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民那番带着施舍意味和占有欲的“告白”,让宋晚晚内心顿生反感。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以为深情、实则完全不懂她的男人,心想,自己一直担心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账本,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疏离,直视着赵新民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的脸膛。
“新民,”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很感谢你之前在生意上对我的帮助,也发自内心的感激你在宋老蔫闹上门时候能倾力帮忙。但是,一码归一码。合作是合作,感情是感情。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只适合做合作伙伴,做朋友。如果你觉得,但凡我不同意和你搞对象,就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甚至让你觉得‘亏了’,那这样的合作,我看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我宋晚晚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更不喜欢把公私混为一谈。如果合作的前提,是附加我个人感情上的妥协,那我宁愿切断这种合作关系。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这番话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兜头浇了赵新民一个透心凉。他脸上的急切和“深情”瞬间冻结,转而变成了难以置信和羞愤。
他为了宋晚晚,又是安排她爹,又是设计抓人,自认为掏心掏肺,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竟然是她如此冷酷无情、公事公办的切割?
“宋晚晚!”赵新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你……你就这么不近人情?我赵新民哪点对不起你?我对你的心意,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你怎么就偏偏对我这么狠心?那个哑巴林默有什么好?他能给你什么?!”
他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将林默扯了进来,这更触及了宋晚晚的敏感禁区。
她脸色一沉,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赵新民!请你放尊重一点!这跟林默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如果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们也无需再多说了。”
“好!好!好!”赵新民连说三个“好”字,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烧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指着宋晚晚,赌气般地吼道:“行!宋晚晚,你清高!你了不起!断了合作是吧?行!我赵新民不求着你!没有你宋晚晚,我那些时髦布料还愁卖不出去?有的是人抢着要!咱们今天就一刀两断,各走各的!我看你离了我,还怎么在城里立住脚!”
说完,他狠狠一脚踢在旁边的凳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服装店,将门摔得震天响。
空荡荡的店里,只剩下宋晚晚一个人。她看着还在微微晃动的店门,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并没有太多失落或者愤怒,反而有一种卸下包袱的轻松。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和赵新民终究不是一路人。
她是个倔脾气,既然话已说绝,就绝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低头挽留。
而赵新民,怒气冲冲地回到家,灌了半瓶凉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
最初的暴怒过去后,后悔和不安开始啃噬他的心。他其实知道宋晚晚的脾气,吃软不吃硬,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更重要的是,他和宋晚晚合作,利润相当可观,断了这条线,损失巨大。他盘算着,等天亮了,找个什么由头,比如去店里拿落下的东西,或者假装谈新进的布料,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他就不信,宋晚晚一个农村丫头,真能离得开他这条稳定的货源和城里的人脉?
然而,他低估了宋晚晚的决心和行动力。
第二天上午,赵新民还在家里琢磨着怎么“自然”地出现时,服装店的店员小芳却找到了他住的地方。
“赵哥,”小芳看着赵新民,表情有些拘谨,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晚晚姐让我交给你的。她说……她说这是截止到昨天的所有货款,她都核对清楚了,一分不差。另外……这里面还有五千块钱。”
赵新民一愣,接过信封,入手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里面是码放整齐的货款,而在最上面,是单独用牛皮纸捆好的五千块钱崭新钞票。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这五千块钱是什么意思?”他声音干涩地问。
小芳按照宋晚晚的吩咐,一板一眼地回答:“晚晚姐说,感谢赵哥之前对店里生意的帮助和支持,这五千块钱,算是……算是提前解除合作的一点补偿,也是她的一点心意。希望赵哥以后生意兴隆。”
补偿?心意?
赵新民捏着那厚厚一沓钱,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他感觉脸上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宋晚晚这哪里是给台阶?这分明是拿钱砸他,是要跟他彻底划清界限,把他之前那点“人情”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堵他的嘴!她竟然做得如此决绝!
一股比昨天更甚的羞愤和怒火直冲脑门!好!好一个宋晚晚!你够狠!
他一把抓过信封,胸口堵得几乎要爆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钱我收了!你告诉她,我赵新民祝她……前程似锦!”
小芳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转身跑了。
赵新民看着手里的钱,心都在滴血。这不仅仅是钱,更是宋晚晚对他毫不留情的拒绝和羞辱。他原本那点后悔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狠厉。
“宋晚晚,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他咬牙切齿地自语,“你以为离了我赵新民,你还能在城里站稳脚跟?做梦!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农村来的丫头,没有我的布料和门路,能撑多久!”
他下定决心,要尽快找到新的合作对象,甚至扶持起一个新的服装店,就用他手里的时髦布料和销售渠道,把“霓裳”挤垮!他要让宋晚晚知道,得罪他赵新民的下场!
而另一边,宋晚晚的动作比赵新民想象的还要快。其实,早在宋老蔫出现,让她深感独木难支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思考扩大生产和寻找更稳定、更独立经营场所的问题。与赵新民闹翻,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进程。
她之前就在物色合适的场地,还真让她在一条相对安静但交通还算便利的老街上,找到了一处合适的所在——那是一个旧时的戏园子,当年破四旧时被毁了大半,主体建筑塌了,只剩下几间原本是后台和库房的砖石结构屋子,还算坚固,但一直荒废着,院子里杂草丛生。
宋晚晚去街道办打听过了,现在上面鼓励搞活经济,发展个体私营,对于这种闲置的集体资产,街道也愿意以较低的价格租给有想法、能解决就业的个体户
宋晚晚心里有了底,她打算正式去和街道沟通,由她投资,将这几间旧屋改建翻新,弄成一个小型的服装加工厂。这样,生产和设计都能集中起来,不再受制于人,也更正规化。
她甚至已经开始着手规划,哪里做车间,哪里做裁剪室,哪里做仓库和办公室。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到了这个计划中。她从小院搬了出来,暂时在服装店阁楼上凑合,也是为了节省开支,全力筹备办厂的事。
就在宋晚晚忙得脚不沾地,一边稳住店里的生意,一边跑街道、画图纸、联系施工队的时候,林默结束了为期三天的职业技术培训,回到了市里。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服装店找宋晚晚。然而,还没进店门,他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店里似乎比平时更忙碌,宋晚晚正拿着图纸和尺子,跟一个看起来像工头模样的人站在店外比划着什么,神情专注而疲惫。
更让他意外的是,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赵新民的身影。按照往常,赵新民这个时候多半会在店里晃悠,或者跟宋晚晚商量进货的事情。
好不容易等宋晚晚和工头谈完,林默才走上前,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培训结束了。这几天还好吗?新民怎么没在?”
宋晚晚看到林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和暖意,但看到纸条上的问题,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接过纸条,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含糊地说:“林默哥,你回来了。培训辛苦吗?”
她转身去给林默倒水,巧妙地避开了关于赵新民的话题。
林默看着她明显清减了些的背影,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强打的精神,眉头微微蹙起。他才离开三天,这里似乎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赵新民不见了踪影,晚晚似乎在筹划着什么大事,而且……她似乎不愿意提及赵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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