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擦黑了。
街灯次第亮起来了,暖黄的光洒在柏油路上,把外卖车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了摸兜里的五十块小费,又想起医生说的“医药费不够”,心里跟压了块石头似的。
刚要蹬车往公园赶,肚子先“咕噜”叫了——早上那半个馒头早消化没了。
路边有家卖酿皮的小摊,老板娘正往碗里浇红油,香味顺着风飘过来,勾得八戒直咽口水。
“老板,一碗酿皮,多放辣子!”他把车停在摊前,手往兜里掏,摸到那五十块时又顿了顿——这钱可是猴哥的“救命钱”,哪能随便花?
老板娘见他犹豫,笑着说:“大叔,俺家酿皮便宜,八块钱一碗,管饱!”
八戒咬了咬牙,还是掏出十块钱递过去:“要一碗,少放辣,俺胃不好。”
其实他是想省两块钱,哪怕能多给猴哥凑一分医药费也好。
等着酿皮的工夫,他点开沙僧的微信——早上发的定位还在,就在人民公园南门。
他刚想发消息问具体位置,手机突然弹出条短视频,标题写着“古浪县公园惊现‘硬核大爷’,广场舞跳出降妖范儿”,配的图里,一个穿灰布褂子的老头正挥着根红缨枪似的东西,动作虎虎生风。
八戒心里“咯噔”一下——那褂子的颜色、那动作的架势,咋那么像沙师弟?
他赶紧点进视频,镜头拉近,果真是沙僧!
只见沙僧附身的老头,手里攥着根刷了红漆的木棍(看那样子像是公园健身区的太极剑,被他卸了剑穗当降妖宝杖用),跟着音乐的节拍,一会儿扎马步,一会儿挥“杖”劈砍,动作比旁边的大妈们标准多了,甚至还带着几分当年流沙河降妖的利落劲儿。
评论区里炸开了锅:“这大爷太酷了!广场舞届的天花板啊!”“求大爷出教程,俺也想练这‘降妖舞’!”“刚看大爷把风筝线缠木棍上,还以为要斩妖除魔呢!”
八戒看得又气又笑——这沙师弟,倒是在凡间过得舒坦,都忘了猴哥还在ICU躺着了!
刚想评论“那是俺师弟,不是大爷”,酿皮好了。
他端着碗蹲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红油溅到下巴上也顾不上擦——这酿皮酸溜溜、辣乎乎的,比天庭的玉液琼浆还对胃口。
吃完酿皮,他蹬车往公园赶,心里盘算着:找到沙僧得先跟他说猴哥的事,再让他把那“降妖杖”扔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万一被刚才那黑衣人盯上可咋整?
人民公园南门老远就能听见音乐声——“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这曲子八戒在医院听护士哼过,说是叫《最炫民族风》。
他推着车往里走,绕过几棵老槐树,就看见广场上乌泱泱一片人,红的绿的广场舞队服晃得人眼晕。
而沙僧,就在最中间的位置,跟个领队似的,领着一群大妈大爷跳得正欢。
他手里的“降妖杖”挥得更起劲了,还时不时喊两句:“诸位施主,跟俺一起‘降妖’!左三步,劈妖邪!右三步,镇鬼神!”
大妈们听得乐呵呵的,跟着他的口令跳:“张大爷,您这词儿编得好!跳着都有劲儿!”
“可不是嘛!以前跳广场舞总腰疼,跟张大爷跳了两天,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沙僧听了更高兴,把“降妖杖”举过头顶,转了个圈:“那是自然!俺这‘降妖舞’,可是当年跟着师父取经时练的,能强身健体,还能驱邪避灾!”
八戒站在人群外,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这沙师弟,还真把广场舞当降妖了!他赶紧挤进去,拉了拉沙僧的衣角:“沙师弟,别跳了,有正事跟你说!”
沙僧正跳得起劲,被他一拉愣了愣,看清是八戒后,眼睛一亮:“大师兄!你可算来了!快跟俺一起跳‘降妖舞’,这群施主都说俺跳得好,还说要给俺发‘降妖勋章’呢!”
他说着,就把“降妖杖”往八戒手里塞,旁边的大妈见状,也跟着起哄:“这位大叔,快来一起跳啊!张大爷跳得可好了,你跟他学学!”
八戒赶紧把“降妖杖”推回去,压低声音:“别闹!猴哥出事了,现在还在ICU躺着呢!”
“二师兄?”沙僧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手里的“降妖杖”也耷拉下来,“二师兄咋了?他不是神通广大吗?咋会进那‘ICU’?”
“说来话长,”八戒拉着沙僧往广场边上走,避开人群,“咱们都附到凡人身上了,神力没了大半,猴哥附的那孩子有重病,现在还在医院等着交医药费呢!”
沙僧听完,眼圈一下子红了。他攥着“降妖杖”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白了:“都怪俺!俺还在这儿跳‘降妖舞’,不知道大师兄出事了!二师兄,俺们现在咋办?俺这就跟你去医院看大师兄!”
“先别急,”八戒叹了口气,“医院那边俺刚去过,猴哥暂时稳定了,就是医药费不够。俺们得先想办法挣钱,不然就算去了也没用。”
沙僧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降妖杖”,小声说:“挣钱……俺除了挑担、降妖,啥也不会啊。在流沙河时,俺都是抓鱼吃,哪用过钱?”
八戒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灰心,慢慢来。俺现在送外卖,虽然挣得不多,但总能凑点。你要是没事,明天跟俺一起送外卖,多个人多份力。”
沙僧赶紧点头:“俺听二师兄的!只要能救大师兄,让俺干啥都行!别说送外卖,就是去扛麻袋、挖野菜,俺也愿意!”
正说着,广场另一边突然热闹起来。一群人围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吵吵嚷嚷的。八戒好奇,拉着沙僧走过去看,只见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正哭着跟摊主说:“爷爷,俺的钱丢了,能不能先给俺一串糖葫芦,俺明天再把钱还你?”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皱着眉说:“小姑娘,不是爷爷不给你,俺这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啊。”
小姑娘哭得更凶了:“俺知道,可今天是俺奶奶的生日,俺想给她买串糖葫芦……”
八戒看着小姑娘,想起早上给他人馒头的老太太,心里软了软。他刚想掏钱,沙僧已经走过去了,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摊主:“给这小姑娘来两串糖葫芦,要最大的!”
摊主愣了愣,接过钱,给小姑娘递了两串糖葫芦:
“拿着吧,小姑娘,你奶奶肯定喜欢。”
小姑娘接过糖葫芦,擦干眼泪,对着沙僧鞠躬:“谢谢爷爷!俺明天一定把钱还你!”
沙僧笑着摆手:“不用不用,你奶奶高兴就好。”
等小姑娘走了,八戒急忙凑过去:“沙师弟,你咋还有钱?”
沙僧摸了摸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跳‘降妖舞’,有个施主说俺跳得好,给了俺二十块钱,让俺买水喝。俺没舍得花,想着留着说不定能用到。”
八戒心里一暖——这沙师弟,还是跟当年一样憨厚善良。他拍了拍沙僧的胳膊:“做得好,这钱花得值。”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有人喊:“张大爷!快来啊!有人在那边吵架,都快打起来了!”
沙僧一听,赶紧抓起“降妖杖”:“二师兄,俺们快去看看,别让他们伤着人!”
八戒拦都拦不住,只好跟着他往广场东边跑。到了地方,只见两个男人正揪着对方的衣领,互相推搡着,旁边围了一群人,没人敢上前劝架。
“你凭啥占俺的摊位?这地方俺都摆了三年了!”穿蓝色外套的男人吼道。
“谁说是你的摊位?这公园又不是你家开的,俺想摆哪儿就摆哪儿!”穿黑色夹克的男人也不甘示弱,说着就推了对方一把。
蓝色外套的男人没站稳,差点摔倒,火气更大了,伸手就要打对方。就在这时,沙僧突然冲上去,用“降妖杖”挡住了他的手:“两位施主,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人啊!”
蓝色外套的男人愣了愣,看着沙僧手里的“降妖杖”,没好气地说:“老头,别多管闲事!这是俺们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咋没关系?”沙僧把“降妖杖”横在两人中间,“当年俺们师父常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要是打起来,伤了人,还得去官府(他把派出所说成了官府),多不值当啊!”
黑色夹克的男人嗤笑一声:“老头,你懂啥?这摊位的事,今天必须说清楚!”
八戒怕沙僧吃亏,赶紧上前打圆场:“两位兄弟,消消气。俺们是旁边跳广场舞的,刚才听你们说摊位的事,其实也不是啥大事。你们看,这公园这么大,再找个摊位也不难,何必为这点事伤了和气?”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空位:“你看那边,又宽敞又亮堂,摆摊位正好。要是你们不嫌弃,俺们帮你们搬过去?”
蓝色外套的男人看了看那个空位,又看了看沙僧和八戒,脸色缓和了些:“俺也不是非要跟他争,就是他刚才说话太冲了。”
黑色夹克的男人也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是俺不对,不该跟你抢摊位。那俺就去那边摆吧。”
见两人和解了,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还是这两位大爷明事理!”“多亏了你们,不然真要打起来了!”
沙僧把“降妖杖”扛在肩上,笑得一脸憨厚:“没啥没啥,都是应该的。大家和气生财,比啥都强。”
等人群散了,八戒拍了拍沙僧的肩膀:“行啊,沙师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会劝架了。”
沙僧挠了挠头:“俺就是想起当年大师兄跟人吵架,师父也是这么劝的。俺就是学了师父的话,没想到还真管用。”
两人正说着,八戒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他心里一紧,赶紧接起电话:“喂,医生,俺师兄咋了?”
电话那头,医生的声音很急促:“你是小宇的表哥吧?病人刚才又出现心率异常,我们正在抢救,你赶紧来医院一趟!还有,医药费的事,你跟他爸妈说了吗?再不交,我们就没法继续用药了!”
八戒的手一下子攥紧了,声音都在抖:“俺知道了,俺这就过去!医药费……俺这就想办法,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挂了电话,八戒的脸色惨白。沙僧见他不对劲,赶紧问:“二师兄,咋了?大师兄是不是出事了?”
“猴哥他……他又抢救了,”八戒的声音有点哽咽,“医生说,再不交医药费,就没法用药了。可俺现在就剩四十多块钱,咋够啊?”
沙僧也急了,他摸遍了全身的兜,只摸出刚才剩下的十块钱:“俺这儿还有十块,都给你!可这也不够啊……”
两人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又慌又急。广场上的音乐还在响,大妈大爷们还在跳着舞,可他们却没心思看了——猴哥还在医院等着他们,可他们却连医药费都凑不出来。
“不行,俺得想办法!”八戒突然攥紧了拳头,“就算去借,去抢(他赶紧改口),去给人当牛做马,俺也得把猴哥的医药费凑够!”
沙僧也跟着点头:“俺跟二师兄一起!俺有的是力气,能扛能搬,肯定能挣到钱!”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个声音:“两位大爷,你们是不是在凑钱啊?”
八戒和沙僧回头一看,是个穿白色T恤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个相机,刚才拍沙僧跳广场舞的好像就是他。
小伙子笑着说:“俺是县融媒体中心的记者,刚才看你们劝架,又听你们说在凑医药费,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八戒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沙僧却实诚,把猴哥的事跟小伙子说了一遍,还说他们现在急需医药费。
小伙子听完,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其实你们刚才跳的广场舞,还有劝架的事,俺都拍下来了。要是你们不介意,俺可以帮你们做个报道,说不定能有人愿意帮你们凑医药费。”
八戒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可他又有点担心:“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还有,别人会不会不信俺们说的话?”
“不会的,”小伙子笑着说,“你们的事很正能量,肯定有人愿意帮忙。而且俺可以去医院核实情况,保证报道的真实性。要是你们同意,俺现在就跟你们去医院,先了解下情况。”
八戒和沙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八戒赶紧说:“俺们同意!太谢谢你了,小伙子!要是能救俺师兄,俺们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
“不用客气,”小伙子收起相机,“这是俺应该做的。咱们现在就去医院吧,别耽误了病人的治疗。”
三人往公园外走,沙僧手里还攥着那根“降妖杖”,不过这次,他没再把它当成降妖的武器,而是当成了一种希望——有了这根“杖”,有了二师兄,有了眼前的小伙子,大师兄一定能好起来!
八戒蹬着外卖车,小伙子骑着电动车跟在旁边,沙僧坐在八戒的车后座,手里的“降妖杖”随着车的颠簸轻轻晃动。
夜色渐浓,街灯的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三个身影拉得很长。八戒心里默念着:“猴哥,你再撑会儿,俺们马上就来,这次一定能救你!”
可他不知道,在他们身后,公园的角落里,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正站在树影里,手里拿着个仪器,仪器上的红灯,正对着沙僧手里的“降妖杖”闪着光,嘴角还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悄向他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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