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榆在心里盘算着,她完全摸不清忘城城主的想法。在她的视角里这些小世界的存在跟八十八曹谱脱不开关系,既然斩不断理不清,像大宰场那样人人把鬼物当作神灵祭拜岂不更合理?可这位吃喝不愁、生活滋润的城主竟想着抓鬼。
郁问樵吃了个腌萝卜,酸甜爽口,恰到好处,便往莫非榆碗里放了一小粒。
左边桌前的郑松心中动摇,身为忘城城守,保护百姓安危是他的职责,如果有一个能让自己发挥所长,保护心中道义的机会,他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但那只针对没有遇见信平窈的郑松。
郑松一言不发,拳握得指节都发白了。
画舫内一片沉寂,船尾的乐人不知何时离了场,冷冷清清的,晚风掺了湖水卷进一地湿凉。
此时,自刚才便一直垂头不语的方不遗沉着冷冽地眼神,喉间一动问道:“如果,万一成功的话,我们能得到什么?”
城主凤眼微微眯起,承诺道:“不论成败,只要你们帮我,事后忘城之内,要求你们提。”
“好!”方不遗立即起身喊道,好像晚一秒就会反悔似的。穆月曼难以置信地看着方不遗,直到他蹲下来,牵起她的手,说:“月曼,你会助我的对吧?”此话一出,穆月曼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眉间平淡了很多,她语气轻得发颤:“当然会。”
城主脸上满意地笑容一闪而过,她用染蔻的指甲在花公子手背上滑动,看着郁问樵说:“郁公子不说话,可是有何想法?”
郁问樵慢条斯理地放筷、擦嘴,说:“我听莫小姐的。”
城主轻笑一声视线转到莫非榆身上,莫非榆只觉得当头一棒,慌乱之下迅速丢了慌乱,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清楚这儿的规矩,不过既然城主都这么说了,想必起码有能保证我们安全的法子,那我们自当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城主笑容不掩,趁机又问:“郑左卫想得如何了?”
郑松还在犹豫,信平窈抽出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微笑着摇了摇头。郑松看着她,良久才卸下劲,抱拳道:“身为忘城城卫,郑某责无旁贷。”
“既然如此,我也不废话了。”城主扶着花公子的肩膀起身,走到画舫中央,与此同时,落管事拿进来一个卷轴一放一解,像地毯一样铺在地毯上,卷轴上画着一对鸳鸯,雄鸟羽毛亮丽非常,雌鸟温柔依偎在雄鸟身上。她赤脚踩在画轴的鸳鸯旁边,脚踝铃链摇动,“十诡闻来历不明,是鬼怪是妖邪尚不可知,但绝非什么正派路数。据探查到的消息,第六诡闻应是鸳鸯,可能是鸟可能是人,可能是单也可能是双,不过我猜测为单的可能性大,不然它也不会那么见不得别人好。”
城主垂眸撇了画上鸳鸯一眼,继续道:“你们三对正好是三种风格,广撒网不愁碰不到死耗子。一会儿从你们下了这条船开始,计划便开始了。”
“时刻记住你们是谁,目的是什么。”
画舫靠岸后,岸边站着些花楼男子,恭恭敬敬待六人下了船,便依次上了船。下船前每人都被落管事偷偷塞了张纸条,并被嘱咐道:阅后即焚。
回程马车队伍变了,细说的话是郑松信平窈的还有方不遗和穆月曼的变了。郑松信平窈马车上多挂了一枚正面“忘”字反面忘忧花的令牌,马车前开路的是城主府亲卫,高马亮甲比来时的黑骑更威风;方不遗穆月曼的马车装点了橙黄色的忘忧花,开路的是两位亮甲骑士。
莫非榆上了马车便将两面车帘掀开透气,她瞧着下船前城主给她的香囊,说:“你说忘城城主打的是什么主意?”
郁问樵说:“既然要放饵,那便是渔翁。”
渔翁吗......
可她都无从知晓手中饵的真实来历就敢用人,难不成,这也是百花宴叫郑松他们的原因?一颗一颗串起来的环,当真是心思缜密啊。
莫非榆探出车窗向后看,城主府的大门没入黑夜,仅剩两盏点火的橙色灯笼凭空摇曳,尽是诡异之感。
三辆马车在走过城主府前面这条街后便分开了,只有莫非榆和郁问樵这辆出了内城往外而去。回去路上一路如常,漫街花灯引路,花香笑语作陪,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回到了花也客栈。
今夜估计全城百姓都在大街上,花也客栈老板准了假,客栈内就留了一个厨子,这会儿也搬了板凳搁门口坐着剥花生米。
天色渐晚,看热闹的人从外城回来,连带着内城也热闹了起来。
郑松和信平窈的马车从城主府回来先去了郑府,半个时辰后,郑松带着十几个架着大木箱子的家丁,搀着一位耄耋之年白发老人出了门,共乘马车往信平府去了。
信平窈的双亲得了禀报,披上外衣便急步出来,站在原地,看着郑府的人一箱一箱往里抬东西。
“郑家长子郑松钟情于信平府二小姐,信平窈,早有迎娶之意,今日在城主府得了城主点拨,特上门提亲,还望二老应允。”郑松说完,从腰间拿出礼单交给了信平府的管家。管家跟在信平窈身后,走到了信平家主和夫人跟前。
信平家主刚才一出院门就瞧见了城主府的马车和亲卫,还有郑松腰间挂着的令牌,这阵仗哪里是得了点拨那么简单。他扫过一眼礼单,将纸递给了夫人,平静道:“你和窈儿的婚事是自然的,只是这时间是否太过匆忙?”信平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连连点头应和:“是啊是啊。”
郑松直起腰背,沉了一口气,道:“我也想过找人算一良辰吉日,但现在我和窈儿更愿意相信,只要我们在一起,每一日都是良辰。”
“这......”信平夫人看着女儿,满眼不舍,眼泪一下就挤满了眼框。信平窈乖巧地笑着帮母亲擦了眼泪,往她怀里一靠,抱住了她。
郑家老爷子拄着拐杖,蹒跚着上前,拖着虚弱的声音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儿,只要他们快乐安康,又有什么是不行的呢。”
信平家主看了看郑松,又看了看身旁的夫人和女儿,心中长叹一气。
“伯父放心,即便时日仓促,我也不会委屈了窈儿,三日后的婚宴必定是忘城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宴。”
内城另一边,刚拐进小街的马车突然掉了头往外城去,亮甲亲卫将马车送到内外城的分界处便回城主府了。马车窗帘和门帘大开,路人一眼就能瞧见里面春风满面的方不遗。
他拿着一个布袋,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大方地给过往路人发莲花花瓣。“这是城主府内岁湖上开的莲花,娇嫩细腻,实乃上佳之品。今日方某有幸赴百花宴,特向城主讨来一些花瓣,给诸位也开开眼!”
追赶马车的人将路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举着手往里挤。
“别急别急,都有啊!”
穆月曼静坐在车内,看方不遗神气的样子,心中已然没了杂念。
一路招摇发完花瓣后,车夫按照方不遗的吩咐先后驾车拜访了方家在外城的六房亲戚、穆家的三房亲戚和两位好友,直至簪花节的花灯快要熄灭了才回到内城家中。
忘城中最喜评道这些良喜趣事,隔天早上莫非榆一打开房门,另外两对的消息便铺天盖地地卷来。
莫非榆找小李点了饭菜,微掩着门等饭,心中细算着城主口中的计划。
郁问樵前脚刚进门,后脚小李就把饭菜一应端了上来,还稍带了一张红色的请帖。
眼下郑松和信平窈的婚宴请帖已经发了出去,婚宴就在两日后,内城外城都忙成了一锅粥。时间仓促,各位宾客家中一时难有合适的礼物,内城中的半数家仆都被遣到外城寻宝去了。
莫非榆吃着饭,想着落管事塞的纸条上写着的“顺其自然”,心中奇怪,“他们那边动静都那么大,我们怎么什么任务都没有?倘若真要顺其自然,不告知我们岂不更真实?”她一边问一边梳理,自言自语道:“肯定不会这么好心。”
“我们在此地无亲无故,想演戏也得有人看,昨晚簪花节,大家的兴致不在这儿,无事发生也是合情合理。”
莫非榆思索道:“你是说今天会有事发生?”
郁问樵笑着点了点头,给她夹了个鸡腿,“先吃饭。”
饭后整装待发,莫非榆和郁问樵像寻常情侣一样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逛,一连到了中午时,一个小孩走丢了在路边哭,莫非榆被小孩拉着找娘亲,走着走着一回头,郁问樵便不见了。两人再见面时,是在一家名叫红颜阁的烟花之地。
郁问樵被宽了衣带,领口一路从锁骨开到胸腹,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勾唇翘指隔着微乎其微的距离轻挑他的衣裳。蒙着彩纱的光映在他流畅的肌肉线条上,剔透水珠从发梢滴落,不偏不倚正巧落在跪在他身旁的女子脸上。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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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双栖别鸳鸯(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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