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熊当真是一件美事啊。

非要说有什么不适的话，那就是刚开始爬上背比约恩开始奔跑时他的脊背过于宽阔，比马背宽得多，奥斯卡叉着两条腿感觉十分难受。好在他很快领悟了窍门改成趴伏在熊背上抓着熊猫就好受多了，他也不确定比约恩被他揪着后脖颈毛是否感觉疼痛，奥斯卡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这么做随时都可能被奔跑的大熊甩到地上再把哪里骨头摔折了。

克服这些别扭之后奥斯卡发现骑在熊背上穿过夜色里的河边草地也算是种享受，一旦跑起来速度变快风也会变得更加清冽寒凉，但又不至于太过刺骨，深吸一口气仿佛能灌进了春雨浇灌后的溪水。安度因河两岸风景飞快后退，除了绵延的斑驳草野和零散的大小石块，奥斯卡还能远远望见朦朦胧胧的远方森林，夜雾弥漫中若隐若现的雾山山脉，河水哗哗声响始终伴随他们左右。比约恩的脚程果真是快，快得超过奥斯卡的想象，当他还在左右张望沉迷夜景时比约恩突然减速害得奥斯卡一没留神整个人往前扑脸都扎进了熊毛里，好在他手抓得紧才不至于直接从比约恩头上滚下去。

比约恩似乎想扭过头看向奥斯卡但实在是做不到，不过奥斯卡瞧着他的动作读出了他的意思。比约恩应该是示意奥斯卡去前方渡口旁棚屋里看看，奥斯卡本来想撑着熊背直接从上面跳下来，结果跳下来的时候比约恩抖了抖毛于是奥斯卡手下一滑撅着腚脸朝下摔在地上。

该死，头又摔歪了。

奥斯卡心想着撑起身体又扶了下脖子，翻着白眼瞪了一脸无辜的比约恩扭头走向那渡口边的棚屋。

这棚屋比起奥斯卡之前在雾山东麓见到的那个格洛芬戴尔带着去的木屋要简陋很多，四面墙少了两面，不或者说建设者本来就没打算造。整个棚子就是两面墙一个微微倾斜的平屋顶，棚子里角落堆着一捆发了霉的麻绳，再往旁侧靠着生锈的铁锹，还有一些靠着墙堆积的小箱子盒子，看来都颇有年头了。奥斯卡一眼没瞧见篝火，绕着棚屋走了半圈才发现篝火原来在棚屋后方。

这篝火的位置能不能更懂事点？奥斯卡一边在篝火前坐下一边心想，生在屋里岂不美哉？

不过这个篝火对奥斯卡来说恐怕过了今天就没有什么作用了。

坐完篝火后奥斯卡整个人又再次神清气爽起来，可以毫无顾忌地把脖颈扭得咔咔响，当他活动着脖颈走到屋前时比约恩正交叠着两个大爪子垫在下巴下趴在河边草地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奥斯卡大剌剌走出来它也一时没有察觉。

感觉比约恩的毛似乎比他爹那个短硬炸毛要柔顺一些，奥斯卡边瞧边想，难道是随了母亲吗？

比约恩终于察觉到奥斯卡的来到，他支起庞大的身躯朝河面上歪了歪头，似乎示意奥斯卡看什么东西。奥斯卡于是也跟着他一道往河面上望去，顿时紧张起来。

因为就在他看出去的当口，离他百步远开外的河面上突然腾起了一大团水花，有什么黑黢黢的东西刚刚一个猛子扎下了水，溅起了大把水花。

奥斯卡立刻紧张起来，一只手不由得摁在剑柄上，毕竟刚刚那匆匆一瞥他就能看得出那水下之物体型极为庞大，恐怕比他身边的比约恩熊形态还要庞大。

刚刚杀怪的时候没见过这么大的啊……

奥斯卡心里犯嘀咕，绷紧了身上的肌肉。他看得越来越清楚了，水下那庞然大物好似一大团乌云潜由着朝奥斯卡他们所在的方向游来。

奥斯卡忍不住后退两步，眼看着那阴影顺流而下飞快接近他们，很快哗啦一声响黑影就这么突兀地从水里冒了出来，水花甚至溅到了奥斯卡身上。

难怪刚刚就觉得那黑影眼熟，奥斯卡暗想，水里冒出的这不是个熊头吗？

眼看着这只熊毫不费力游向岸边扒住了岸上的泥土草石，朝比约恩潦草地摆摆手又潜到水下，游开五步远后甚至在水里优雅地转了个身。

“……那是你父亲没错吧？”奥斯卡指着随着水流远去的大块头背影问比约恩，比约恩黑豆般的小眼睛好像笑得弯了起来，连连点头，然后扬起前爪在地上蹬了蹬。

“你想说什么？”奥斯卡挠着头问，“要不然变成人形再说话？”

然而比约恩又往前几步两只前掌探进水里，拨了两下河水，回头又看向奥斯卡。

“你想游泳？”奥斯卡仍旧迷茫，“那你去啊，你父亲都下水了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你家长。”

比约恩的熊脸上那小黑豆眼活灵活现表现出烦躁，它回头就来到奥斯卡身边用嘴筒子拱了拱奥斯卡的腰把他往前推。

“等等。你的意思是让我下水？”奥斯卡往前蹭了几步回头问，“你想……你想跟我一起游泳吗？”

比约恩又绕开奥斯卡蹦跳着来到河边，对着河水撅起屁股做了个欲纵身入水的动作，然而他到底是没有立刻入水，还是回过头朝奥斯卡撇撇下巴，奥斯卡再次在个熊脸上看出人里人气的微妙挑衅表情。

“你要跟我比游泳？”奥斯卡指着自己问，比约恩用力点点头小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期待。

“……也行。”奥斯卡说着指着比约恩说，“你就守在这儿，等我一下。”

游泳？海边长大的奥斯卡当然会了。说起最近的游泳经历，那得算上带着艾达强行泅渡过布茹伊能河渡口了。不过那次的游泳经历并不怎么轻松愉快，艾达的鬼叫声他现在还能清晰回忆起来。奥斯卡从童年到青年时期都经常下海游泳，当然与人比试也是常有的事，比约恩的邀请令他立刻回忆起了遥远的尚还为人时的记忆，反正他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干脆三下五除二把装备衣服全脱了就剩个裤衩在身上。当然他也考虑过东西全都丢在这个连遮风避雨都做不到的破棚子里有没有丢失的风险，考虑到这旷野直到密林深处东南西北百里地都渺无人居，加上比约恩父子说的怪物横行，即便是游侠和旅人也不会轻易踏足此地，奥斯卡就干脆把装备都留在这里——除了那把亚特大。

丢什么都可以唯独绝不能丢这把剑。

加一把大剑对不死人而言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受的负担。

于是奥斯卡就这么背着大剑打着赤膊来到河边，比约恩一见奥斯卡已经准备好了更难掩兴奋，原地蹦了两下就一头扎进了水里炸出来的水花一点不比他父亲小。

说好的比赛呢！！奥斯卡一看傻眼，我还没准备好呢！

于是奥斯卡快跑几步也涉入河水中，比约恩还算讲武德虽然先行下水但他还会在水中等待，等奥斯卡钻进水里重又钻出来甩头时比约恩才再次扑进水里。

这回就是全力以赴地游泳竞赛了。

虽说比约恩的熊形态怪力无穷身强力壮，但这是游泳不是角斗，当然是身材相比之下“苗条”得多的奥斯卡更占优势。即便是背上背游泳也感受不到什么压力，并不会阻碍奥斯卡刚下水不久就赶超奋力挥动四条胖短胳膊的比约恩。奥斯卡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游过比约恩身边时被他挠到，或者比约恩被超过后恼羞成怒熊的心态一时失控追上来要伤害他。然而事实证明奥斯卡还是想多了，等奥斯卡一马当先将比约恩甩在后头回头看去，那头大熊也只是在奥斯卡背后奋力蛄蛹，炸开水花哗哗作响让它看起来好像某种迎风破浪的鲸鱼。于是奥斯卡干脆放松四肢，反正他们是顺着河流水流游泳，在已经领先的情况下奥斯卡不需要额外发力也能保持优势。当然对于比约恩来说就未必了，奥斯卡每每回头看去比约恩都是那副奋力游泳但并未缩短多少差距的身影。

不过我们这是要游到哪里去？奥斯卡忍不住思考起来，两岸的风景看起来大同小异，迷雾山脉始终耸立在夜色帷幕之下，从北至南顺着安度因河能游到哪儿去？游进金鸢尾沼泽地？

就在奥斯卡忍不住胡思乱想时他回过神来远远望见了前方左侧岸边一个熟悉的高大的毛茸茸的身影，正坐在矮山坡上靠着石块望着月亮一动不动。奥斯卡立刻转而向岸边游去，水中动静吸引了贝奥恩的注意，他注视着奥斯卡爬上岸来一路湿答答地淋着水来到他跟前，等奥斯卡来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了比约恩才跟着上岸。

不知为何奥斯卡居高临下地看着比约恩浑身毛发滴水摇头晃脑地走上岸来就是莫名想笑。

“我赢啦！”奥斯卡朝比约恩喊道，“你应该换个形态跟我比！”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比约恩走到奥斯卡跟前突然甩起全身毛发甩到熊影模糊，水珠甩了奥斯卡一身，当然奥斯卡本来也是全身湿透所以只是拿手挡一挡并不在意。

甩完水后比约恩来到奥斯卡另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抬头望天。

这场面可真稀奇，奥斯卡心想，两熊一人坐在山坡上沐浴月光，简直——简直好像某种童话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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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沐浴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