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都走了,没好戏看了围着的人群渐渐散去。苏林晚扶着腰站在店门口,风卷着凉意扑在脸上,她却觉得手心还在发烫——刚才和周建平对峙时,心一直悬在嗓子眼,此刻松下来,才感觉到身上的汗。
“吓死我了,”江露攥着她的手,指尖冰凉,劫后余生地说:“幸好解决了,你现在是孕妇,遇到事先到我身后。”苏林晚回握住她,手掌很快焐热江露冰凉的指尖。
她抬头望了望江露带着后怕的眼睛,嘴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哪能总让你护着,你刚才挡在我前面时,手也抖得厉害呢。”
江露脸一红,嘴硬道:“谁让他诬陷咱们店,还敢欺负孕妇!”说着又忍不住后怕,声音放软了些,“你不一样,你肚子里还有小家伙呢,真有啥事,我怎么跟顾大哥交代?”
苏林晚眼底漾着暖意:“知道你厉害,刚才你把他怼得说不出话,那气势。”
正说着,顾淮远回来了,见两人拉着手说话,便把橘子往桌上一放,走过来自然地将苏林晚往身边带了带,看向江露时眼神里带着谢意:“今天多亏你了。”
江露摆摆手,拿起个橘子剥开,往苏林晚手里塞了一瓣:“顾大哥不用跟我客气!”
周建平一路跑回自己家,感觉脸都丢完了。他一脚踹在墙角的麻袋上,粗声喘着气。他此刻又气又恨,气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压制,丢了脸面。刚才的场景在脑子里打转:周围人那些鄙夷的、指责的目光,像针似的扎在他心上。他不服气,凭什么苏林晚一个孕妇能把生意做那么大?凭什么她设计的衣服就能卖高价?不就是仗着男人是团长,有人撑腰吗?
他蹲在地上,抓着头发琢磨。论手艺,他雇的那两个裁缝确实比不上服装厂的老师傅;论料子,他舍不得花钱买好棉布,只能用最便宜的涤棉充数;论名声,苏林晚的孕妇装早就被众人认可。思来想去他从哪方面都比不过,这可怎么办。
就这么认输?周建平回想到刚才的场景顿时打消了念头。他做倒腾布料的生意亏了本,才想着跟风做孕妇装捞一笔,要是这生意黄了,他连房租都交不起。他的脑瓜一转,忽然想起一个人——他姐夫,杜鹏飞。
杜鹏飞在县工商局上班,职位普通但手里也掌握点实权,平时帮人"通融通融"检查的事,也收过不少好处。周建平猛地站起来,拍了下大腿:对呀!明着比不过,那就来暗的!姐夫在工商局,随便找个由头去查苏林晚的店,什么卫生不达标、证件不全、投机倒把等,哪怕查不出实质问题,封店整顿几天,也足够让她的生意凉半截了。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靠谱,周建平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灰,锁好门往姐夫家跑。路上特意绕到供销社,买了两瓶白酒和两斤鸡蛋糕——礼轻情意重嘛。
杜鹏飞家住在县家属院后排,一栋两层的红砖小楼。周建平站在门口,理了理皱巴巴的的衬衫,脸上挤出点笑,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他姐周建英,见是他,脸上没什么好脸色:"你怎么来了?又惹啥事了?"
“姐,看你说的,我来看看姐夫。”周建平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嬉皮笑脸地往里走,“姐夫在家不?”
杜鹏飞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啥事?”他知道这小舅子没正经事不会上门,每次来不是借钱就是惹了麻烦要帮忙摆平。
周建平把白酒和鸡蛋糕放在茶几上,讨好地给赵强递了根烟:“姐夫,最近遇到个事,想跟你念叨念叨。”
杜鹏飞接过烟,周建平赶紧凑上火。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问:“你那服装生意不是挺火吗?前阵子还听你姐说,一天能卖十几件。”
提到这,周建平的火气上来了,蹲在地上开始诉苦:“姐夫,那都是假象!我这生意被人抢了!就是那个军区家属院的苏林晚,她男人是团长,仗着有人脉,把孕妇装的生意全抢走了!”
他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往歪了说,说苏林晚抄袭他的样式,说她卖高价坑人,最后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权势欺压的可怜人:“姐夫,你说我容易吗?好不容易想做点正经生意,就被她这么欺负!现在店里的货堆成山,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周建英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帮腔:“是啊,他姐夫,你看建平都快愁白头发了。那苏林晚也太过分了,仗着男人是团长就了不起了?”
杜鹏飞没说话,手指敲着茶几,心里打着算盘。他知道周建平的性子,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假的,但“苏林晚的男人是团长”这话让他动了点心思。他在工商局待了五年,一直没升上去,要是能拿捏一下团长的家属,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就算捞不到好处,也没啥损失。
“她的店在哪儿?”杜鹏飞慢悠悠地问。
周建平眼睛一亮,赶紧说:"就在街口刚进去就能看到。姐夫,她那店肯定有问题!说不定证件不全,或者投机倒把,你去查查,一查一个准!”
杜鹏飞瞥了他一眼:“查店得有理由,不能随便去。”
“理由还不好找?”周建平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就说接到举报,怀疑她的衣服质量有问题,或者卫生不达标。先把店封了,让她停业整顿,到时候她肯定得求着你,那时候……”
杜鹏飞没接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心里清楚,封店不是小事,尤其是封部队家属的店,要是没真凭实据,顾淮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周建平的话也让他起了贪念——要是苏林晚真的求上门,送点礼,或者托人说情,他顺水推舟,既卖了人情,又没得罪人,一举多得。
“行了,我知道了。"杜鹏飞放下茶杯,语气不咸不淡,“我抽空去看看,要是真有问题,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周建平一听这话,知道有戏,连忙点头哈腰:“谢谢姐夫!还是你向着我!等我生意好了,肯定忘不了你的好处!”
从姐夫家出来,周建平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仿佛已经看到苏林晚的店被贴上封条的样子。他哼着歌往回走,路过杂货铺,还特意买了包好烟,等着看苏林晚的笑话。
三天后的上午,江露的服装店刚开门,就进来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人,胸前别着“工商管理”的牌子。为首的正是杜鹏飞,身后跟着个年轻的干事,手里拿着记录本和封条。
江露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迎上去:“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杜鹏飞没理她,径直走到挂着孕妇装的货架前,拿起一件衣服翻来覆去地看,眉头皱得紧紧的:“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店里销售的孕妇装存在质量问题,危害孕妇的身心健康,现在要进行检查。”
江露有些着急:“这不可能啊!我们的衣服都是正规服装厂生产的,用的是好棉布!”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的。”杜鹏飞示意身后的干事,“小王,把这些衣服都封起来,带回局里检测。另外,店里的执照、税务登记证都拿出来,我们要检查。”
江露赶紧去抽屉里翻证件,手都在发抖。昨天出事,今天来人检查,怎么都不对劲。现在店里就她一个人,没见过这阵仗,只能先顺着这人。
杜鹏飞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慢悠悠地翻看着证件,嘴里念念有词:“营业执照是齐全的,税务登记证也没问题。”他心里有点意外,苏林晚的店竟然手续齐全,挑不出毛病。
但他没打算就这么走,放下证件,又说:“虽然证件齐全,但质量问题的举报不能不查。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前,这些孕妇装不能再卖了,先停业整顿三天。”
“凭什么呀!”江露说道,“就因为一个不知道真假的举报,就要封我们的店?我们的衣服卖得好好的,好多孕妇等着买呢!”
“这是规定,我们也是秉公办事。”杜鹏飞板着脸,示意小王贴封条,“如果检测没问题,三天后自然让你们开门。要是有问题,那就另说。”
小王拿着封条,就要往货架上贴。江露想拦,却被杜鹏飞阻拦:“哎,你想妨碍公务?”
江露还想阻拦,却被杜鹏飞推了一把,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撞在柜台棱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店里的客人看着被封的货架,手里拿着的衣服不知道放不放下,有人看不过去扶起江露,对着杜鹏飞好声说道:“同志,这衣服好好的,我们好多人等着买呢!” “就是啊,别封啊,查清楚再说不行吗?”
杜鹏飞理都没理,带着小王转身就走,路过门口时,大声地说:“我不管这些,有群众举报就得检查,我也是为了大家好。万一衣服真有问题,伤害到你们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他留下似是而非的话离去,徒留店里的顾客思考,虽然是捕风捉影,但没人拿肚子里的孩子做实验,纷纷放下手中的衣服离开店里。
江露看着这场景,有些无奈和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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