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猝不及防地缠上林薇的脚踝。她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但大脑却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了反应。
不能慌！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心虚！
她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被突然惊吓到的惶恐，手里还捏着几根刚捡起来的、用于引火的细柴火，语气带着委屈和一丝被冤枉的急切：“黑……黑皮哥？我、我没瞎晃悠啊！七爷要喝水，我出来给他烧水，正找柴火呢！你看……”
她举起手里那几根可怜的柴火，又指了指灶台上的水壶和七爷那个显眼的旧搪瓷杯，证据确凿。
黑皮眯着眼，阴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上的柴火间来回扫视，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灶台和水壶，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他刚才从后面地窖出来，确实看到这丫头蹲在地上捡东西。
“烧个水磨磨蹭蹭！”黑皮最终冷哼一声，语气依旧不善，但那股明显的杀意似乎消退了些，“捡完柴火赶紧烧，别在院子里乱窜！这地方不是你能随便看的！”
“我知道了，黑皮哥，我这就烧，这就烧！”林薇连连点头，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抱着那几根柴火小跑回灶台边，手忙脚乱地开始生火，故意弄得有些笨拙，将“受惊的乡下丫头”形象贯彻到底。
黑皮又盯了她几秒钟，才啐了一口，转身朝棚屋方向走去，大概是去找刀疤刘或七爷。
林薇背对着他，努力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手指，将柴火塞进灶膛。冷汗已经浸湿了她后背的衬衣。刚才那一刻，实在太险了！若非她急中生智，利用手边的柴火和给七爷烧水的正当理由搪塞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敢再有任何多余动作，快速烧好水，端着搪瓷杯低眉顺眼地送回棚屋。
七爷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没说什么。黑皮也不在棚屋里。
林薇重新坐回小马扎，拿起工具，继续她那“笨拙”的拆卸工作，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黑皮的警惕性太高，通过正常途径传递消息几乎不可能。她必须另想办法，而且要快！刀疤刘他们受惊之后，处理赃物的速度一定会加快。
……
与此同时，在城西那片迷宫般的胡同里，苏月找到了居委会大妈提到的那个孙老头。
老头正坐在一个破旧的马扎上，靠着墙根晒太阳，手里盘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核桃，眯着眼睛打量着过往行人，一副万事通的架势。
苏月调整了一下表情，换上甜美又带着几分焦急的笑容走上前：“孙爷爷您好！”
孙老头掀开眼皮，瞅了她一眼，没吭声。
苏月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孙爷爷，我想跟您打听个人，是我一个远房表姐，叫林薇，前段时间来城里找工作的，家里联系不上，特别着急。您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或者见过她呀？她大概这么高，长得挺白净的……”她比划着身高，描述着林薇的特征。
孙老头慢悠悠地盘着核桃，浑浊的眼睛在苏月脸上转了一圈，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林薇？没印象。”
苏月心里一沉，但还是不死心，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用小手帕包着的几块水果硬糖，塞到孙老头手里：“孙爷爷，您再仔细想想？说不定什么时候无意中看到过呢？这糖您甜甜嘴。”
孙老头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糖，脸色好看了些，他皱着眉，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嗯……你这么一说……好像……前两天，是有那么个姑娘，看着眼生，在附近转悠过，穿的……好像还挺破旧？跟你说的白净不太一样啊。”
破旧？苏月心中一动。林薇被赶出家门时身无分文，穿得破旧完全可能！
“对对对！可能她路上不太顺利！”苏月连忙附和，“孙爷爷，您还记得她在哪儿转悠吗？或者……往哪个方向去了？”
孙老头眯着眼，似乎在回忆，手指朝着东边胡乱指了指：“好像……往那边去了吧？那边胡同杂，人也乱，好多外地来的找活儿干的都在那片……”
东边？那片区域确实鱼龙混杂。苏月心中燃起希望。
“谢谢孙爷爷！太谢谢您了！”苏月连声道谢，转身就朝着东边快步走去。她一定要找到林薇！
孙老头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撇了撇嘴，将手里的硬糖揣进兜里，重新眯起眼睛晒太阳。他压根没想起什么林薇李薇，指东边纯粹是因为那边靠近几个工厂和货站，流动人口多，随便指个方向糊弄一下这看着就心眼多的小丫头片子罢了。
……
陆峻临时指挥部，设在离三号码头和兴旺废品站都不算太远的一处安全屋内。
他面前摊开着码头区域的地图和内部人员值班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通过对讲机，他已经确认今晚码头值班人员中，有三个人的行为存在疑点，都有短暂脱离岗位或使用内部电话的记录。
范围缩小到了三个，但“老宋”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一个，还是另有其人，依旧需要确凿证据。
“头儿，现在怎么办？刀疤刘肯定惊了，货也转移了。”一个队员低声问道，语气带着不甘。
陆峻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标志着“兴旺废品回收站”的位置重重一点：“这里是关键。林薇（燕子）最后传出的信息指向这里，刀疤刘他们卸货也回到了这里。这里，很可能就是他们藏匿和拆分赃物的老巢！”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我们不能被动等待。老宋的存在让我们如同盲人。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节奏，逼他们露出破绽！”
“怎么出击？”
陆峻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制造一场‘意外’的检查。目标，不是废品站本身，而是它周边区域，比如……消防隐患排查，或者卫生检查。动静要大，要让他们感觉到压力，但又不能直接冲进去，以免狗急跳墙，伤害我们的人。”
他要给林薇创造机会，也要逼刀疤刘做出反应。只要他们一动，就可能露出马脚。
“通知相关配合单位，一小时后，对废品站所在街区进行联合‘消防治安大检查’！”陆峻下令。
……
废品站棚屋内，林薇依旧在“认真”工作。突然，大院外隐约传来了喧哗声和哨子声，似乎有不少人朝着这边过来。
七爷动作一顿，侧耳倾听，眉头皱起。
很快，黑皮急匆匆地掀帘进来，脸色难看：“七爷，刘哥，外面来了好几辆车，好像是街道和派出所联合检查，说是搞什么消防治安大排查，正挨家挨户敲门呢！快到咱们这儿了！”
刀疤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妈的！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老宋没消息吗？”
“没有！联系不上！”
棚屋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林薇心中却是猛地一跳！检查？是陆峻！他行动了！这是在给她制造混乱和机会！
她立刻低下头，假装害怕，身体微微发抖，小声问七爷：“七……七爷，检查的来了，我……我是不是要躲起来？我没暂住证……”
她这话看似为自己担心，实则是在试探自己能否有机会趁乱做点什么。
七爷还没说话，刀疤刘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铁青，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林薇，又看向七爷，快速下令：
“让她去地窖！和货待在一起！没我的话，谁也不准出来！老七，你跟我出去应付检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