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南方小城，一间民宿里亮起暖黄色的灯光，玄玉坐在院子里轻摇着蒲扇，指尖拨动算盘清点今天的账目，门口的风铃碰撞，有人推门进来。
来人一身白衣，面容清俊，玄玉放下手上的活站起身来打量着眼前的人，没有背包看上去不像游客，但也不像是这附近的人。
不等她开口招呼来人，就看见那人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光球，那球很神奇，竟然是悬空浮着的。
“玄长老，妖族需要您。”
来人开口，玄玉还没来得及反应，光球就直冲自己眉心而来，一瞬间，无数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
白鹤守在暂时昏迷的玄玉身边，静静等她醒来。
月上树梢，玄玉悠悠转醒，看了一眼旁边的白鹤，缓缓吸气，“发生什么事了？”
“玄长老，族长……陨灭了，各个党派彻底乱了，我只能自作主张来请您回去。”
白鹤咬牙忍住悲痛，“现在妖族群龙无首，族长最后留下的遗诏也不知所踪，请您一定要跟我回去。”
玄玉神色一凛，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颓然摇头，“我就算回去又有什么用？现在的我灵力全无，跟个普通人没有区别。”
“不，这是族长留给您的东西，”白鹤拿出一个匣子，一打开，里面灵气四溢，“族长从来没有想将您逐出妖族，哪怕您自己想离开，族长也始终保留着您的记忆和灵力，等着您有一天能再回来，可惜，族长没能等到亲手交给您的时候。”
玄玉瞳孔颤动，她手伸向匣子，事到如今，她没有别的选择。
匣子中的灵力奔腾着涌入玄玉体内，熟悉的感觉回归，玄玉站起身来，身上寻常的衣物转瞬变成了黑色的长袍，金色的瞳孔竖起，身周无风自动。
“我还需要一天的时间安排好这边的事情。”玄玉神色冷凝，她确实归心似箭，但江清月还在这里，自己不能就这么消失。
“玄长老，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啊，最多……”白鹤面露难色，“今晚的时间，我这次也将清月的记忆带回来了，等她也恢复记忆，一定能理解您的，不必多说什么。”
玄玉眼中闪过挣扎，但她并没有犹豫太久，“清月现在应该在江城，我们现在就走，天亮之前回妖族。”
白鹤用力点头，等玄玉打了个电话交代好民宿这边的事情，两人变回原形，急速往江城赶去。
——
江清月刚和李星灿一起吃完晚饭回自己房间，本来正在想着李星灿的事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竟然是妈妈打来的。
两人今天早上才通过电话，按理来说妈妈没事不会打电话给自己的。
“妈，怎么了？”
“清月，把你现在的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到江城了，有件事情我要当面和你说。”
玄玉路上不忘问江清月地址。
江清月心里疑惑更甚，但还是先把地址说了，挂断电话后，越想越不对，再加上白天发现的异常，心里七上八下的。
没办法平静地在房间里待下去了，江清月起身往外走去，刚打开酒店房间的门，就看见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
四目相对，李星灿先开口，“你是要出门吗？”
“不是，我去一楼大厅等个人。”江清月现在心里又慌又着急，说完就往电梯走去。
李星灿跟上，等电梯的时间有些犹豫地问道，“等……谁啊？”
“我妈，她今晚要过来。”
江清月说完，刚好电梯也来了，她走进电梯看了一眼跟进来的李星灿，“你来干什么？”
“不是玄阿姨要来吗？我也好长时间没见玄阿姨了，一起下去打个招呼不行吗？”
李星灿理直气壮，摁了关门键，江清月没空跟她计较，只能默许。
或许有个人在自己身边还是有用的，坐在一楼大厅的休息区，江清月看着对面的李星灿，心里的慌乱有所缓解，刚才妈妈的语气没有什么问题，应该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吧。
李星灿其实一直也都在注意着江清月的神情，脑海中试图找个合适的话题，“这么多年没见了，玄阿姨身体还好吗？”
“很好。”
“那你们这几年一直都住在哪里啊？”
“妈妈在春城开了个民宿，我从考上大学后这四年一直在北市，假期回家。”
“哦，春城的气候应该很好吧？挺宜居的吧？”
“有好有坏，你不一定能适应。”
……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李星灿想了解江清月这些年的生活，江清月想打发时间，倒是也和谐。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渐渐深了，就在江清月忍不住要打个电话问一下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玄玉换回了正常的衣服，身边跟着的白鹤也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玄阿姨！”
李星灿挥挥手打招呼，示意她们的位置。
玄玉也想起来白天江清月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没想到就算江清月没了记忆，两人竟然也能这么阴差阳错地相遇。
对李星灿点了下头，可惜自己现在已经没时间跟她寒暄了，玄玉看向江清月直奔主题，“清月，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去你房间吧。”
江清月把视线从白鹤这个陌生人身上移回来，点点头，一行人重新坐上电梯上楼。
到了房间门口，李星灿跟着要进去的时候，被玄玉客气地拦住，“星灿，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点事要单独跟清月说一下。”
“行，”李星灿退后一步笑笑，“那玄阿姨等会见！”
房门关上，李星灿呼了一口气，接着意识到不对，怎么好像玄阿姨认识自己一样？只是在电话里说了那么一声，她就能确定自己就是李星灿？没有任何迟疑？
这一天奇怪的事情有点太多了，还有跟在玄阿姨身边那个陌生人是谁？自己怎么没见过？她们母女俩要单独说话，怎么那个人也进去了，只有自己不能进啊？
心里的疑问有八百个，但李星灿也没办法现在去敲门打扰，只能自己一个人在门口等着，走廊的地毯差点被她鞋底搓出窟窿来。
房门里，江清月也同样是一肚子疑惑，玄玉没有开口，旁边的白鹤手中出现一个光球，下一秒没入江清月眉心。
江清月要恢复的记忆比玄玉少太多了，所以哪怕也昏迷了一会儿，也很快醒了过来。
再次睁开眼的江清月看着眼前的两人，之前的疑惑都有了答案，只不过又有了新的问题，“妈，是又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白鹤要来帮我们恢复记忆？”
不得不说，江清月猜得很准。
玄玉点点头，长话短说把事情给她说了一下，“所以我现在要回妖族了。”
江清月没想到多年前的选择又放在了自己面前，“我跟你一起去。”
“不，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玄玉摇摇头，认真地看着江清月，“你长大了，你现在要做的只有去过你自己的人生，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可妖族现在的情况那么乱，你会有危险。”江清月是放心不下妈妈。
“那你去了也帮不上我什么忙，”玄玉话虽然残忍，但也是事实，看着江清月噎住的表情，笑了一下抚过她的发顶，“清月，听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一生，你我都不例外，妖族的责任是属于我的，不是你，我现在返回妖族，是去履行我的使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义无反顾。至于你，你现在已经有能力独立生活了，那就要去过你自己的一生，我们是母女，但不是非要绑定在一起的。”
“可……”江清月欲言又止，太过突然的分别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我会想你的，”玄玉的额头抵住江清月的额头，“守好妖族的秘密，去过你自己的一生，我们母女有缘再见。”
江清月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她红着眼眶不让眼泪掉下来，对玄玉用力地点点头，“妈，我也会想你的，我还会照顾好我自己，不用担心我，你也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
玄玉一笑，欣慰地放开手，“就此别过吧，清月。”
没有太多时间伤感，他们还要赶路，母女俩最后对视一眼，玄玉决绝地转身离开。
房门打开，李星灿看着出来的玄玉二人，刚要开口打招呼，玄玉已经对她点了下头，走进了刚好打开的电梯里。
这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春城到江城千里之遥，就待这么一会儿就走了？
看看合上的电梯门，又看了一眼虚掩着的江清月的房门，李星灿顿了一下，过去推开了门。
一开门，正和江清月四目相对，看着江清月掉下来的眼泪，李星灿一时有些慌乱，从旁边赶紧抽了两张纸递过去，“你你这是怎么了？”
江清月也没想到李星灿会过来，听见这句关心，再想到刚才恢复的那些记忆，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没有去接纸巾，而是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李星灿。
李星灿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静静地等着江清月情绪平复下来。
半晌，江清月从李星灿手中抽过纸巾，擦了擦眼泪，退后一步看着李星灿的眼睛，“我全都想起来了。”
这句话让李星灿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她没想到事情的转折来得这么快，她都已经做好了大不了重新认识的准备，可江清月却说她全都想起来了？
“那……你记起来我是谁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李星灿都不知道自己要问的是什么了。
“嗯，”江清月对李星灿点点头，“第一次见面就被我泼了一身水的李星灿。”
“你这……想起来得挺全面，”李星灿忍不住笑起来，接着又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假咳两声让自己表情严肃一点，“那你是怎么突然全想起来的？”
“刚才……”江清月眨眨眼想了个借口，“我妈妈来跟我说，我们之前在春城那边不小心吃过毒蘑菇，所以可能对记忆有点损伤，但只要想起来一点，其他的就都想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玄阿姨怎么这么着急赶过来，不过都这么晚了，应该让玄阿姨他们在这里住下啊，正好明天我还能带他们转转呢，玄阿姨来这么多次，我都没能尽尽地主之谊。”
李星灿对江清月没有丝毫怀疑。
“不用了，我妈就是这么雷厉风行的，她接下来还要去旅行，让我少打扰她。”
对上李星灿毫不怀疑的眼睛，江清月松了一口气。
“玄阿姨还是这么个性格。”李星灿点点头，五年前她就知道了。
这话说完，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李星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又清清嗓子，抬眼看了江清月一眼，“那你刚才哭是因为……我吗？”
江清月现在终于知道撒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是什么意思了。
看着李星灿期待的样子，她不想说假话，“我现在记忆刚恢复，脑子有些混乱，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那你明天不会又把我忘了吧？”李星灿有些紧张。
“当然不会，放心回去睡觉吧，明天见。”
江清月推着把李星灿送出门外，终于松了口气，她现在有一晚上的时间梳理好自己的心情，然后去想接下来的事情。
门外的李星灿倒是心情很好，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房间，明天要说什么呢？好像不难猜啊。
关上房间门，李星灿看着房间落地窗外的夜景，又想起来五年前在源城的那个晚上，那场暴雨，扬起的嘴角慢慢落下，谁能想到这错过的五年，竟然是因为一颗误打误撞的毒蘑菇？
捂住自己的心口，李星灿在心底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是真是假更重要，还是江清月回来了更重要？
答案显而易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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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记忆恢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