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风波虽然还十分凶狠地折磨着孤狼和飞鹭,但可以得见,二人已经铆足了劲儿要迎难而上。
项诚的施工小队加上当时在工地陪同的亲属一共有20人,其中有7人当场死亡,6人现在ICU重症监护病房,3人在特护病房,4人受皮肉伤。
项诚和李倾心决定全额承担工人及其家属的医疗费用,支付死亡赔偿金和一定金额的精神和财务损失费。当然,对于张威的恶行,二人也会一纸诉状和他斗到底。
在所有人口诛笔伐的声讨中暂时敲定了赔偿数额。
不过,赔偿数额只是为暂时安抚人心做出的估算。项诚和李倾心知道,很快等待他们的会是更严肃的法律处理过程。
但现下,他们急需先降降众人的火气。
支付死亡赔偿金每人25万,7人,共175万。ICU每日花销按1万5计算,6人,暂按人均7日算,共63万。特护病房每日花销按2000元计算,3人,人均30日以上,保守估计18万。皮肉伤的医疗费总5000元。救护车十八辆开往不同医院,出车费用每车800不等,共1万8百。精神和财务损失费每人1万元,20人,共20万。
汇总得,277万5千8百元。这还只是众人七嘴八舌后保守估计的数额,大家也不知悉到底该是个什么价。
不过,这近278万,对项家人来说无疑是笔天大的巨款。
项诚和李倾心将手头有的三十万存款拨了一部分先汇给了工人们,又匀出一部分来替伤患交医务费。但这三十万是远远不够的。
因此,两人连夜回家翻找家里值钱的东西变卖。在清晨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家还开着的金店卖掉了李倾心结婚时的黄金嫁妆。
她非常不舍,出来时红了眼眶。
项诚握住了李倾心的手,那一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人相视之间便早已流淌过了千言万语。黄金嫁妆筹了10万块钱。
二人又是打遍了周围亲戚朋友的电话,低声下气恳求了一番后,挨家挨户跑遍了亲戚朋友家,在白眼遭尽的冷嘲热讽和真情实意的关心安慰中又筹来了36万。
其中最为典型的是他们去找李倾心的大哥和项诚的一个哥们借钱的过程。
李倾心的大哥李东是个十分实诚草莽的汉子,他看到小妹魂不守舍又欲哭无泪的模样后血压猛地升了上来,一把拽住项诚的脖子就要和他拼命。
在李倾心一通解释下后,李东并没有消停火气,那是一把将项诚压制在了沙发上。他看到了项诚伤了腿的模样后简直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拼命质问项诚能不能保护好李倾心,还能不能过日子了,能过过,不能过拉倒,他们李家可不让小妹吃这倒霉亏!
李东全家老少包括她爹妈都在李东家,那是赶忙来拉架。最后以李东泪流满面和李倾心抱头痛哭为结束。
李东全家本来要拿出50万来,但被李倾心一口拒了,李倾心收了李东5万,收了爹妈8万。在临走时,李东又硬塞给了她5万。二人当场给全家跪下磕头。
另一个是项诚去找他的一好哥们。
夫妻二人去时,好哥们正在大平层里开party。好哥们手里戴着一个金貔貅,足有两指宽的肥硕,好哥们说这金貔貅可招财了。哥们看到两个泥人像刚从湖水里捞起来的一样,热情地拉过他俩来参加party。
又在听说了来意后将两人堵截在了玄关口处,好哥们满脸堆笑着说大过年的不想干些触霉头的事儿,怕挨老婆的骂。
便见两个扭着十分妖娆的姿势,像两条花蛇一样漂亮的美女走了过来。哥们打趣说这俩就是他的老婆。于是他掏出了两叠钞票塞进了美女胸前的沟壑中,逗得美女花枝乱颤。
哥们又废话了一通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俯身塞进了项诚腿上打着的石膏缝中,又掏出另一沓钱掰起项诚的腋下,枕进了他的腋杖里头。
哥们乐得直笑,连哄带笑地让其他人来围观了会儿。
五六个大佬兴趣盎然地在孤狼和飞鹭的手里兜里都塞满了钱,在旁边叽里呱啦乱七八糟地歪来扭去。
霓虹灯和杂乱的光线将二人赶了出来。
哥们在门口时,又脱下了手腕上戴的大貔貅给了项诚,他道:“项哥,那些钱是老板们送的,不用还。今非昔比,可都要好好的哦!对了,这貔貅是招财的,不能卖,不能卖!当是兄弟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了!”
哥们醉醺醺地嘴里捣鼓着话,有些斜眼地侧着食指中指并拢后狠狠敲了敲项诚的脑袋,又重复了一嘴道:“大貔貅,嗝,招财的,不能当,不能卖!”随即,“啪”一声关了门。
李倾心数了数浑身的钞票,足足有五六万块。
李倾心在街上开着小车时提议到时也将车给卖了,然后将房子抵押出去向银行贷款。不过,过年期间银行还没开门,这个计划暂时搁置。
二人随后火急火燎地将筹到的36万发给了工人。
在一切都完成时,灰蒙蒙的天终于亮起了盈盈阳光。
阳光轻轻抚在了失魂落魄地靠坐在医院门前两个疲惫虚弱的身影上,他们手里端着装着热水的纸杯,他们虽见到了光,但脸上很是苍茫。
无言,是无可奈何之后唯一可隔绝绝望和纷繁杂乱的怒吼。
还差200万。他们双手紧握着,紧紧的,紧紧的。
项诚哑声道:“我想嘻嘻了,我想去看她。”
李倾心点了点头,道:“走吧。”
随后,项诚在李倾心前额上轻轻落下一吻,而李倾心的唇贴合在他的下巴。项诚拄着腋杖搀扶起李倾心。不过,他俩并没有立马去见项晨曦。而是在医院边上的早餐铺子买了些热食吃了吃。
项诚拿着热豆浆给李倾心喝着,李倾心喝了一小口后便推回给了项诚。
终于,两人凄苦的脸上回了些许血色和朝气,他们又掌了掌脸,蹦跶抖擞了起精神,搀扶在一起,走进了医院。
“12:02”的时候,李倾心和项诚来了。
“爸爸,妈妈。”项晨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到了正走来的两人身边和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周沐淡淡瞥了眼后,收回了视线。
项诚有些嗔怪道:“嘻嘻,你怎么能跑那么快呢!还不赶紧回去躺好。”
项晨曦乖巧地搀扶着项诚,三人一同走回了她的病床边。李倾心这才发现周沐已经醒了,身上还穿着虎虎套装,不自觉露出一丝朗笑。
李倾心道:“周沐,周同学,你醒了啊。真是太谢谢你了,阿姨非常感谢你救了我的女儿。”
项诚道:“这位就是救命大恩人吧!怎么坐着,得乖乖躺好呀,躺着休息好得快哦。恩人叫zhoumu呀,真好听的名字,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项晨曦道:“是周而不比的周,就是周全的周,如沐春风的沐。君子的意思。”
项诚点了点,称赞道:“好名字!周沐,非常好听,一听就是有福气的娃娃!非常君子!这娃娃长得真俊啊!像个大明星一样好看!”
项晨曦扯了扯项诚的衣袖,不好意思地轻声道:“爸爸。”
项诚憨笑了两声,将项晨曦搂进了怀里,哈哈道:“抱歉抱歉,让我乖女害羞了!哎呀,爸爸说得也没有不对嘛,乖女这就害羞了。”
周沐无言,只淡淡对一家人点了点头,唤了声,“叔叔阿姨好。”
李倾心道:“周同学,阿姨已经帮你交了医药费了,你不需要担心害怕,我们会照顾你的。”
周沐抬起幽深的墨绿色瞳眸,冷淡道:“阿姨,请问您帮我交了多少?”
李倾心答:“1400来块。”
周沐道:“阿姨,能要你一个银行账号吗?”
项晨曦有些局促地看着靠坐在墙壁上,白皙得一尘不染的周沐。
他要账户做什么,难道是要还钱吗。
他绒长的睫毛在他深邃的眼窝下打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尽管这样,却还是掩盖不住他冰冷的视线和绝不愿与人有进一步的任何纠缠纠葛的意味。
李倾心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道:“没事儿的周同学,你不需要还阿姨钱。这是阿姨的心意和感谢。后续阿姨还得上你家登门拜访才好!”
周沐没有穷追不舍地发问,反而道:“阿姨,能留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我后续加您微信。”这样听来,好似是周沐真的很期待项家人去登门拜访一样。
李倾心连连点头,“哎呀,瞧我,把这正事给忘了!”,于是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了一张纸上递给了周沐。
周沐扫了一眼,没说什么,便将纸张放进了兜里。
项诚这才惊呼道:“哎呀心妹儿,你直接让宝儿把他的号码输在你的微信里头,直接添加他不就好了,等他方便了直接通过好友不就行了。”
李倾心一拍脑门道:“对啊,瞧我,都晕头转向了。”
项晨曦也点点头,“嗯嗯,对!”
这时,周沐却道:“不好意思阿姨叔叔,我的微信关闭了添加好友的所有方式。有您的手机号码就行,我回头加您。”
项家人瞬间哑口无言,还是李倾心笑了笑道:“没事儿。周同学,你把你的手机号码录到我的通讯录里吧!这样比较保险,万一那张纸丢了,阿姨还能找到你不是。”
周沐道:“行。”他接过李倾心递来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项诚补了一嘴道:“周同学,要不叔帮你把病床靠背摇起来?墙上多凉啊,渗得慌的。”
周沐道:“不用,谢谢。”项诚叹了口气。
李倾心道:“好嘞好嘞。我给备注一个啊。周沐,嘻嘻救命恩人。好了。”一阵妥帖后,项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起了周沐的情况。
周沐除了回答还行,还可以,都挺好之外没有再所说什么。而当询问到他的家庭时,周沐只说了自己是来找爷爷的,便没有在提及其它。大家便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在多过问了。
项晨曦揉捏着毛衣柔软的衣袖,手心里噙满了薄汗,她终于小心询问道:“爸爸妈妈,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孤狼和飞鹭的沧桑和局促。
项诚立马道:“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对不起啊宝宝,爸爸没有及时来陪你。对不起。”
项诚阴郁了神色,早已红了眼眶。他将项晨曦抱在怀中。他实在没法,没法对着女儿天真无邪的脸说尽辛酸,他做不到啊!
李倾心道:“没事儿。是,是你大舅让我们回去一趟,说些家务事。好啦,嘻嘻,在住两天医院你就能开心回家过年啦!妈妈特许你今年的寒假作业不用做!妈妈会和你们老师解释清楚的。”
项晨曦紧咬着唇,她没有追问,十分配合李倾心的欢声说出笑语。项晨曦道:“好啊,那一言为定。”
项诚道:“嘻嘻受苦了,受苦了。都怪爸爸,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陪在你身旁,你就不会经历所有的不好。都怨我。”
项晨曦道:“爸爸,你答应过我实现我的新年愿望,现在你愿意实现吗?”
项诚道:“当然!乖女的愿望是啥?”
项晨曦捧着项诚粗糙的脸,看着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濒临崩溃的眼眸,她道:“我希望爸爸妈妈不要责怪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都绝对不是你们的错,我相信你们,我也会永远和你们站在一起!”
项诚蓄满泪水的眼窝猛地收缩了一下,泪水哗啦啦决堤,他尴尬道:“看我真是的,一个大老爷们。”
项晨曦又调皮道:“还有,无论发生了什么非常美好的事情,那绝对是因为你们太好了,你们值得一切美好!”
李倾心啜泣道:“瞧我家乖女,嘴真甜。”
一家三口抱在了一起。还是老样子,他们在替她着想的同时,她也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他们。
周沐靠坐在墙垣,他攥紧了拢在大红袄子下的手,深沉地凝思着。
随后,他抬眸看向天花板,薄唇轻启,微弱无声地哼起了一段曲子。
他予它一个诨名,为,请用力拥抱我。
Hug me tight.
Ple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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