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环境中的她在笑,但那笑容是如此虚伪,她的灵魂正在无限膨胀,直至填满整个房间,最后低头俯视那个渺小的卡玛利亚。
“可是……罗斯和丽莉说,没有被同意的交易算单方面犯罪。”
“你以后少见她们,说话完全没有逻辑,除了妈妈,还有谁是真心对你的呢?”
早已皱眉不止的卢西卡从走廊阴影处现身,谁知一个水盆却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还有赛特的怒吼:“谁?!”
卢西卡偏头躲过木盆,砸在身后的楼梯扶手上发出“哐啷”巨响,紧接着整个木盆粉身碎骨。
几秒钟前还状似瘫痪的赛特正支起身子满脸怒容,一点看不出需要女儿“伺候”的模样。
卢西卡双手插在裤兜,毫不在意地开口道:“到底是谁说话没有逻辑像放屁呢?”
卡玛利亚看清来人,五官皱起:“不是说今天不接待客人吗?滚出我家!”
“客人?”赛特皮笑肉不笑开口,“卡利,怎么不早说?我们是炼金店,既然是客人就得「热情」接待啊。”
卡玛利亚半张着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从床边退开。
赛特抬手招呼卢西卡:“来,你过来,我是这家店的店主,你有什么需要的?”
卢西卡无畏笑笑,无视卡玛利亚悲伤抗剧的眼神,一步步踏上淡金色“地毯”。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卢西卡的手在口袋中翻找,“给您名片可以吗?”
“当然了孩子,这样更好,你可以详细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武器或药剂?”赛特笑得愈发和善。
卡玛利亚叹口气走向墙角打开落地灯,在灯光闪动的那零点几秒内,地上的铺满的头发陡然燃起火苗,直奔床上的赛特而去!
赛特发出尖叫:“啊!我的头发!卡利!我的头发!”
她惊慌拿起鹅绒枕头扔到地上,一瞬间枕头燃起更大的火苗。
傻眼的卡玛利亚跑去盥洗室想接水,却想起木盆刚刚被母亲摔碎了,只能在原地愣神。
“没用的。”卢西卡靠在墙边冷静擦拭阿婆罗上的魔法物质,就像在擦刀,“这些火在海水下都能点燃。”
因为她和她的同伴们早已试过。
她又把头转向愣在原地的卡玛利亚:“别装了,你很烦她不是吗?烦到恨不得她死。”
“啊!你闭嘴!你是谁!谁派你来离间我们母女之间的情感!”赛特后背紧贴床头铁架,四周的紫红色火苗正以极缓慢的速度往她周身围拢。
那些火苗看起来很无害,就像一脚能踩碎的烟花引线,但赛特却感受到了熟悉的、磅礴的魔力将自己紧紧包裹。
她越来越难以喘息,有人扼住她命运的喉管,是谁!
一个看不见的茧蔓延至房间的各个角落,将她那个因**无限膨大的灵魂压缩到正常人类大小。
“你……”她伸出长满紫瘢的手指向卢西卡,“你跟路西法是什么关系!啊……”
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刀,一缕缕割断淡金色头发,边割边发出痛苦的嘶吼:“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直到她认为自己短暂安全了,瞪眼望向角落的卡玛利亚:“你背叛我!你竟敢背叛我!”
扑通——
卡玛利亚居然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不断上下摩擦:“妈妈,我没有背叛你,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你不要死,不要死,原谅我,原谅我,我会赶走她的,请不要排斥我!”
渐渐的,床上的赛特安静下来,她得意地瞥一眼旁观的卢西卡,仿佛在说:“你看,这是我训出来的狗,你又能怎样?”
一瞬间,她那被无形之茧包裹的灵魂再次得到释放。
卢西卡根据路西法教授的台词一字一顿道:“你们母女二人相互演够了吗?”
匍匐在地的卡玛利亚对此充耳不闻,只是一味趴在地上。
“卡玛利亚,她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爱你,你也她想象中那么爱她,你们是比仇人还要更看不惯对方的共生关系。”
卢西卡目光越过赛特的床、床边的椅子,定定落到窗台那盆菟丝子上面。
“卡玛利亚,你母亲是比菟丝子更残忍的绞杀者,你比谁都清楚。”
一个真正爱女儿的母亲,会告诉她自己与她人的界限在哪里,会让她明白世界不是围绕某个人旋转的,她们生活在人群中,就是不能为所欲为。
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地上低低传来:“你懂什么……她是因为生病才这样的,她有脑癌,就快死了,只是想死前看到我炼出那把剑,那是我和妈妈共同的理想……”
“呵。”被做成骨哨的食指骨节指向赛特,她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只能无助看着卢西卡一步步走向她的女儿、她的虜隶。
卢西卡单膝蹲在卡玛利亚身前:“什么病都没资格让你为她的理想买单,死亡是生命的常态,同时也是你的解脱,不是吗?”
卡玛利亚猛然抬头,金瞳对上卢西卡红棕色瞳孔,她竟然与母亲做出了一样的反应——急速远离这个奇怪的红发女人。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卢西卡却不介意:“这没什么丢脸的,女士。我从二楼房间拿到了你母亲的一些东西,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她举起那张卡纸展示给床上的赛特,“你母亲赛特本该在6天前因脑癌死去的。”
她又收起纸张:“语言是有力量的,女士。她在弱化你。一天、两天、三天没什么,可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甚至是一年,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与虎谋皮无异于自取灭亡,在她病后你开始频繁偷抢她人物品,她却默许,这正是一种隐性控制啊。”
赛特此时当然什么都说不了,只能拼命眨眼。
卡纸出自机械之心综合院,上面明明是赛特的死亡证明。
不知什么原因赛特又活了过来,并像往常一样生活在这片街区,周围邻居对此也并不知情,连皮提亚都以为她还活着。
唯一能知道的,是卡玛利亚是赛特的“共犯”。
卢西卡继续开口:“你母亲活过来后性情比从前更古怪,但你却很开心,甚至编撰理由让她用这具残破的尸体继续生活下去。
你是在享受她把你当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豢养的生活吗?我想事实并非如此。
你早已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吧?她是一位活在世上五百多年的寄生者。”
卡玛利亚偏过头去,用回避掩盖心虚。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活过来,你们达成了某种共识:你为她寻找新的宿主,而她要活在你真正的母亲身上,直到看到你炼出那把剑。”
“一开始她的目标原本是你,你稳住她后骗她,等炼出那把剑,会让第一个进店的客人成为她的新生。”
“她信了,所以你看到我来的时候才会那样惊慌,因为你并不希望她真正活下来。”
“明明工作间里悬挂的所有物品都是你的杰作,柜台处交易账本都是你签的字,整间店铺都是你在管理,但你却不是店主,难道你甘心吗?”
“你当然不甘心,但你更不甘心母亲就这样死去,你还没用那把举世无双的金剑证明自己,她凭什么轻飘飘就停止心跳?”
“你想给她看的不是你用各种材料炼出的宝剑,你想给她看的是你的能力,你要全方位碾压她,让她承认你比她强。”
“有趣的是你与她体内的寄生体达成协议,看似你接受了她的控制,其实你也在操控她。”
“你们就像菟丝子和它寄居的植物,相互抢夺营养,相互控制对方,成为相互绞杀的共生体。”
卢西卡和路西法涛涛不绝,竟没发现床上的赛特早已失去挣脱控制的力气。
她的金眼珠不可置信地落到角落的女儿身上,又愤恨地望向卢西卡。
“看我做什么?!”卢西卡猛然回头瞪着她,把她吓得双眼顿时胀满红血丝。
“想说话么?我可以让你自由,但你必须老实交代你真正的寿命。如果同意,可以向下看。”
卢西卡恢复正常表情,安静等待赛特的回答。
良久,那双金瞳往下看去,甚至流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卢西卡握住与金怀表叠戴的骨哨,床上的女人突然就跌入她乱糟糟的断发之中。
地上的头发仍在以很缓慢的速度燃烧,赛特忙远离那些她最引以为傲的头发,身体紧贴清凉的墙壁。
“你……你想问什么?”赛特不敢尝试跑出房间,她活了很多年,猜测眼前女人的魔力比自己高出数倍,打不赢就不需要打了,不然她会损失比头发更珍贵的东西。
卢西卡双手松弛地搭在床尾铁架上:“你的真实年龄是多少岁?”
“不……不记得了……”
“撒谎。”卢西卡仿佛早有预料,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一条金发编制的鞭子,尾端的火焰仍在“噼噼剥剥”燃烧。
鞭子灵活有力地从她掌心钻出,直奔赛特及肩的不规则发尾。
她脸色青白,身上黑瘢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一片片冒出来跟池塘里的蝌蚪群一样。
“我……我说!”
唰——
发鞭停在她眼前,掉落床上瞬间燃为灰烬,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焦臭味道。
“我真名叫艾达,出生于2616年,在17岁觉醒了天赋魔法【寄居蟹】。我真的没想害人,只是我、只是因为魔法特性忍不住……我想活着。”
在路西法的提醒下,卢西卡算了算时间,厄洛斯的第五次出生是2630年,那时候的艾达14岁。
她紧盯艾达的双眼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厄洛斯的女童。”
艾达吞了口不存在的唾液,点点头。
在卢西卡极具压迫的眼神下她和盘托出:“是她,我本来都接受成为一个尘民的命运,我本来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的!”
她突然高亢起来,在不知后悔还是解脱的情绪下说出了七百年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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