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总有很多人走到了顶尖的位置,也总想着拉后辈一把。不同于XBZ的资源争夺,FED的老师虽然不时常露面,却几乎每日总有不同的邀约问我们要不要跟着去。那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的合作,对我们却如高山只能仰止。大家都跃跃欲试,但到底没有多少人敢迈出那一步,只有白疏因几乎每次都主动参加。

我虽然不去,却总觉得姜思名和Edbert是应该去的,更何况姜思名本就是很积极的。我那时只以为他是没想好,隔几日就撺掇着他试试,他都在那跟我顾左右而言他,最后都以我被他气笑了为果,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而Edbert被ABURP叫回去半个月,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我那时才发现我总是顾着自己的事情,尽管每日都在一起,我却很久没有好好问过姜思名的工作了。我只以为他肯定过得很好,他热情有天赋,又招人喜欢,听他说起时都是又和师兄去哪里开了演唱会,我就真的放心得没有再问他。

直到那天我终于想通了,非要拉着姜思名和我去参加蒋心波推荐的一场活动,他突然甩开我的手,在FED门口那白色的走廊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什么时候哭过,从认识他到现在,他永远都像没有烦恼。他哭起来的样子真够傻的,和他笑起来的时候一样,像个孩子,我看着他,想嘲笑他,却半点也笑不出来,突然间火冒三丈。

“操!走,去找他们!”我答应了应官,不会再爆粗口,却无论如何忍不住。我知道他一直都是诸事顺逸的,除了因为工作,不会有其他的事情。

姜思名总是比我更懂事更看得明白,所以我一直忽略了他其实比我年轻的事实,但那天我才发现,他其实真的比我小很多。

他没有跟我说发生了什么,就连他手臂腿上都是伤也是我拖着他的时候才发现的。我气得冲昏了头,一路咬着牙冲进他们公司想问清楚,谁知道刚进门就碰见他那个便宜师兄搁门口出来。

我见过他几次,他倒是笑脸盈盈地冲我打了声招呼,然后看见姜思名的脸,很是丧气地狠狠皱了眉,不满地说:“怎么弄成这样,明天还要上场呢。”

“我不去了。”姜思名抓紧我,说。

“你说什么屁……”他那师兄截住了话头,忌惮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抓住姜思名的肩膀,“你跟我进去里面说。”

我看见他的手陷入姜思名的肉里,掐得紧紧的,气红了眼,还没来得及叫他撒手,姜思名突然停止了背,红着眼睛看着他:“我说,我不会去了。我不会和一个只会假唱的人合作,也不会再帮你们免费写歌。我不喜欢假唱,不喜欢自己的歌却只被允许唱两句,不喜欢没日没夜的练表情管理,不喜欢和你绑在一起,不喜欢被别人打……”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更不懂他为什么要忍受这么久,只是气懵了,无法相信地看着他。

“你疯了吧,闭嘴!”对方紧张地扫了四周两圈,压低声音厌恶地看着他。

姜思名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我要解约。”

“解约,你有什么条件解约,知不知道违约金多少……”他突然冷笑起来,极其不屑地说。我再也忍不住,推开姜思名,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如果姜思名敢拦着我,我就连他好好一起骂。但是姜思名没有,他把眼泪一抹,加入了这场殴打中。

那天的场面一度混乱,后来涌上来无数的保安把我们拉开,我肺疼得难受,恨不得把这公司炸了,最后和姜思名被拉开的时候,已经汗如雨下,脸部青肿,衣服干皱如菜干,被人扯着拎着站在那,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唾口大骂,这狗公司,不做人!

应官过来的时候,我们还在骂。我们不知道他会来,也不知道是谁叫他来的,但总归是噎住了,骂到半截骂不下去了,就只能看着他走到我们面前。

他一句话也没对我们说,就对那看着我们的几个保安说找张董,对方有人离开了,很快又有人回来,毕恭毕敬地让应官跟着他走。

应官沉默着跟他走到门口,回头见我们还站在那,又折返回来,帮我们捋了捋衣服,说:“走吧。”

他声音很冷漠,就像那天面对白桦时的样子。姜思名往日对着应官从不紧张,今天却也一个字没说。我走在应官身后,凝凝从背后注视他的侧脸,他面无表情,如铁般沉硬。

那狗屁张董显然认识应官,殷勤地倒茶扶椅的,应官只是站着,说起姜思名的事情。姜思名紧紧绷着脸,眼睛胀红。

那是我真正见到应官发火,他从前被我惹怒了,不过骂我几句讲几遍道理,从来也没说过重话。但是现在,他就像一把利剑,笔直地立在那,明明冷冷淡淡的话,他每说一句,都渗出逼人的寒意。

那张董的脸色由殷勤变成了猪肝色,一开始还在那里虚与委蛇,后来直接撕破脸了,“应官老师,我是卖您的面子,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是您的学生。违约金就算了,但是他前面那些歌可都是公司的,您也知道,这东西白纸黑字写着,可是有法律效力的!”

姜思名瞪着他,“我可以不要……”

应官飞快地打断了他,“你可以让这些歌留着,我也能让你们公司其他歌都发不出去。”

这居然是应官能说出来的话……我如坠梦中,恍惚地看着他,心脏一直发烫,感觉要把我整个人都烧成灰。即使这样,我也心甘情愿。

“好,你们很好……”对方咬牙切齿地说。

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简单,我被留在会客室将近四个多小时的时间,久到我已经打腻了游戏的时候,姜思名才出来。

我急匆匆地赶上去,紧张地看向姜思名,他抓抓脸,咧开嘴笑说:“没事了。”

我顿时如释重负,又忙往他身后望,应官呢?姜思名说:“应官老师说让我们先回去就好。”

我迟缓地反应了几秒,看着他空荡荡的身后,说不出个“好”字来。姜思名凑过来,“要不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他吧?”

于是我们便双双坐在那里等他。我憋了半天,现在终于有机会,刚坐下就忍不住怒冲冲地问他为什么不早说这些事情。姜思名低着头半响,然后才说他不想轻易失去这个机会,这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公司,很多人也曾像姜思名一样走过来,终究也有人走出不错的名堂。

我那时才明白,不止是我,即使是像姜思名他们,也对未来充满未知的焦虑和期望。即使姜思名总是阳光明媚,也有他想不通的事情。

我霎时觉得我们这群人,都有着相似的模样,想了想,对着这傻子说:“机会不一定是别人给的,我们自己也可以创造。”

姜思名抬起头看着我,张着嘴一脸便秘的样子,“你发烧了?”

“……”我懒得跟他计较,反正他以后别做这种蠢事就行。

正说着,门口正对着的走道应官的身影正拐过,姜思名跳起来喊道:“应官老师!”

我没出口的呼唤梗了梗,只好收了回来,紧跟着姜思名一起跑过去。

应官并没有问我们为什么还没回去,只是顿了顿,然后说:“回去吧。”

车上一阵寂静,过了一会儿,姜思名开始讲冷笑话。平时还好,今天我只想塞住他的嘴,但我还没动,应官问:“疼不疼?”

我们同时沉默了,姜思名眼圈红了红,我抓紧手,看着应官依然冷硬的脸,竟隐约从中品出几分怒火来,一急,想着让他放心,竟弄巧成拙地“哈哈”了两声,道:“一点都不疼的,要不是他们人多,我们肯定打得过的,要是不用麻烦老师……”

应官的脸色越发冷却了,我越说越轻,慢慢闭上了嘴。他将车慢慢停靠在路旁,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我巴不得他骂我几句的,毕竟我都恨不得抽自己。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说:“不管什么时候,这种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明白吗?”

姜思名捂着眼睛说:“谢谢老师……谢谢……”

应官十分严肃,顿了顿,似乎想说更多,但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却还是没再多说,只是沉声说:“以后不能再打人了。”

我脸上的伤隐约作疼起来,他又接着说:“……至少在人前……”

我一愣,忍不住低头,难受得紧,说到底,我们就是受了些伤,最后收拾残局的,依然是应官。钟夷商啊钟夷商,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然而,若不是我们幸运遇到应官,换作他人,又该被置身何处?

那天晚上,姜思名突然很有兴趣过来和我一起扒应官之前的旧稿,过了将近一周时间,蒋心波给我的稿件,我也不过看了应官的五六篇,剩下应官的还有将近一半。他一人就占了四分之一的厚度。

“应官老师真的是天才啊……”姜思名扯着肿起来的嘴角,禁不住艳羡地感慨。

我颇不要脸地感到几分与有荣焉,登时看他的脸都顺眼多了,急匆匆地想翻到后面给他展示我最喜欢的一节,却一个手抖,纷纷扬扬的纸页叠了下来一下子转到了最后一页。

“这是谁写的……”姜思名好奇地拿到眼前端详,但没过一会儿就皱起眉,“这个人怎么感觉有点极端?”

那曲子的第一段就让人感觉极其不舒服,就像踩到了浓稠粘腻黑浊的积液,挣扎不出,慢性自杀般越陷越深,直至窒息。从前那些已经遗忘了的麻木又千篇一律的生活突然又爆炸式地呈现在眼前,我头皮一阵疼痛,看着它半响,默默压了回去。那创作者充满痛苦的内心,不该被我们这样轻率地看见。

姜思名已经早就不想看了。这曲子不是写得不好,而是太好,好到让人不愿不敢去听去看。那时,我本该认出那是应官的笔迹的,却因为那截然不同的感觉,轻易就忽略了最重要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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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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