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刘的命令像一块冰砸进林薇的心里。
去地窖？和货待在一起？
这既是禁锢，却也是……机会！一个直面核心赃物、或许能找到决定性证据的天赐良机！
她脸上立刻配合地露出惊恐和抗拒，身体往后缩了缩，声音发颤：“地……地窖？刘哥，我……我害怕黑……能不能……”
“少他妈废话！”刀疤刘根本没耐心听她说完，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粗暴地拽着她往外走，“黑皮！带她下去！锁好！”
“是，刘哥！”黑皮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意，似乎很乐意看到林薇害怕的样子。他上前从刀疤刘手里接过林薇，像押送犯人一样，推搡着她朝院子后方那片空地走去。
林薇半推半就，嘴里发出细微的、无意义的呜咽，扮演着一个被吓坏了的乡下姑娘，眼睛却像最精密的相机，飞速记录着路径和周围环境。
来到那个被木板和铁皮掩盖的入口前，黑皮一脚踢开掩盖物，露出一个向下延伸、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霉味、土腥和金属锈蚀的气味扑面而来。
“下去！”黑皮用力推了她一把。
林薇“惊呼”一声，踉跄着跌下陡峭的土台阶，差点摔倒。她稳住身形，回头望去，只见黑皮正将那块厚重的木板重新盖上，最后一丝天光被隔绝，地窖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木板缝隙透进几缕微不可察的光线，以及黑皮在外面落锁的“咔哒”声。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眼睛适应黑暗。过了好一会儿，借着那几丝微光，她勉强能看清地窖的轮廓。空间比她想象的要大，几乎有半个棚屋大小。靠近入口处堆放着今晚刚运进来的那些计算器箱子，码放得不算整齐，更深处，则堆叠着更多用麻袋和篷布覆盖的、形状各异的货物。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电子元件和塑料制品特有的气味。
检查的人就在外面！这是唯一的机会！
林薇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她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那堆计算器箱子旁，用手指轻轻摸索。箱子封得很严实，徒手很难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打开。
她放弃开箱，转而走向地窖深处那些堆积的麻袋。麻袋口用粗麻绳捆扎着。她找到其中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满的，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伸手进去摸索。
触手是冰凉、光滑的金属片状物，带着细小的引脚——是集成芯片！数量惊人！
她又摸向另一个麻袋，里面是卷绕整齐的铜线。再一个，是包装完好的晶体管和电容……
这个地窖，简直就是一个电子元件的宝库！刀疤刘这伙人，走私的规模远超她的想象！
必须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比如……账本？交易记录？或者能直接指向“老宋”的东西！
她开始在货物堆的缝隙间，墙角，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仔细搜寻。地窖里空气污浊，闷热难当，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角，但她浑然不觉。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半埋在土里的、看起来像是废弃工具箱的铁皮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箱子没上锁。她轻轻掀开箱盖，里面杂乱的放着一些旧工具、油腻的抹布，但在最底层，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笔记本一样的东西！
她的心猛地一跳！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抽出来，果然是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借着微弱的光线，她勉强能看到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
里面是用铅笔记录的，字迹潦草，但能辨认。一页页，记录着日期、货物名称（用了很多代号，如“方块”可能指计算器，“亮片”可能指芯片）、数量、单价，以及一些缩写字母，像是交易对象或地点的代号。
她快速翻看着，心脏狂跳。这就是账本！刀疤刘团伙的犯罪记录！
她翻到最近几页，目光猛地定格在昨天的记录上！上面清晰地写着：“方块二百，入三号码头，宋通知暂缓，转兴旺。”
宋！真的是老宋！通知暂缓，转移至兴旺废品站！这与她听到的、陆峻扑空的行动完全吻合！
铁证！
林薇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她强压下立刻将笔记本藏入怀中的冲动。不行，账本失踪必然引起对方警觉，打草惊蛇。她需要的是将信息传递出去，或者……记住关键内容！
她借着微光，拼命记忆着最近几页的关键信息：交易日期、货物代号、数量，尤其是带有“宋”字的记录！
……
地窖外，废品站大院门口。
由街道干部和两名派出所民警组成的检查队伍已经到了。七爷和刀疤刘陪着笑脸站在门口，刀疤刘脸上的疤都似乎挤成了一团，努力做出谦卑的样子。
“同志，我们这废品站，都是些破烂玩意儿，绝对遵守规定，注意防火……”七爷慢悠悠地说着，递上烟。
带队的一个老民警接过烟，却没点燃，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子：“例行检查，主要是消防和治安。你们这堆放这么杂，消防通道在哪里？灭火器配备了吗？还有，所有工作人员都登记备案了吗？”
“备案了，都备案了！”刀疤刘连忙点头哈腰，“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灭火器那边就有！”他指着墙角几个落满灰尘的灭火器。
检查队伍开始象征性地在院子前部区域查看，翻动一下表面的废品，检查灭火器压力。
刀疤刘和七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不时瞟向院子后方那个被巧妙伪装起来的地窖入口。
……
与此同时，遵循着孙老头胡乱指点的方向，苏月一路打听，竟然真的七拐八绕地，走到了兴旺废品站所在的这片相对偏僻的街区附近。
她看着眼前杂乱的环境、空气中隐约的怪味，以及那些穿着脏污、眼神麻木的工人，心里有些打鼓。林薇……真的会在这种地方？
但她不甘心放弃。她拉住一个正推着板车经过的、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工人，拿出那套说辞：“大哥，请问您见过一个叫林薇的姑娘吗？大概这么高，长得挺白净的……”
那工人茫然地摇了摇头，推着车走了。
苏月有些气馁，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里走，去那个看起来最大的院子（兴旺废品站）问问，目光却无意中扫过废品站大院门口——
她看到了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好像是……警察和街道的？正在检查？
而站在门口陪着笑脸的两个人中，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眼神凶狠，一看就不是好人！
苏月的心猛地一跳！这种地方，还有警察检查？难道……这里是什么黑窝点？那林薇……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她的脑海——如果林薇真的在这种地方，还和这些坏人混在一起，那岂不是坐实了她干非法勾当的猜测？如果她能“撞见”林薇，甚至当着警察的面……
一股混合着恐惧、兴奋和恶意的情绪攫住了苏月。她下意识地躲到一堵破墙后面，偷偷观察着废品站门口的动静，心脏怦怦直跳。
她要不要……过去？
……
地窖内，林薇刚刚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强行记下了账本上数条关键交易记录和“宋”的出现模式。她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按原样放回铁箱底层，覆盖好工具和抹布，将一切恢复原状。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地窖入口处传来开锁的“咔哒”声！
检查结束了？还是……？
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靠近入口的角落，抱着膝盖，将头埋起来，身体微微发抖，做出害怕至极的样子。
木板被掀开，光线涌入，刺得她眯起了眼。
黑皮站在入口处，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声音带着不耐烦：
“出来！检查的走了！算你运气好！”
林薇心中闪过一丝失望，检查队伍没有发现异常。但她立刻调整情绪，怯生生地抬起头，带着哭腔：“真……真的可以出去了吗？黑皮哥，里面好黑，我好怕……”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吞吞地往外爬，目光却飞快地扫过院子。检查队伍似乎已经离开，刀疤刘和七爷站在院子中间，脸色都不太好。
而就在她刚刚踏出地窖，还没来得及站稳的时候，一个她绝不想在此刻看到的身影，竟从不远处的破墙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故作惊讶又隐含恶意的表情，朝着废品站门口脆生生地喊道：
“请问……这里是兴旺废品站吗？我找林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