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学时代的他们

苏曲礼,很瘦的苏曲礼。

白云舒也看过去,被光刺了下,微微眯起眼,因为看不清,没做什么停留,转回头去。

但门口苏曲礼愣住,被那双阳光下被映得闪光的漂亮眼睛看了一眼,初不觉意,可很快从心里荡漾出一阵惊叹。

苏曲礼看一个人,最先会看眼睛。小时候在依拉草原放羊放牛,会觉得牛羊的眼睛很纯粹,香格里拉藏民的眼睛很清澈。等去了外面,他才发现,原来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眼睛都很混浊。

但这个人的眼睛,不清澈不纯粹也不混浊。而是有着故事,盛满水光,让苏曲礼不自觉被他勾走。

“外面的同学请尽快进教室。”老师催促道。

苏曲礼这才回过神,关上门,一个人坐到角落中,看着白云舒唱歌。

平平无奇,比不上他的眼睛。苏曲礼在心里对白云舒的歌声默默评价道。

白云舒鞠躬下场,后面又上去十几个学生,有的不错、有的还行、有的很差。

演唱演唱,既要会唱也要会演,可学生们紧张得要死,能勉强唱完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情绪投入进去演唱。所以皆为平凡,没有惊艳的人。

白云舒在苏树身边都听睡着了。

“下一个,苏曲礼。”

苏树默默坐直身体,身边的白云舒感觉到,懵懂地醒过来,问苏树:“还没结束吗?”

苏树拉着白云舒的手臂,小声又激动地说:“妈,不是,舒哥,你听下这个人唱歌,我之前知道他,他非常厉害!”

白云舒听到这话,揉了揉眼睛,靠在墙上竖起耳朵。

苏曲礼选了一首藏族民歌,一开口,就和在场所有人都拉开了距离。他的发声很专业、情感很投入、气息很充足、唱得很好听。

白云舒听呆了。

一曲作罢,白云舒才长舒一口气,问:“这人也是学生吗?他来了我们还有考的必要性吗?”

但身边没人回答他,他一看,发现小伙子又哭了。

再次听到老爸的歌声,虽然很青涩,却让苏树哭得抑制不住自己。

场中也有不少学生被苏曲礼唱哭,但苏树哭得有些过于夸张了,夸张得让老师和苏曲礼都不自觉看向他。

老师低头咳了一声,让人给苏树几张纸。

苏曲礼一开始也看他,可目光总是不自觉被他身边的男人吸引。

男人正安慰苏树,漂亮眼睛心疼地注视着苏树。

苏曲礼唱完,到苏树唱。

老师看着眼圈泛红的苏树,问:“同学,你可以唱吗?”

苏树点头,站起身,走到场中。

老师问:“你为大家演唱一首什么歌呢?”

苏树:“我的老父亲。”

“……请开始你的演唱。”

“想想你的背影

我感受了坚韧

抚摸你的双手

我摸到了艰辛

不知不觉你鬓角露了白发

不声不响你眼角上添了皱纹……”

苏树唱到这里时,已经泣不成声,他脑里全是老爸这十几年对自己的关心、呵护。

苏曲礼眼尾的皱纹就像在他心里割了一下,他恨自己为什么看不到老爸的付出、为什么要和老爸对着干、为什么在舞台上时不注意一点……

然后,泪眼婆娑中,他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苏曲礼。

坐在角落,瘦得像个火柴,穿得像个捡破烂的苏曲礼眉头紧皱,似乎是被苏树的歌声打动了。

苏树再也忍不住,冲到苏曲礼面前,哭着唱道:“我的老父亲

我最疼爱的人

人间的甘甜有十分

你只尝了三分……”

他唱着唱着,膝盖一弯,直接跪在苏曲礼面前。

这可给苏曲礼吓到了,想走,却被苏树一把拉住裤子,差点没把他裤子扯下来。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

我没有做够

央求你呀下辈子

还做我的父亲

我的老父亲。”

苏树颤抖着唱完最后一个音,抱着苏曲礼的大腿狂哭,什么鼻涕眼泪全都抹到人家身上。

他的歌声动人,但场景实在是荒谬,别说学生,不少老师也都笑起来。

苏曲礼直接僵在原地。

苏树哭了一会儿,情绪稍微平缓了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忙站起身,对苏曲礼和老师道歉,“不好意思,我情绪,太激动了,主要是对这首歌很有感触。”

老师让他站回中间,说:“表现得很好,你边哭,还可以把歌曲完成得那么好,确实很棒。但你下次表演应该和其他同学说一声,苏同学都被吓到了。”

苏树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去,苏曲礼坐回了角落里,裤子湿了一大片,皱着眉,阴狠地瞪着自己。

苏树默默转回头:……好像把亲爹惹毛了。

考试结束,苏树才弄清楚这个分班考试。

北京艺术学院搞了个艺术实验班,招13个考试中成绩最好的学生,前三年混合教育,也就是钢琴、声乐、美术、跳舞、表演全都教。后两年再细分方向。

这放在二十多年后一听就很扯,现在学校都是培育“精英”,“通才”早已过时。

但03年正是大学生稀缺的时候,学生在某方面只要会一点便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更不要说这种什么都会的“人才”,所以在不担心就业的情况下,这个实验班被搞起来了。

03级艺术实验班有13个人,8男5女,由全校最顶尖的老师来教育。

而这次专业考试,第一名当然是苏曲礼,第二名是白云舒。

苏树以“极高的表演天赋”也混了进来。

似乎是天意,北京艺术学院的系统把苏曲礼、白云舒、苏树分在了一个寝室。

同寝的还有个叫李斐的男生,苏树知道他,和爸妈关系很好的叔叔,和蔼可亲……等等,现在的李斐头发又长又卷,身上还有纹身,看着和和蔼可亲没有关系。

入住那天,白云舒带来广海特产——鱼露,分给苏树和李斐。

苏树一吃又哭了,直呼家的味道。

李斐翘着二郎腿,吃了一口,说和他家乡D市的做法不太一样,下次带D市的鱼露给他们。然后从包里拿出一罐黄桃,每个人分了一罐。

苏树抹开泪,接过罐头,“谢谢叔……哥们。”

李斐听见了他收回去的前半句,看向白云舒。

白云舒轻轻摇了摇头,又指了下脑袋。

这时,苏曲礼进来了,他行李很少,一个破帆布袋装着几件衣服,一个塑料袋提来一些吃的,再无它物。

他放好东西,先笑不达眼底地和几人打了招呼,拿出塑料袋里的囊,自顾自啃起来。

“吃”是用来形容可以下咽的食物的,但苏曲礼的囊,只能用“啃”来形容。

他一边喝水,一边啃囊,看着可怜兮兮的。

白云舒拿出鱼露罐头,走到他身边,说:“加一点,拌起来会好吃。”

苏曲礼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偏头看向白云舒,“什、什么东西?”

说实话,这是苏树第一次听年轻时候的苏曲礼说汉语,那口音重得,一听就知道是少数民族。

白云舒舀起一勺,说:“鱼露。”

苏曲礼目光移到棕褐色的罐头上,说:“我没吃过。”

“没事,你尝尝看。”

苏曲礼接受了,白云舒舀了一大勺放在他的囊上。

苏曲礼咬下去的第一口,他的表情变了变,但什么都没说,咽了下去。

此时白云舒和李斐在收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发现苏曲礼的不对劲。

但苏树发现了。

苏曲礼来自青藏高原,那里别说鱼露了,海鱼都没有,肯定是腥得不行。

可苏曲礼除了一开始有点表情外,之后再没什么别的表现,一口一口地咬着囊。

我的爹啊……苏树看着都替他心疼,你不会吃就吐了啊,非要吃它虐待自己吗?

囊吃到最后一口,一直淡定的苏曲礼神色再次一变,腥味直达头顶,他再也忍不下去了,跑到厕所里吐了出来。

白云舒和李斐都吓一跳。

李斐去拿纸,白云舒进厕所拍着苏曲礼的背,问:“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吃不惯那个鱼露?”

苏曲礼接过纸,擦了擦嘴,冲掉厕所,低声对白云舒说:“对不起。”

白云舒很诧异他的道歉,说:“没关系啊,你不喜欢就不吃,我那儿还有很多好吃的,我拿给你别的。”

苏曲礼拉住他,“不用,浪费。”

白云舒觉得他这人很奇怪,舍友之间分东西,怎么会叫浪费?

苏曲礼收拾好厕所出来,对白云舒说:“对不起……”他指指鱼露罐头,实在记不起来叫什么,“好东西。”

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从塑料袋里拿出几块糌粑,“糌粑,也是好东西,给你们。”

苏树第一个接过,咬了一口,这味道太熟悉了,比鱼露还熟悉,因为这是苏曲礼亲手做的。

他泪眼汪汪地看向苏曲礼,“好吃,太好吃了,你亲手做的对不对!”

苏曲礼又被勾起分班考试那天的痛苦回忆,往后退了两步,点了下头。

白云舒不知道苏树为什么那么爱哭,但还是捏了下他的肩,接过苏曲礼递过来的糌粑。

李斐也和苏曲礼交换了黄桃罐头和糌粑。

苏曲礼吃了一口黄桃,非常意外地挑了挑眉,他其实很爱吃甜的,但甜的太难吃到了。于是把罐头盖好,收好。

之后就是各铺各的床,白云舒和苏曲礼睡一边,苏树和李斐睡一边。

白云舒还带了个蚊帐,拉半天拉不起来。

苏曲礼看见,放好自己的被子,跨过两个床中间的铁栏杆,去帮白云舒拉蚊帐。

蚊帐的白纱落在白云舒头上,一双漂亮的眼睛感激地看着苏曲礼。苏曲礼也被蚊帐围在里面,专心致志地卦蚊帐。

苏树仿佛已经看见了十年后,他们结婚的场景。

苏曲礼帮完白云舒,又去帮李斐递被子。然后看见李斐旁边那个傻子,连被套都套不来。

苏树从小到大还真没有自己套过被套,但这事情摸索摸索着也就会了……然后他完美把被套套反了。

苏曲礼扬了下眉,装作没看见。

直到白云舒约着大家去开班会,苏树还在和他被套战斗。

“你把被子和被套丢下来,我们给你套吧。”白云舒说。

苏树又要哭了,关键时刻还是得找妈啊!

其实白云舒也没套,三个人一起套被套和一起挑水没什么区别,只会互相打扰。

苏曲礼默默接过了这个活儿,苏树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套好了,一扬手,把被子甩了上去。

别说,苏曲礼这时瘦,力气可不小。

入学第一次开班会,事情非常多,什么自我介绍、说这样规定那样规定,选这个班委那个班委……

白云舒坐在苏树边上,自我介绍完后又睡着了,他妈真的很困。

苏曲礼还是坐在最后一排角落,手里拿着个纸一直在看。

选班长的时候,苏曲礼上去了。

苏树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他爹是班长这件事,苏曲礼给苏树从小吹到大。

但李斐很意外,他说:“这哥们话都说不清,人也内向,怎么会想着去当班长的?”

其实苏曲礼和苏树说过原因:既然汉语说不好,那就更要去当班长去和同学交流,才能练好。

至于内向……苏树从不知道他爹年轻时候走的是忧郁王子风。

苏曲礼在黑板上漂亮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总算笑起来,说:“各位同学们,你们好。我叫苏曲礼,来自云南香格里拉,是藏族。我是士兵计划进来的,所以会比大家年纪大一些。在部队的时候,我就担任大班长,为队员们服务。现在进入大学,我也想竞争这个职位,能为大家更好地服务,希望大家给我一个机会,谢谢。”

看来,那张纸上写的就是这套词了。不然这种汉语水平,苏曲礼还得练个五几年才能说出来。

同学们鼓掌,最终也不出意料地选了他——毕竟班长嘛,有经验的人总是吃香一点,更别说苏曲礼的独特气质。

虽然才是大学,但苏树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些苏曲礼二十多年后的气质,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稳重。

苏树回头看了他一眼,总是微微皱的眉,眼里的深沉化不开。

大家可以多发发评论[爆哭]求求了!!!

(我靠,今晚把明天的发掉了[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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