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赤寒山

在又一次安察将人引到天坑旁边,一脸期待地看着张漉希望他掉下去,但又一次未能如愿。张漉绕开大坑,很有风度地提醒小朋友不要摔下去了。安察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登上山。

虽说故意把人往坑洞旁边引,但走的到真是捷径。张漉心情不错地搭话:“喂,这个路边的石凳还不错。”

山路荒芜,却在路边有像模像样的石凳和石桌。可惜上面已经爬满了绿苔,不能再坐人了。

初中生由刚刚坑人失败的生气,一下子转为兴奋,说:“是很不错,安察最喜欢在这里写课业了。”

“还有这里,安察经常在这个凉亭下看书……”

“这个是安察靠过的树……”

张漉在他陷入一种无可自拔、近乎痴迷地回忆时,突然靠近,低声说:“所以你不是安察。”

“安察”的笑容定格在了脸上,下一秒发出“咯咯咯”的阴森笑声:“安察已经死了。”

确实应该死了,张漉打开手机百度又确认了一遍,这里出的头一个状元郎就叫安察,照片上看着也像是同一个人。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已经病逝了。去世的时候只有六十几岁,还着实是让人惋惜。

张漉说:“斯人已逝,虽说不算寿终正寝,但也是合理病逝的,你又何必放不下?”

地面传来的震动,像活人的脉搏,张漉心脏无意识狂跳,居然与大地的脉搏有共振之感。天色晦暗,山石摇动,“安察”还在咧嘴笑着,甚至笑出来那种类似杜鹃啼血的撕心裂肺的尖声。

有电话打过来,是米耶:“你们那边在搞什么鬼?我们都快到了……”

张漉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上神,我已经到了。”

那边电话信号开始断断续续,很快只剩下电流的声音。张漉冷冷看着“安察”的嘴角逐渐裂开,七窍淌下鲜血,可还在笑着,笑着对眼前空无一物说:“安察,今天最后一个祭品就他了吧,咯咯咯……”

一般来说,如果是过于思念亡者,那么大部分人会选择一些类似于献祭活人,复活死者的阵法。张漉本来还想再劝几句,那种活人换死人的邪阵,只会让亡者下一世也不得超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脚下阵型若隐若现,张漉拈指成诀,看清了法阵的走势。艳红色的阵线透着灼烧感,看得出布阵之人并非凡人,而是有驭火之力。那种天生带有神火的大多数都是神圣的上古之物,可这法阵却与神圣没有半毛钱关系,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妖邪之气。“安察”早就不是人形,像是一团红黑色的熔岩,四面似乎有数万张嘴同时开口低沉怨声,诵的是不祥的祭文。

火光朝着张漉扑来,被他闪身躲开。至纯至烈的火焰让空气震荡波动、甚至有型,张漉从火光里面看见了自己的样子——但好像与自己又有不同。莫大的哀伤涌上来,是一些自己从未有过的情感。张漉忍着头痛,一边侧身险险闪过火焰的攻击,一边冷静分析。

遍览古籍,张漉曾经在一本并不出名的《南阳谷xxx》中貌似是见过一种火术法阵的描写。内容并不是起死回生之类,而是……可以看见一个人的前世和来生。

此法术记录的文字很少,一是因为需要南阳谷离火,二是因为法阵极难成,且简单来说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法阵会耗费大量心血,但这只是一个看见人前世和来生的法阵,世上明明有更多前辈留下的法器譬如类似太虚幻境里的风月宝鉴、照妖镜,世上自然也有“镜子”可以照出来世今生。

张漉轻笑一下,或许是自己记错了,总不能说这个大魔头费劲心力布下法阵,不是想要起死回生,而是在全城电线杆儿上张贴寻人启事吗?

“喂,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张漉又一次闪身,火焰瞬间把他刚刚停留过的地方劈成焦土。

“管你屁事,只要我再杀你一个就够了。我和安察之间的情谊,你一个外人又怎么会懂?想当年安察……”“熔浆团子”絮絮叨叨几乎魔怔般地回忆着。

火焰攻击的速度随着这段貌似温情的回忆慢了下来,张漉摸了一把唇角淌下来的温热,笑道:“宋苏白,你再不出来我真要死了。”

刚刚开始就觉得“熔浆团子”的状态不对,看见不远处树上一个尾巴尖就猜到是他了。

有苏氏的狐狸,果然擅长魅惑之术。

宋苏白娇滴滴出来,尾巴还勾着树干:“哥,你别这么说嘛,我出来也帮不了你呀。”

“有时间施魅术,赶紧也去把障眼的外围法阵破了,对对对,”张漉指挥,“把那个石头往边上踹一脚,再把那株草拔了,洒点儿血上去……”

宋苏白“嘤嘤”一声表示抗议,不过还是迫于张漉淫威,哭唧唧咬破手指,滴了血上去。

无形的法力波荡平了山头,透明的结界障蔽破碎崩塌,紧接着是一阵高山冽雪的风刮入,宋苏白抱着自己的尾巴尖,眼睁睁地看着上面顷刻间结了一层霜雪,登时感到来者高深法力而瑟瑟发抖——米耶来了。

张漉趁着米耶的风力压过来,迅速掏出小刀划了手心,以掌为笔在法阵的中央画了一个符。因为猜不到这个阵法具体是什么,张漉只好画了一个逆符,在心里祈祷最好是可以和原来阵法的效果抵消。

“岩浆团子”瞬间尖叫着扑上来:“停下来!不要啊!”叫声凄厉悲惨,似乎是要喋血一般。

张漉吐掉一口血,笑着说:“我偏不。”然后不管下一秒火焰就要燎上来,仍然快速画着逆符。

千钧一发,张漉心有所感地回头。

米耶踏着凭空而起的风而来,左手托起落叶裹挟在风里,再拂手向张漉所在位置一推。

“让开,这个阵不是你一个凡人可破的。”米耶冷冷说。

果然自己画下的血符很快被火燎去,张漉向左闪开一个身位,将那团岩浆暴露在风之前。叶子表面已经覆了一层霜,利刃一般朝岩浆团射过去。

“这能有用?”张漉小声嘀咕一句。

“我拿高黎贡山顶上的雪炼制而成,本来是想着做一些冰雕的小玩意儿……”米耶说到这里突然就停下了。

冰刃准确地扎入岩浆团的中央,终年积雪炼制成的冰不会在火焰中融化,深深插入——“岩浆团子”不可置信地停下,僵硬地扭过头看。他周身的火焰熄灭下去后,显出朱雀的原身。

果然是朱雀,怪不得有南阳离火。

他浑身上下羽毛干枯凌乱,修长尾羽只剩下毫无光泽的黑红色,周身是一种油尽灯枯的死亡气息。

这样的惨状让在场的人都一时间愣住,因为法阵来看,此阵至少已经维持了数十年,那么至少得靠百来号人的精气维持。可若是真“吃”了这么多人,这只朱雀怎么会有垂死之相?

看来是他一直用自己的作为上古神兽的精气维持法阵,如今也是快走到头了。

“安察……”朱雀望着米耶说,喙边缘冒着血泡。张漉骇然,看向米耶。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米耶冷眼看着,“追踪草在哪里?”

朱雀呕出的血中混着脏器浊物,但还是站在那里,看着米耶一字一顿地说:“凭,什,么?”

“你现在已有五衰之相,”米耶眯眼,“你要死了,我可以救你。”

朱雀居然笑了:“看来,你真的,很需要追踪草。”

“但我,不想要你救。”

米耶和张漉脚下地面塌陷,然后听见四面八方环绕的、尖涩、撕心裂肺的声音说:“来陪我,最后玩一场游戏吧哈哈哈哈——”

张漉一把抓住米耶的手腕,看见米耶眯眼,贱嗖嗖地说了一句:“米耶,我害怕。”

“……刚刚跟着那个一眼假的小鬼上来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我看他也没什么问题啊,挺正常的一小孩。”张漉心虚。

“我看你也不像傻逼啊,”米耶冷冷说,“他善用幻术,但你只需要记得,救人,找草。千万不要与幻境中的人共情——”

米耶话还没说完,周围原本变幻不定的场景逐渐清晰下来,一切噪声消失,世界静音。二人被强行噤声,再次睁开眼,张漉揉揉眼睛,看向一旁的湖面,见到一张陌生面孔。

此类幻境大概是施法者先前经历过的场面,所以无比贴近真实。而自己在环境中会扮演施法者记忆中的一个角色,至于扮演的到底是谁,张漉只能说自己幻形后的这张脸一定不是安察。

幻境中的扮演者尽量要顺从这个角色当年的行为,千万不可强行改变剧情,不然幻境崩塌将会很危险。

至于米耶刚刚提过的不要共情,张漉认为自己还不至于和一个小疯子有什么情可以共的。

找到小疯子藏人的地点救出其他被困在山上的人,以及帮米耶拿到追踪草,张漉眯眼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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