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凝聚,夜色森然。
在场之人谁也没想到,阿洛被云千月调.教五年,实力已然如此强大,他周身爆发的力量,竟能搅动世间的飓风,推动天上的乌云。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阿洛眼下的血痕还没有被擦去,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强闯地狱,杀红了眼的杀神。
阿洛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云千月破碎的身躯,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下了审判台。
墨色的披风拖尾,其上沾染着他们二人的鲜血,拖出了长长的痕迹。
阿洛带着兜帽,谁也没有看到,兜帽造成的阴影之下,阿洛一具没有人的情感的傀儡,会露出这般担忧和无措的眼神。
云千月将头靠在阿洛的怀中,脸色苍白,手垂到一边,没有人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样子。
原来那个大逆不道、令人闻风丧胆的孤月岭主人,也有这样的一面。
人群中,秦玄衣身边的白袍人,将半边身子隐匿在黑暗中,目光却还不甘地落在云千月身上,眸色发冷。
周围知情的人窃窃私语:
“有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他就这么把云千月带走吧?”
“怎么可能有这种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云氏傀儡术的厉害,傀儡向来都是非黑白不分,一心只有自己的主人,你跟他说大道理也没用。”
周遭万籁俱寂,眼看阿洛就要将云千月带走,七位长老坐不住了,能擒住云千月的机会来之不易,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七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猛然跃起,在空中拔出了剑,剑势带着耀眼的剑光,朝着阿洛离去的背影斩去。
阿洛没有回头,他的身上黑雾四起,这剑光以万钧之力撞上了黑雾,发出撞钟般惊天动地的响声,随后竟是慢慢消散了。
剑光没有击中目标,也没有回弹,而是被瓦解了。
对方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能轻松化解招式,这件事,比那位长老被当场劈中还要令人难堪!
阿洛站在凉夜中,微微侧头,冷冷道:“别跟过来。”
那长老脸色都有些发绿,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你……”
众人都看到了,阿洛身上散发出的黑雾,乃是魔气。他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竟然沾染了魔气,正是因为有了魔气,他才能如此强大。
云千月现在正在昏迷中,没有人操控他,他竟也能像个正常人一般行事,看来这魔气已然入侵了他的神识。
那位鹤发童颜的长老扶住了被击退的同门,咬了咬牙,道:“诸位,今日只能联手一战了!”
同仇敌忾的其他人纷纷应道:“明白!”
几人若是联手,只怕是十个被魔气加持的阿洛都走不出当场,他们自然是势在必得。
七人纷纷列阵,祭出手中法剑,阿洛依然没有回头。
然而,就在这时,方才那被阿洛击退的长老忽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黑血,脸色都变了。
秦玄衣站在他的旁边,把手从他的腰后悄悄挪开,见他要向后倒,佯装惊呼道:“七长老,您怎么了?”
七长老吐出大口黑血,用尽最后的力气,揪住秦玄衣的衣领,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竟敢……对我下毒……”
说完,他的手指向秦玄衣,手中骤然脱力,面如金纸,轰然倒地。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其他人见状,忙不迭扑过来,纷纷围住七长老,“七师弟,怎么会这样?!”
秦玄衣慢慢退出他们对七长老的包围圈,在他们身后冷眼旁观,淡淡道:“许是方才,那傀儡用魔气伤的七长老吧,不然,这世间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人顷刻毙命呢。”
那鹤发童颜的长老满脸怒容,看向秦玄衣,“你敢当众杀人?”
秦玄衣疑惑道:“长老,您可别血口喷人,这现场这么多人呢,谁看到我杀人了?这种事,还是得讲究个证据。”
几位长老皆对秦玄衣怒目而视,可他们越是生气,秦玄衣就越是感到快意:“秦宗主杀人手段,果真不俗。”
秦玄衣微笑道:“长老们,这话在下可不敢当,在下治理这么大一个缥缈宗,自当以宽仁为原则,怎么可能随意杀人呢?”
七人少了一人,定然不是阿洛的对手了,几人纵然心有不甘,可面对着周身黑气的阿洛,却也不敢轻易冒险,他们已经经不起再折损一人了。
秦玄衣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领,身边的白袍人缓缓退去,另一个白衣人交替登场。
秦玄衣目送阿洛带着云千月离开的背影,吩咐道:“哪怕现在放走云千月,也不能让她落在七位长老的手中,我一定要留住她的命。文音,你替我继续盯着孤月岭,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向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冷漠至极的梁文音,看向秦玄衣的目光,却是热烈又充满了向往,她飞快应了下来:“是,为了宗主,文音必定肝脑涂地。”
……
在阿洛这五年的记忆里,主人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整个孤月岭中,傀儡木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全都失去了生机,垂着头,站在阴影处。
就连那棵最大的红枫树,叶子也都萎靡了下去。
一片死气沉沉。
因此阿洛也慌了,外面的人对一向对孤月岭虎视眈眈,此时主人情况很是不好,他不敢,也不能轻易下山去请医修。
阿洛将云千月放在床榻上,这一路上,阿洛已经帮她止住了源源不断的鲜血,可云千月的脸色还是白得透明。
五年前,云千月在炼制阿洛时,早就预料到了,自己将来一定会带着他到处打架,便给他下了一道云氏傀儡术才有的咒,使他的伤口能很快止血。
可她只想着给自家傀儡下咒,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狼狈。
她紧紧闭着双眼,嘴唇泛白,周身发抖,嘴里喃喃着什么。
阿洛的心“咚咚”跳着,小心翼翼俯下.身去。
云千月的声音宛如梦呓:“冷……好冷啊……阿洛,怎么不关窗?”
缥缈宗的人下手太狠,完全不留活路。现在明明是夏夜,燥热难耐,看来是云千月受伤过重,她对外界气温的感知力已经紊乱了。
阿洛从柜子里拿出冬日才用的厚被褥,孤月岭上一直都是云千月一个人居住,阿洛一个傀儡,对夏热冬寒没有感觉,自然也用不上,因此整座山翻遍了,也只有一个人的被褥。
他一丝不苟替云千月铺好,她的身子上盖着三四层被子,可发抖还是止不住。
阿洛不放心,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手背擦过她肌肤的时候,半昏迷中的云千月突然动了,她一把抓住阿洛的手,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宝一样。
“好暖和……”
往常,云千月绝不会主动触碰阿洛,因为阿洛的手甲几乎从不会拿下,而金属质地的手甲之下,是更加冰冷、不属于人的双手。
他的手徒有好看的外表,却没有属于人的温度。
他在外行走时,这幅手甲似乎是区分他与生人的标志,曾让他收到了不少奇异、嫌恶、恐惧的眼神。
想必,主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毕竟,傀儡对于傀儡师而言,就像是一件自己打造的工具,面对一个杀伤力极强,似人却非人的工具,若是趁手,便使用几次,随后便搁在角落里;若是不趁手,工具随时都会被主人毫不留情地丢弃。
他以前,从未奢望过,主人会触碰他的肌肤。
可五感觉醒之后,这种机会,竟然阴差阳错发生了好几次。
五感觉醒之后,冰冷的身体也出现了温度,虽然与她的接触不多,但每一次,都能感受到来自掌心的温热,和胸腔内的跳动。
那种感觉很是奇妙,也不知是不是那些生下来便就是人的寻常感受。
明明一切如常,为什么自己总是会对主人产生燥热的感觉?
云千月又喃喃一声,表情竟有些餍足,“真舒服……”
阿洛眼神闪烁,耳尖有些发烫,任由云千月冰凉的手蹭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像是云千月无形中给他下了命令,又似他也在贪恋这一刻。
难道,主人喜欢他身上的温度么?
可仅仅是这样,云千月还是不能很快醒来,重伤之后若是昏迷太久,会对身体产生极其不好的影响。
他脱掉了自己的披风,只身着单衣,扶起云千月,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单薄的衣裳,渐渐将阿洛身上的体温传递给云千月。
他的身上干燥又温暖,先前的血腥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淡淡的香气。
阿洛宽大的臂膀将云千月整个圈住,他垂眸看去,借着昏暗的烛光,她的表情逐渐平和了下来,因寒冷而颤动的睫毛也不再动了。
她已经陷入了睡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整个身体也燥热起来。
他微微低头,垂落的长发与她的长发纠缠在一起,两个人脸颊相贴,他身上的温度,也让她冰冷的脸颊有了温度,重现了生机。
像是相爱之人咬耳朵一般,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主人……”
她下意识蹙了蹙眉,哼出一声:“嗯……”
可这声嘤咛,落在阿洛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般,使他猛然惊醒。
他像是触电一般,将头侧了过去,云千月失去了力量的支撑,慢慢将头滑落在他的锁骨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现出鱼肚白,一点一点照亮了孤月岭上的殿宇。
云千月的脸色已经好转大半,靠在阿洛的怀里睡得很香。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不知几个时辰。可惜,若是以前,他定然没什么感觉,可如今他觉醒了五感,这个姿势早已让他周身酸麻。
但云千月还没有醒,为了让她能够尽快恢复,他必须保持。
这种亲密接触,在五感觉醒后,倒是第一次。
可在那五年的时间里,云千月却没少和他进行这种亲密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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