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唏嘘,就连二楼教众也一脸茫然地左右相问,似乎都不清楚第二试的规矩。
“不是说二的一回是跟二楼借杯子吗?怎么变了?”
“白兲掌教向来是随心所欲,不足为奇。”
“我都想好怎么同楼下的戏耍一番了,唉,真是可惜。”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周俐附和道。他左右皆是二星教者,为人处事都随意得很,说话自然也是玩笑与真话各半,一般也就听个乐。在他看来,爽快的人也分好几种,有些人认识再长时间,也不及前日刚认的义妹合心意,所以此刻面上虽笑着,心里却有几分紧张。
泰石上入堂试者四九而分,莫非榆属于吃了茶点的四人之一,坐在她对面的郁问樵则属没吃茶点的九人一边。倘若他们两人只能有一人得到自在堂的教牌,莫非榆肯定主动让位。
此时的郁褚师端坐其上,双眼微笑着看向这边,似乎对局势已有想法,但莫非榆在他眼神中挖了半天也没挖到线索,不禁想他是不是早已被他的介绍人童惜冉内定了。
阳光耀眼,总堂八角楼二层以上的光景都看不真切,得眯着眼才能从缝隙里看到三四层的围栏边也站了人。三层相比二层少了一半不止,到四层只偶尔能恍见寥寥三两身影。
暑气将至,即便刻意避开了日头最足的时候,这会儿也还能感觉到升腾的热气。倚在四楼边上的女子身上薄纱璀璨飘逸,同暖光融在一起,放佛天外来仙。她瞧着楼下众生,悲悯又觉稀奇。
“姑娘?姑娘?”
右边传来几声陌生的声音,莫非榆挑起眉尾看去,见首评《百洲神兽图》的公子倾着身朝她这边靠。
这人见视线过来了,立马端手作礼,“在下季莺时,不是可否请教姑娘名讳?”
莫非榆看了看他身后的茶桌,茶喝一口,点心吃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考官说了,四九只选其一,眼下我们应当与另两位共商对策。”莫非榆没有出声,季莺时便继续说:“我右边第三位是张家三公子张舆,性子直,是个好相与的,一会儿我先去找他,然后劳烦姑娘跟我们一起去找你左手边第二位大哥。我们人少,说起话来方便,只要目标一致,我相信获得教牌并非难事。”
莫非榆没有应答也没有反驳,她不打算在这种奇怪的教派里交朋友,姑且就先跟着一个,琢磨情况伺机而动。
如季莺时所说,张舆是个性子直的,他陆续找人要了三盘茶点,全都吃完了。季莺时与他说了一句话,张舆似是想都没想便起身走到季莺时前面,领着人到第四人桌前,看起来特别像他才是队伍里牵头的那个。
这四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其他人眼里,反观九人一队都各自眼里心里都打着算盘,但仍未有所动作。
“哼,你瞧瞧这一圈的人,虚伪,明明心里急得不行,还坐在那不动弹,他们以为教牌会飞到他们手上吗?”这位说话吹鼻子瞪眼,留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名叫黄鹄,是吃了茶点的四人之一。他体型宽壮,肤色黝黑,手心有茧,应是习武之人。
季莺时本就皮肤白,站在黄鹄边上一对比,更显眼了。他笑着转身,提音问:“敢问大人,选四选九如何判别?”
白兲靠在软座上闭目养神,被人吵醒有些不悦,“不是说了随便选吗?还问我做甚?”他从茶桌上摸来一块手帕,擦了擦满是胡子的下巴,随后又漠不关心地补了一句:“就看眼缘吧,一刻钟后,哪边更顺自在堂的眼,哪边就留下”。
眼缘,看似玄乎,实则是个非常现实的评判标准。入堂各位都是有二星教者推荐的,而每一个二星教者在自在堂都有自己的熟人朋友,说凭眼缘,实则靠得也是推荐者的人缘。莫非榆抬头望向二楼,周俐笑嘻嘻的脸半掩在扇子下,与人有说有笑。
周俐所在的地方算是二层人最聚拢之处,想来周家行商做官,无论忘城还是念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攀附巴结的人不在少数,无论真情假意,这些人对周俐义妹而言皆是百利而无一害。
“妈的,顺眼是什么鬼说法,老子从小就是碍着别人的眼长大的。”黄鹄插起腰了一句。
季莺时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摩挲着下巴,双眉深陷,与先前和善大方的公子形象隐有不同。他看着另一边逐渐聚集起来的九人,半晌才愀然开口道:“局面于我们不利啊……”
“他们人多,当然对我们不利了。”黄鹄愤愤道。
季莺时摇头,说:“不是人数的问题,有些人一人便可抵十人百人。”他投向对面的目光收了回来,“我登记较早,引荐人是二星教者孙明儿,想必大家都在册上看到过了。不知三位可否介绍一下你们的引荐人,以便寻找对策。”
张舆和黄鹄的引荐者都是二星教者,身份寻常,四人的关系中目前只有周俐和孙明儿身份可用。季莺时一张白脸沉得极快,黄鹄问了两三回有何对策,他都敷衍谎称自己还在想。
时间还剩不到半刻钟,九人队那边氛围尤其轻松,有的人自行把软垫拖了过去,围坐在一起唠起嗑来。季莺时也不再等,把莫非榆叫到一边,压着声音说:“其实吃不吃茶点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和九这两个数字,眼下你我二人仍有机会得到教牌,只是刚才没看清,找错了队友。”
莫非榆用狐疑的眼神看他,“你的意思是换人?”
季莺时说:“姑娘聪慧过人。先前我见你与那位穿青色衣裳的公子在一起,不如你把他带上,我再去找一个人,保准四比九大,如何?”
莫非榆心领神会,朝前面抬了抬下巴,淡淡道:“他来了,要不你自己同他说吧。”
“远远看见你在看我,需要帮忙吗?”郁问樵语气亲切,举止温和,一看就是个眼缘人缘双好的主。不过季莺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靠前登记信息的都能被后面的人看见,如果她记得没错,郁问樵应当是第三个,季莺时是第五个,正好能看见童惜冉的名字。
身后一种众人投来费解的目光,季莺时低埋阴沉的脸色瞬间亮了起来,露出一张明媚大方的笑容,说:“在下季莺时,不知公子可有意与我二人一起啊?大家互相认识也好有个照应。”
郁问樵只在过来时朝季莺时微笑点了个头,反而他张嘴后,更像是听不见看不见这个人了。郁问樵低头凑到莫非榆耳边,柔声说:“以后直接找我吧,结果一定包君满意。”
莫非榆觉得有趣,顺杆打趣道:“不知请空相褚师出马要花多少银子?”
“莫小姐于在下有救命之恩,终身免费。”郁问樵说话慢条斯理,后四个字逐字逐字地,气息轻轻吹动耳边碎发。
莫非榆脸颊微红,心中又觉着好玩刺激,着实让人欲罢不能。但说到“救命之恩”是哪一次,她记忆中从空相城认识以后,都是他在帮忙,她不拖后腿已是好的,何来恩情一说?不等莫非榆细想,季莺时干笑着开口了,“两位?既然你们关系这般好更要在一起了。怎么样?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去再找一人。”
“这位公子的想法倒是与在下不谋而合了。”郁问樵说着,季莺时笑颜逐开,已经抬脚准备去喊人了。“只是,我想组九人队。”
季莺时眉眼一愣,很快又恢复笑容,“这也不难,都交给我去说吧。”
郁问樵没理会他的话,看着莫非榆道:“人选就由你来挑吧。”
“好啊,有什么讲究吗?”莫非榆问。
“合眼缘即可。”郁问樵笑答。
“都可都可,姑娘快些吧,时间快到了。”季莺时笑呵着,站在原地急得直搓手。
“黄鹄兄,张三公子,你们过来一下。”莫非榆招着手,然后又朝着对面指了几下,五个人皆带着不明所以的表情徘徊着过来了。
“所为何事?”过来的一人问道。
季莺时望眼数着,疑惑道:“好像多了一个人。”
铜锣声至,时间已到。白兲被侍从小声唤醒,打着哈欠道:“嗯,我看看……”他揉了揉眼睛,“哟,这何时变成一三九了呀?哈哈哈哈,这样也好,省得费劲。”
泰石上有人疑惑,左顾右盼回了头,季莺时这才发现莫非榆九人都已经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隔离开来,他就是那个“一”。
白兲站起身来,拍拍衣裳,“好了,给这九人发教牌吧,晚上一同参加宴会。”
“等下!大人!等一下!”季莺时踉追了两步,白兲耳边似乎吹过一阵风,闹得他掏了掏耳朵,一道白影在楼梯附近逐渐隐去。
“你们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吗!怎能言而无信!”季莺时白白净净一张脸,此时吐沫星子横飞,堪比骂街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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