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晏吃完饭，拧开自来水龙头接了一盆水，脱下白天干活穿的衣服开始擦洗，虽然才五月初，白天气温已快达到三十度了，忙了半天，他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
擦洗时，水碰到了肩膀上一个指甲抠出来的破口，碰了水一疼，激得他吸了口气。他扳过右肩瞧了瞧，见到肩膀上有好几个青紫的印子，都是那天晚上他救的姑娘掐出来的。
当时那姑娘掐了他还不算，膝盖和腿还一直在他背的袋子上撞来撞去的，把那堆青铜片撞得更碎了，想起这事他就头疼。这次的活光是把碎片拼成大致完整的器型就要花几个月时间，实在是太碎了，他找谁说理去！
他擦洗干净换了件衣服，把青铜碎片在桌子上摊开，准备开始拼图。大院里吵架的声音不小，他听了几耳朵，听出来是欠钱的事。不过这是市井之间常见的纠纷，不稀奇，对他没什么影响，他也没出去看。
这时他断断续续又听到几声，这声音有点熟悉，听完之后摇摇头，她果然是个厉害的，不然怎么能把他肩膀掐成这样？
……………………
孙二媳妇在孙雪菲父亲呵斥下气势稍减，又有旁人劝着，把他们夫妻劝到屋里去。袁芳也被邻居们拉回了家，有人说道：“袁芳，他家就那样，真要耍赖也没办法。道口那家小卖部的还跟我说他家买东西老赊帐。以后可不能再借给他们钱了。”
朱三婶气恼地说道：“袁芳，我都不知道这事，你怎么能把钱借给他们家呢？他家啥人谁都知道，你呀，真是的。”
袁芳有些丧气，五十块钱要不回来，她能不心疼吗？
“他跟我借钱的时候，他们家搬来没多长时间，瞧着也还行。当时他家孩子不是病着挺着急的吗？我一心软我就借了，我这两年我一直也没好意思要。谁能想到他们这么赖？”
朱三婶说：“算了，以后离他们家远点，再想借钱，一分没有。有事儿想求咱们帮忙，没门。”
旁边有个大妈笑着开朱三婶的玩笑：“好象你有多少钱似的。”周围人听了哄笑起来。
朱三婶回嘴道：“我无产阶级我光荣，怎么地？”
开过玩笑之后，朱三婶说道：“袁芳，今天幸亏你家樱子去了，关键的时候你闺女还挺顶用的，要不就孙二媳妇那样的，你今天就吃亏了。”
袁芳这才露出欣慰的神情，瞧着苏樱：“可不是？今天幸亏有樱子在。”
“是啊是啊，袁芳，这事等你家老苏回来了你跟他说说，看怎么办，可别再跟孙二家打起来，万一打出事来划不来。”
邻居们又劝了几句便一起走了。留下袁芳母子几个，袁芳正想跟苏樱说几句话，往旁边瞥了一眼，见往常活跃的小儿子苏康一直默不作声，有点反常。
她冲苏康招手：“刚才我看你也跟你姐一块去了吧？后来怎么没见着呢？你上哪儿去了？才回来呢？”
苏康马上摇头：“没上哪，就在后边看着了，挤不进去。”
苏樱不信，她都能挤进去，苏康怎么可能进不去？
苏康坚决不承认，娘俩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正好苏振强父子回来了，袁芳就放过了苏康。
苏振强前脚进院，停好自行车。后脚孙雪菲父亲就拽着孙二上门来了。
苏振强诧异地把人让进屋里，得知原委后，盯着孙二瞧了几眼，看得他心里直发毛。还是孙雪菲父亲帮忙说了几句好话，说他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这回亲自上门把钱还上。
苏振强看在孙雪菲父亲面子上，从孙二手里接过钱，没再搭理他，是不想跟他们家再打交道的意思。
“你去要钱的时候，具体怎么跟你说的？”孙氏兄弟走了以后，苏振强才有机会跟袁芳了解详细经过。
袁芳把苏樱护着她的细节大讲特讲了一遍，然后说：“孙二媳妇像个母夜叉似的，太欺负人了，亏得咱们樱子厉害，还知道护着我。她敢动手，樱子就敢拿大扫帚抽她。”说着，欣慰自豪地瞧着苏樱。从孙二家回来后，她看着苏樱的眼神一直是这样的，瞧的苏樱直发毛。
苏振强难得正眼看了看苏樱，然后才道：“你心肠太软，以后该拒的就得拒了，不然多少钱都不够造的。现在还有好几家欠咱们钱要不回来呢。”
“那不都是亲戚嘛，不借也不好意思。你大哥不也借了吗？”袁芳不乐意背这个锅。
“我……算了，最近看看能要回来多少吧。”
“你今天上老吴家事儿办得怎么样？”袁芳提起另一件事。
苏振强有点灰心：“我也不知道建窑碗那么贵，老吴说几千上万都可能。这谁能想到啊，我核计就一个黑碗……哎，怎么这么贵！”
袁芳：“啊！这，这也太贵了，咱们哪儿买得起？再说还是送人的，那咋办啊？”
苏振强摇头：“老吴说，那东西毕竟是宋朝产的，一千年以前的东西，那时候是挺普遍的，传到现在剩的就太少了，不是那么好买的。要真想送个古董，送个大清的，一两百年前的，大概咱们还买得起。”
袁芳实在心疼钱，想到要把几千块甚至上万的东西送人，简直要了她的命，十万个不愿意买，便出主意：“要不就送个一两百年前的吧，你再打听打听，看看你们厂长除了那个黑碗还喜欢别的什么？这回你可得抓紧着点，别人都送，咱们也不能落后，不然又得象上回分房，本来该有咱们家的份，就因为没送礼，最后什么也没落上。”
眼看着大儿子二十三了，家里没空房住，儿子没法结婚，苏振强也着急了，所以这次分房才这么上心，听了袁芳的话，他痛快答应了。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单独告诉袁芳：“老吴过两天要来咱家一趟，到时候你准备点酒菜。”
袁芳奇道：“老吴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到咱们家来？”
“他是来看看咱们家樱子，他说他认识个同行，岁数不大，有时候也接博物馆的活。说小伙子能赚钱，特别有耐性，长得也好。想看看跟咱们家樱子合适不？合适的话就给牵个线让他们认识一下。”
袁芳听了本来很高兴，想再追问几句的，却听苏振强提醒道：“你这两天跟樱子讲讲，到时候见了人该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对人爱搭不理的。眼瞅着二十了，也该懂事了。”
袁芳一听不乐意了：“你怎么就看不上自家闺女？樱子她怎么了？连秀莲都夸她懂事儿，今天还多亏了她帮我呢。我看你才不会说话呢，这么说自己女儿。”
苏振强：“……你……算了，不跟你说了，睡了……”说着，啪地拉灭灯绳，翻过身去背对着袁芳躺着。袁芳也不甘示弱，不光背对着他，还往后踹了他两脚。
苏振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