什么宝藏在什么山上还未被发觉，但情况实在太凶险，我也不至于财迷心窍，当然要尽快脱身。”

斯蒂比约恩咬着牙思索片刻，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逻辑漏洞，斯瓦拉焦急地插话询问道：“那古尔呢？你不会……根本没把她带出赫鲁兰吧？还是说……你杀了她？”

“我没杀她。”艾沃尔撇撇嘴说，“是她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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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畜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