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姚寒踌躇着开口,说着她往屋外走,似乎要带他们出去单独聊聊。
“走吧,听听孩子想说什么。”许扶拉上丈夫,示意他跟上。
屋外寒风刺骨,零星的雪被风刮到几人头发上,带来丝丝凉意。
姚寒:“爸妈,我想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许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自那封信她就知道女儿藏着自己的心事,“为什么?你的工作怎么办。”
“工作我想申请停薪留职,”姚寒不敢明着挑战父母的底线,这年头工作太金贵了,只能先用缓兵之计拖拖,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爸妈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但是自从知道这件事后,我每天都很愧疚。
尤其是现在看到清清,还有白家的其他人,老的老小的小辛苦度日,而我之前十八年都陪在爸妈身边无忧无虑地长大。
我做不到欺骗自己心安理得地对他们的艰辛视而不见,现在我需要担起来自己这份责任。”
她顿了顿,“况且,清清留下来的这段时间,我想再多和她们相处一下,不管怎么样,只要爸妈愿意,我一直都会是爸妈的女儿。”
话说完后,迎来一阵沉默,三人安静沉思。
“既然女儿都想好了,我们也不要阻拦。”姚春亮知道自己女儿倔,父母总是拗不过孩子的,“我们该高兴,孩子长大了。”姚春亮欣慰地拍了拍姚寒的肩膀。
道理许扶都懂,虽然很舍不得女儿但想到只是短暂分别一段日子,心下就好接受多了,“就你做好人,显得我不讲理一般,”无辜的姚春亮被迫躺枪分担妻子的难受。
“谢谢爸妈!你们最好了。”姚寒没想到他们出乎意料地爽快,或许是她的离家出走捅破了天花板,等姚寒再作出破窗的事情,他们就会多了几分宽容和理解。
“嘴上说得好听,不吃你这套,”许扶瞪了女儿一眼,“我们回去帮你给单位写申请,工作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既然你要留在白家一段日子,可不能再跟在家里一样衣来伸手当主子,他们不容易,能帮忙上手的就多分担下,”
她的叮嘱中带了点哭腔,“不过也别委屈自己,村里条件差点,要是实在受不住或者有人欺负你,一定得打电话给我们接你回去。”
“我晓得的,你们别担心。”姚寒不觉得啰嗦,上辈子她没机会感受过这样的关怀,看着许扶的红眼眶,她有些不忍。
“老姚,把你身上的钱掏出来。”许扶下命令,也数了数自己身上的钱。
怕路上发生意外,夫妻俩带的钱不算少,留了路费和给白家人的钱,许扶一把将剩下有零有整的一千多元钞票都塞给了姚寒。
“不用给,这钱太多了!”姚寒震惊地握着手里的钞票,这个数目在现今的年份可不是普通家庭能攒下的,“真不用,要给就给清清”,手里的钱跟烫手山芋一样扎人。
“给了就拿着,给清清的我们心里有数,不拿就跟我们回南圳!”许扶话音坚决,不容她回绝。
姚寒沉默,欠他们的多少都还不清了,“谢谢爸妈。”
“哪用得着说谢,这段日子好好照顾自己,要是过年能请到假我们再过来看你们。”姚春亮欣慰地摸了摸姚寒的头。
虽然女儿有了成长,可却不是顺遂自然,而是伴着痛与挣扎,“进去吧,别在这受冷风吹了。”
进屋后,姚春亮许扶又单独跟白老根李秀荷聊了聊,最后大家敲定,姚寒跟白清清这段日子都先待在白家,后续的事后续再说。
白家老两口有些欣喜,没想到两个孙女都留下来了,虽然只限目前,但总算一家人有了团聚的相处时光。
站在墙角的白清清低垂着头,沉默的模样让姚寒回忆起来幼时的自己,一样地内秀,同样地倔强,心里就算藏着再多害怕也不说。
姚寒心疼她,仿佛幻视了跟前世年幼的自己一般的小刺猬,努力地伪装好身上的刺,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
姚寒大步上前用力地抱住白清清,笑盈盈地说:“认识一下,我以后当你的姐姐好不好?”
不知道是女孩子的笑容太真挚、语气太温柔,还是弯弯的笑眼跟梨涡让白清清回忆起母亲的模样,她的眼眶不自觉湿润了。
白清清心绪很乱,如果自己对眼前的人生气或者怨恨,在别人眼中无疑是可以原谅的,毕竟是她替自己享受了父母的爱和富裕的生活。
但是自己的爸妈从未亏待过自己,也给了同样珍贵的爱不是吗?她聪慧也通透,想明白这点的她,看着爷奶弟妹担忧关心的眼神,不愿再纠结已经失去的东西,无济于事罢了。
想开是放过自己,但并不意味着要认她当姐姐,她脸色淡漠,推开她的双手,低头表示抗拒。
她的拒绝太轻微,甚至于姚寒觉得是小孩在可爱得闹别扭,“我懂,我得先好好表现,一定争取你早点同意。”
前世的姚寒只有讨厌至极的吸血鬼、白眼狼弟弟,遇到眼前几个乖巧的小孩,责任感爆棚的她只想好好当个成功的姐姐,把这群小瘦子都养得白白胖胖、茁壮成长。
“...”白清清没想到她怎么看不懂拒绝,她以往太沉默内秀,不是别人眼中讨喜的性格,从未遇见过这般亲密热烈着说要靠近她的人。
她逃避那太过直接的期盼目光,心里有种预感,以往平静的生活或许要生出很多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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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不用了,买这么多东西我不一定用得上,”姚寒拼命拦住在镇上集市购物欲爆发,大买特买的许扶,但伸出尔康手都拉不回来她。
刚好赶上十里八荒开集的这天,姚父姚母想着离开前给孩子备点东西,便跟村长借用了村里的驴车。
“老姚,帮忙拎东西,”许扶充耳不闻,指使着丈夫自觉点当背包侠,“不是买给你的,别嚷嚷,这是给清清还有白大娘她们准备的。”
姚寒尴尬地摸摸鼻子,心想她妈就是嘴硬,不然水杯牙刷这些干嘛都买好几份,肯定也预备着她的份。算了,她就不该多嘴,老老实实跟姚团长一起当搬运工才对。
逛着逛着,姚寒发现这东北镇上的集市可真是热闹,卖的东西她有些见都没见过。
满街的老乡就在街上扎了个马扎,摊开一小块地方摆放自己要卖的东西,几乎没人大声叫卖,反而更集中精力跟隔壁摊主或者顾客闲聊唠嗑,主打一个随缘售货。
一路走来,姚寒算是长见识了,基本都是农家土货,榛子干蘑菇粉条等,间或几家冒着热气的面条炸糕粘豆包,还有些是山里打的猎物、采的药材,例如平贝母、五味子等。
看得她心痒手痒,一堆前世可遇不可求的绿色食材摆在她眼前,姚寒却不敢靠近。
毕竟身旁还跟着熟悉原身的两人,本来的姚寒十指不沾阳春水,没进过厨房几次,哪会对这些沾泥土腥呼呼的东西感兴趣。
人□□谈从口中升腾的雾气和包子、面条摊档食物形成的热浪交缠在一起,烟火气十足的热闹场面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大冬天里周遭村民除了炕上窝着,实在没有什么好消遣的,所以十天一次的集市也是大家难得的去处,熙熙攘攘、行人如织。
姚寒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她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生机勃勃、和睦融融的画面。
姚父姚母努力挤进不同的摊档中,感觉这个女儿需要,那个女儿也缺,生怕没买全委屈了她,当然,这次他们都考虑到了还有一个女儿,要买就买双份的。
村里赶车的大爷看到这家子大包小包拎回来的战利品惊掉下巴,赶忙上前帮忙卸东西到驴车上,“哎,这逛集的收获也太丰盛了吧。”
“是啊,大爷,大冷天的我们不能白来一趟,”许扶豪爽地说。
前几日,姚家几人都是住在琴大娘家里,白家虽然房间是够,但都空置太久没收拾过,一下子没法住人。
为了给姚寒收拾出来个住处,白家爷孙几人干得热火朝天,怕亏待了城里的姑娘。
等驴车停稳在白家门前,许扶雀跃进门,“白大爷、白大娘,还有清清,看我带回来了什么!”几天的相处,大家已然熟络了许多。
“哎呦,怎么带回来了这许多?”秀荷大娘有些惊诧,赶忙上去搭把手。
“没事儿,让老姚来就行,大娘您歇着。”许扶躲开。
等安顿收拾好东西,大家总算松了口气,许扶觉得就算自己待会要赶火车回南圳,心里也踏实多了。
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送行饭,姚春亮许扶心中纵使有再多的不舍也要被割舍掉,回程的火车已经在提醒他们要赶路了。
汽笛一声嗡鸣,冒着烟的绿皮火车头哐哐当当开始启动,姚寒踮起脚尖站在拥挤的送客人群里,挥手告别了艰难挤上火车的许扶他们,身旁站着的还有白老根跟白清清。
白清清同样挥手跟来去匆匆的“血缘至亲”告别,她来之前挣扎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抵抗过许扶夫妻俩希冀的眼神,愿意来这一趟。
看到她的出现许扶夫妻俩又激动又愧疚,虽然女儿不在他们身边长大,可白家同样耗费心力把她培养成了如今善良优秀的模样,反而是他们不仅缺位而且没有多少时间能陪伴。
站台的人影越缩越小,许扶终究没忍住落泪,“你说,她会不会怪我们?”姚春亮安慰道,“不会的,我们的女儿,无论哪一个都长得很好,清清虽然内敛冷淡些,但心里有杆秤,只要我们好好对她,她都看得清楚并记在心里,你看今天她不就来了嘛。”
他似乎也在安慰自己,“分开是暂时的,等后续事情处理好,大家何苦没有团聚的机会。”
“你说得对,等回去我得给清清好好布置个房间!”姚春亮笑着看自己的妻子重新打起了精神。
两人开始憧憬起女儿们以后回到家里的布置安排,兴致勃勃的讨论慢慢驱散了离别的阴霾,他们知道离开是为了更好地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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